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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

这片丛林很久才会下一次雪,但每一次都会毁灭万物搭建了不知多少年的家园。严寒的冬天已经让生灵们极为厌恶,更何况今年大雪将至,无数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万物凋零死去,一切都要归零,重新开始。

这一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灵们在春天的时间过久,丛林里的生命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虽然其中也有各自的天敌存在,然而这样的对抗非常少,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和平共处的生活了。但就是因为丛林过于繁茂与昌盛,丛林的生态环境开始变差,比之前似是差了许多。

雪秉承上天的使命,前来“灭世”——将所有的生灵灭绝,不留一丝痕迹。这是上天的法则,要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就必须得相对的失去一些东西,那些无辜生灵的生命。然而这真的没有办法,这并不是谁能左右,容忍一下便能放过的事。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做,总得需要去做。

雪成为了生命终结的执行者。虽然它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寒冷倾洒于这片丛林中,让那些生命死去。但上天的命令不得违抗。这片丛林,下雪了。也许这次上天下了很大的决心,此次雪的规模之大,足以成为与“不能穷尽这片丛林”的传说并驾齐驱的存在。上天很有信心,这是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年。

第一片雪花飘落,生灵的灭绝开始了。雪用自己寒冷的力量将它们的生命轻易地扼杀。丛林里的生命们都感受到了对它们的巨大威胁,于是,生命们不得不选择,去尝试活下去的办法。有的选择了冬眠来度过难关,也有的生命想要去逃离,但没有谁能证明它们的成功了。无论方法是否可行,它们是否能够成功,这是唯二能活下去的选择。没有能在冰天雪地里存活下来的生命。

丛林里的叶子纷纷掉落,腐朽,化为一捧捧泥土。大雪将干枯的树枝都压的直不起来,树干也渐渐变得弯曲起来,没有生气的扭曲丛林便这样形成了。这是一个无形的修罗场。

然而,这真的不是雪的本意,它不得不服从上天的指示:将万物灭绝,将所有的生命扼杀,你要成为这片丛林唯一的王!上天的指令不容置疑,可雪一点也不想这样。它偷偷给了沉睡的生命活下去的可能,它所做的一切,上天不知道,万物也不会知道。

它想看丛林朝气蓬勃的样子,看它们努力的生长,看它们安逸的生活,看生命积极,为了更加美好的世界而奋斗。然而雪不得不将这一切都给扼杀,作为冬天的主宰,它永远也看不到其他三季的繁盛之景,它只能去拥抱孤独。夏虫不可以语冰,雪亦是如此。

雪灭世之后,丛林变成了白色的世界。一开始,雪认为自己会一直无聊,孤独,直到死去,也不会有生命知道它所此所做的一切。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它毁灭了这个世界。即便它发现了人类这唯一能继续活在冬天里的生命,雪已经见过人类了,那个老人,他似乎很惧怕自己,害怕寒冷的感觉,因为雪似乎一触碰到他,他就猛的发抖,紧紧地裹住被子。雪本高昂而起的心冷却了下来,即便人类能够在它的国度里生活下去,可他们依旧需要温暖,同普通的生命一样,依靠着温暖才能活下去。

那个偏于一隅的小小木屋,雪知道,人类与自己是绝缘的,他们除了能在自己的王国夹缝中生存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

雪花无尽飘落,孤独伴随它,随着它的使命一并融入雪的心中。它存在的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毁灭吗?雪是不甘心这样的。使万物灭绝,或是沉睡,决然不是它所能决定,雪并为此而感到愧疚。

为了消解这份孤寂与愧疚,在漫长又短暂的冬天里,它给了自己新的使命——寻找。

寻找能够继续存在的意义。

寻找那些还能继续活着的生灵。

寻找能创造美好回忆的方法。

寻找,并且尝试,所谓与自己相对的,那种温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这是它第一次为自己短暂的生命决定。

它看到了风。风虽然不算是活着的生灵,因为寒冷对它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它似乎拥有独特的感情,而这样的感情不应该是依靠温暖才能活下去的生命才拥有的东西吗?雪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这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却让雪看到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风,如果它愿意,我想和它交个朋友!

雪看到了风的执着,穷尽这片丛林的执着。它是这样的单纯与义无反顾,这让雪一下就喜欢上了风——雪是表里如一。风,和我交个朋友吧,我可以帮助你,我可以让你完成你的梦想!

雪觉得自己还需酝酿斟酌,但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友好的讯息传递给风,传递自己想要与它交朋友的意愿时,雪又看见了,花。

此时的花奄奄一息,枯萎萧瑟的模样。雪知道它,它是曾经的王者,花是它的国度。这也是上天指派的重要摧毁对象:七色花拥有存于冬天的力量,它们想要在这一片丛林存活!上天的言语里充满了无情:雪,将它们摧毁,让这些可笑的花知道,你拥有怎样的力量!

雪照做了。它将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向花群倾泻,花儿们成群的枯萎,并迅速的死去。七色花也黯淡了下来,也很快变成了枯萎丑陋的残花。这让雪感到疑惑,它不知道是花不会反抗,还是上天欺骗了它,又或者是它的力量过于强大?

但事实就摆在了这,无论答案是什么,花,就要死去。

雪起了怜悯之心,它不想让昔日的王者这样憋屈的死去,它觉得自己需要去拯救它,这是对一个王者的尊重。它值得。然而自己本身是代表着毁灭,轻易地去触碰花,只会让它直接完全的枯萎,以致死去。

同时,雪又注意到了人类的少女。她昏迷在雪中,也像是快要死去的样子。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雪发出这样的疑问。人不应该都是惧怕寒冷的吗?她是为了要达到【死去】这个目的才出现在这吗?

雪发现了女孩的手中藏有巨大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不应该属于人类。月露?花,这是你的力量?为什么,明明她不具有能将月露剥夺的力量,为什么,花,你赖以生存的力量,在这个女孩的手中?

疑点越来越多,雪不理解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但它确实不是风,雪不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它是“无情”的。沉寂之雪掩埋自己的好奇心,为了使自身保持洁白无瑕的颜色。但它没有意识到,总有一天,大雪崩塌,或化作融水,也许答案自然浮现,那也就不必强求。

在雪中的国度,唯一存活着生命的地方便是那间木屋了吧?那个女孩应该也是来自那儿的。老人和女孩之间应该也有不一样的关系。

坚定向前的风,即将枯萎的花,昏迷不醒的女孩,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的老人。

还有为此即将默默付出一切的雪。一切的故事,一切的剧本,这是既定的事实,不可改变的命运,还是,真的是因为各自的选择,偶然,却不得不接受的结局?

少女像是快要死去了的样子,脸色惨白,白裙与自己是同样的颜色,嘴唇冻得发紫,雪也听不到生命特有的心跳声了。这与那个老人的表现差不多,甚至更严重。雪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一个本可以活在它的世界里的生命死去呢?其实救活她很简单,雪很清楚,只要将月露的能量注入到她的体内就可以让她活下去。

可是雪又觉得有些不对,花将月露给她一定是存有深意,不然也不会愿意忍受这样的痛苦。但可是......女孩好像快要死去了呀,不行,不能让她死去!最起码让她保持在“昏迷的活着”这样的状态才行。雪赶忙将月露的能量引导进女孩的身体里,她逐渐有了呼吸。

但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好像也不行,月露的力量总会用尽。雪冥思苦想,顿时想起了那间小木屋,那是丛林里唯一存活着人类的地方。雪又使用了月露中的力量将女孩裹住,然后将她瞬间送到了小木屋外。月露的力量刹那少了很多,虽然看起来依旧是富余的,然而雪不敢确定剩余下来的力量能不能达成花的期望?雪还注意到了女孩断了的双腿,如果使用月露,女孩的双腿就能恢复如初,但是......

雪看到了小木屋里昏迷的老人,头发花白,门牙紧闭,一看也是要死去了的样子。他病的可不轻,如果要将剩下月露的力量全部导给他,维持他的生命,倒可以能让他苏醒。然而......雪不敢确定,花将自己的力量用来拯救一个人类,这样是合理的吗?花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人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枯败,雪明白,如果不使用月露的力量,他肯定会死去的。雪左右为难,一边是残废了的少女双腿,一边是危在旦夕的老人,但时间根本不容许他慢慢的选择了。雪最终还是决定将月露的力量全部导给这个老人。毕竟女孩还活着不是吗?它不能容忍生命是因它的选择而死亡的。让丛林里的万物凋零是上天强迫自己而不得不服从的命令,但雪有自己的主动权。

月露的力量很快就导入了老人的体内。承载月露力量的花蕊也随之变得枯萎,化为了灰,消散于天地间。老人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舒坦了下来。应该是得救了。雪这样想,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这么做,它并不后悔。

......

雪知道有小木屋这样的一个地方,猜测花与那个女孩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然而问题来了,雪又该如何将这朵残败,凋零的花送到那个地方?雪感觉到苦恼,毕竟没有月露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愿变为现实】的力量了,它可以让自己的力量抵达至这片丛林的任何地方,然而却并没有将其他的事物送到任意地方的能力。

也许,可以靠,风?

让风带它进入温暖的世界,并不算太难吧?风只需用它微末的力量就能带着花,带着它飞舞与遨游,奔向那对于风来说不算太远的远方,这一点也不难。

然而风看起来很坚决,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它携着一股强烈的力量,一直坚持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与小木屋完全不同的方向。雪能感受到风的决心,觉得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让它转变方向的。

怎么办?雪感觉到时间已经不多了,花的气息已经愈发的微弱,也许支撑不了多久,花那最后一丝气息也要被自己给“无情”的掐灭。雪想到了一个很卑鄙的主意,也许对风会不公平,甚至对不起它的努力,雪的心中有些内疚。但为了花能够延续它的生命,哪还顾得上什么名声?反正也不怎么被待见不是吗?雪下定决心这样做。

雪偷偷地将云的一角掀开,很隐蔽,小心翼翼,它不能让上天知道自己是背离了自己的使命,它只能做到这一步。阳光顿时倾洒下来,像是脱离了牢笼的孩子一般,充满了欢快与喜悦,太阳也是很久没有见到这片丛林了。似乎倾洒下来的光芒之快,更甚从前。当然,雪不敢让它玩耍的过于放纵,雪精心地将它限制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一个小小的湖里。雪很自信,自信风一定会被这美丽的景象所迷惑,从而选择驻留,去欣赏这难以一遇的景色。到那时,雪再将风过往的痕迹给扫灭,等它回过神,等风想起了自己该继续前行时,雪又偷偷地将四面八方都给围住,只留下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出口——那就是通往小木屋的方向。

只要风按照雪所布置的这样做,花就有救了,它就能活下来了。雪处心积虑,虽然它想的并不多,可不代表它不聪明。雪,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一切都在等待着去被救赎。当风醒悟,当风重新踏上征程开始,它们冥冥中就产生了不可分离的联系。这是命运的使然,还是因为各自的选择所应该要得到的后果?答案依旧是需要靠时间来寻找,也需要靠时间来找寻这样的答案是否正确。

风果然上当了,因为它实在是单纯,太容易被美丽的景象所迷惑。当微弱的阳光洒在凝固的冰上,冰下那些游来游去的小小生灵显得是如此的可爱而具有迷惑性!风选择了停歇前行的步伐。风还在吹着,但也只不过算是在原地踱步。风,对不起。雪在心中默默道,将花送到那户人家,送到那温暖的世界,风,我一定不会再阻挡你前进的脚步,我会帮助你,让你完成穷尽这片丛林的梦想!雪暗暗下了决心。

当风醒悟的时候,阳光已然逝去,雪将云轻轻掩上,悄然将风过往的痕迹给覆盖。风顿时无所适从,不知该通往何方。它感觉到了彷徨,失落,痛苦,雪感应到了它这样的情绪。这可不行啊,没有一直走下去的决心,又怎能抵达那温暖的彼岸?风,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实在太多,然而......雪看了看行将枯萎的花。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雪呼啸而来,嘲笑风,嘲讽它,雪希望这样能激起它前行的斗志。为什么?只是因为风过于的单纯,单纯的它一定不服输。风依旧天真,没有出乎雪的预料,它像是受了刺激,变得更加强大。风,你的成长算是对你的小小馈赠。雪暗暗叹息,总有一天,你会长大,变得更强。

比我还要坚强与无畏。

风一切的行为都分毫不差地按照雪的剧本来走。

风看似胡乱选择了一个方向,其实是因为早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在雪“猖狂”的狂笑下,雪模糊了风的视线。风,动了,它开始重新踏上征程,第一步,第二步.......旋转着向前。

风重新踏上了征程——那是小木屋的方向,那里有一户人家。

太好了,终于实现了。雪感到一阵舒心。一份温暖从心中蔓延。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它充满了温暖,雪从自己心中感受到了温暖的感觉,不同于寒冷,那是与之相反的感受。雪突然感觉到了惊恐,因为它有感受过温暖,那是能让自己融化,化为湮灭的一种力量。它感受到了,确切的感受到了。

我要死了吗?木屋里的温暖不足以使它融化,但心中蔓延而来的温暖却让它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雪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它还不想离开。然而,约莫一会儿,雪发现自己并没有融化,那种温暖的感觉很快就消逝,熟悉的寒冷又一次回归到了自己的心里,它慢慢放下心来。这是一种特殊的感受,一瞬而逝的温暖,似乎......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为什么?雪感觉到了疑惑,明明温暖是能让自己湮灭的力量,然而这力量却并没有这么做,这是为什么?白色的世界依旧是这样的单调,风在雪中缓慢前行着,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止它了吧?温暖之后,雪依旧保持着寒冷,依旧是孤独的。它还是自己的王。

没关系,没有关系,我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雪这样的安慰自己。

雪已经不需要再这般努力了,不过它还是不能够懈怠。风呼啸地继续前行,只要它带着花,自己随在风后面就行。至于其他什么的,已经是没有办法去理会了。被风再一次误会,觉得自己是要步步紧逼,也是没有办法的,它必须拖着花的身体,让风过往残留的力量将它卷向前方,那个温暖的世界当中去。

花已经沉睡,它的意识已经完全陷入模糊的状态。它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知道自己即将奔赴何方,自己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寒冷了。也许是因为麻木了吧?它还没有死亡。

风走的很快,雪保持悄悄尾随着风,继续偷偷地将花给托起。枯萎的花随着风的流动而渐渐升起,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不快,很平稳。雪放松了下来。但心中却不禁一直在想着......为什么,温暖它究竟是什么?雪还是对这样的感觉非常的疑惑,然而它不是风,不会碰见什么都要问个清楚,你说这才算是成熟的世界吗?

花浑浑噩噩地处在一片混沌,未知中。它已经没有了知觉,最后只留下了残存于这个世上得到微弱意识,如同即将要熄灭的火苗。花已经没有了昔日强大的力量,就连最后保持可以思想的力量也要渐渐的被剥夺,这应该是生命的最后了吧?花儿满足地这样想。

时间还剩多少?反正不会很多,肯定已经不多了。风,一切都要靠你了,希望你能再快一点,再加快一点速度,风......雪在心中狂喊。

风和雪是真的成为不了朋友吗?

风觉得自己是不能懈怠的了,毕竟这可恶的雪追的是这样的紧迫。这是它的领地,它的国度,雪是主场作战,风自觉是没有与之抗衡的可能性。风又加快了前行的步伐,一步,一步,一步......它很累,但还是得前进。不知是过了多久,风停了下来。前面有一间小木屋。在这单调的世界中显得尤为突兀。这让风感到疑惑,雪竟然能容忍这样的东西存在它的国度吗?但没关系,这很好,只要有这样醒目的标志,自己便能稍作歇息,也顺便能对这间小木屋进行充分的探索,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雪,终于完全的放心了下来,它轻轻地将花放了下来。它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花还活着。

雪利用女孩手中的月露将她送回了小木屋;再用剩下的月露能量拯救了老人;利用风将花送到了小木屋,女孩的身边;最后再利用风将女孩从死亡的边缘救起。

这是雪的选择。

然而它将这些为了他们而做的事通通埋藏在心底,雪没有告诉他们,是自己做下了这一切,是自己将他们给拯救!它没有这样做出这样幼稚的宣言。

雪觉得自己不需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它们,它们既不会理会,也不会相信。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毁灭世界的恶魔,披着洁白颜色的恶魔。这些幸存者又怎么会相信它呢?只要将这些做过的事放心中就好了。雪怀着这样的想法,就这样承担了一切,选择了默默的忍受。

然而,雪依旧冰冷。但没关系,雪满心欢喜地想,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自己的煞费苦心并没有白费。现在花在温暖的世界中了,应该也能够很好的度过这个冬天吧?雪欣慰的想,它做了这么多,现在终于成功了。

风,你该启程了,该去穷尽你的梦想了。雪满怀期待的等待着风重新踏上征程,去帮助它,成全它所想要去做的。然而,风却选择一直驻留在木屋之外。

为什么?雪不解,明明什么事情都已结束了才对,故事就应该以“花被拯救了,风重新踏上征程,并最终取得了成功”这样的结局做结尾。很完美不是吗?可是风,你为什么选择了停下?原因又是什么!雪很愤怒,从心中逐渐蔓延出来。但这并不是针对风的,而是对它自己的。雪认为是自己导致了风不肯继续向前,都是因为自己,风选择了退缩......雪产生了愤怒,从而化作了对风的愧疚。

不行,风,你不能这样,你不要停止前进的步伐,这会让我觉得很困扰的!雪将老人的脚印与它过往的痕迹再一次的扫灭,以示对它无声的“轻蔑”与“嘲弄”。这是雪所能想到的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式——风,求求你,动起来,狠狠的打击我对你的嘲笑!风!

风只是在雪上画了一个圈,告诉它:雪,你笑你的。

雪突然感觉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它也不能够理解风停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也许它是有了更加宏大的梦想?可打破丛林的传说向来被视为这片丛林所有生灵最大的梦想,难道会有比这个还要伟大的梦想吗?

还是因为......我的原因?

雪暗自责备自己,觉得后者便是答案无疑了。风在怪罪自己打乱了它的梦想。然而即便给它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它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它别无选择啊,它只能这样做,这是它认知中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可最后的结果却并不能如它所愿,臻至完美,它不能容忍风的放弃是因为它的缘故。

这确实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雪知道,可是没有任何的办法。那结果呢?难道要让它活在愧疚中,直到春天来的那一天吗?它不愿意,可是......雪的内心变得更冷了,它并不能够察觉到这样微妙的变化,它的表面和内在,现在都是冷的。

雪开始大了起来。

雪不愿意分享自己的喜悦与幸福,自然也没有人会去分担它的烦恼与自责。它将这一切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因为这是它的选择。为了坚持与忍受,也为了想要再一次得到那种独属于自己的温暖,雪真的很努力了。大雪纷飞,雪下的愈发的密集,山上逐渐积累着雪的尘埃,那是它的懊恼,它的不开心,它的自责,所有雪的负面情绪堆积起来,因为毁灭世界的内疚,因为风,雪觉得自己对不起它,对不起那些曾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的如此幸福的生灵们。

是的,情况就是如此:谁也不肯向谁说明清楚,雪是为了能让花继续的活下去,风也只是换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方向,仅此而已啊。两者的选择相互碰撞,从而抉择出了一个必然发生的事实与结果,无可避免,因为这是命运的必然。

雪的意识一直停留于此,它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有多么的强大,冰雪的尘埃。真的,全都为寒冷,一点温暖都没有!它没有察觉,雪不停的下,它试图去找回曾经的温暖,那种美妙无比的感觉,它一直在尝试。

但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改变,无论雪怎样的努力,它始终感觉不到温暖,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它真的很想再一次拥有,去拥抱。更疯狂的是,雪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要将温暖的世界给占为己有!雪真的很想这样做,然而这毕竟只是欲望,而不是本能。温暖,这样的一种感觉,哪怕再体会一下,再去感觉一下,都好啊......

雪曾尝试将自己送进那温暖的世界里,它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必须用自己一点点的力量,微小的雪花,去尝试触碰这温暖的世界。

然而雪什么也没感受到。雪花一接触那温暖的世界当中,就融化了,也就相当于雪的那一部分死去。雪感觉到了害怕,因为这是这样微弱的温暖力量就能将它消灭,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也足矣让雪引起警惕了。

雪又下大了一点。

明明同样是温暖,为什么从外部传递过来的感觉能让自己融化,死去?从内部传递而来的感觉却能让自己如此的享受与不舍?外部的温暖似乎可以永恒,然而却能自己死去,这又是为什么?

小木屋中隐隐约约冒着红色的光芒,之中传递而来的感觉便是温暖。这就是秘诀所在吧?是因为这一道光?然而雪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光从何而来,它见过无数的光,例如初生太阳的光。虽然阳光也是能给它带来温暖的力量,然而这跟这样的红光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可以将自己消灭,如果不是上面还有厚厚的层云,不是上天所给予的庇护,自己可能早就被消灭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是上天为了雪继续存在而作的奖赏。

雪变得更大了,山巅之上汇聚了雪无数的尘埃,烦恼,这是它不能控制的力量,然而雪一点也未察觉,它还在为风的事而烦恼,为能获得温暖而不得不更努力这样的事情担忧。

雪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不可控制的力量,已经出现了。

雪的尘埃越积越多,烦恼,自责,数不清的情绪越积越多,但这就像人一样,这种负面的情绪一旦憋在心里,越憋越久,等到后面忍无可忍,那样的情绪迸发所造成的影响,是无可想象的。

然而雪不是人,不懂得如何梳理这样的情绪,不懂得如何去将它们疏导。雪也意识不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它只觉得这样的感觉是冰冷,让自己心烦意燥,仅此而已。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的冰冷,又有什么区别呢?

雪试着让自己慢慢去摸索,它不喜欢依靠别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需要去解决自身的问题,又怎会依赖他人?况且雪本就是孤独的,没有朋友,没有可倾诉的对象。虽然很想,但也并不是那么的需要。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一片的雪慢慢飞落,这是纷飞乱雪中再微弱不过的力量,很平凡,没有与其他的雪片有什么不同之处。这的确是一个可轻松令所有事物都忽视的力量,就算是雪本身也没有在意。然而,当这微弱的力量渐渐沉于山巅,就像是完成了雪在不经意间所积累尘埃的最后一块拼图,厚厚皑皑的积雪,出现了一丝细小的松动。

然后就是缓慢而又快速的进程,那一小片雪轻轻地压在了雪的最顶上,它像是一个插队的孩子,不断地催促前面的队伍赶快往前走。它们都不知道,队伍的最前端是深渊的入口。可队伍还是开始了缓慢的移动,就像是忍受不了不断的被挤压,以及来自后方的催促,它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往前挤压,丝毫不顾及前面的感受。前面的也很不愉快后面这样的挤压,可也没有办法,它们只能被迫跟着后面的一样,向更前面的施加压力。因为后面的力量一层叠一层,挤压的力量也变得越来大,从缓慢,到迅速,简直是电光火石之间,挤压的速度便已经快到无法想象了。这样,全部的压力都堆积到排列在队伍中的最前方,它只要承受不住压力,这一整只队伍都将直接踏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然而很遗憾,这只是雪纯粹的负面力量,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它们不懂得什么叫做忍耐。就算忍耐也无济于事,微弱的载体如何承受得住这样的庞大的力量?队伍,就是在那万分之一毫秒的时间,崩溃了。

这些汇聚了雪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开始倾泻而出,就像是为了完完全全发泄自己的不满似的,要一次性舒坦个干净。

雪崩开始了。

这些云集于山顶之上的雪一发不可收拾的滚落,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恐怖的力量吞噬了路经的一切,虽然白色的世界依旧没有变,然而,那白色树木的轮廓,白色石头的轮廓,所有曾能证明存在于丛林的一切事物的影子,在被雪覆灭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如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个世界一般。雪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当雪发现了这样不能控制的力量时,已经来不及了。雪崩的力量无情地吞噬过往的一切,而且这样的趋势,势必一定是要经过小木屋,那个窄小却温暖的世界。

要被毁灭了。

雪面对这样的力量也是无能为力的,这已经不是它所能掌控的力量了。它感到震惊与害怕,震惊自己主宰的世界里竟拥有这样不可控的力量,也害怕这样的力量将它为之前努力的一切轻易的毁灭。它知道,自己的力量就是毁灭啊!

它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拯救他们!让他们能快速逃离那温暖的世界!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他们可能会怪罪它,仇恨它,更甚。然而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雪已来不及管这么多了。

雪将自己的意识化作无数片的雪花飞向小木屋,向他们传递这样的信息:快一点的逃离,逃离这即将毁灭的世界!

然而,然而,当小小的雪片飞入这温暖的世界中就融化成了水,渐渐蒸发。雪不能用自己强大的力量侵向他们,这样只会加速木屋的破灭。时间转瞬即逝,无论雪怎么想,怎么为拯救这样的事而考虑,都已经来不及了。

逃!快逃!逃离这个世界!雪片在融化之前的最后一丝意识的呼喊被风听到了。逃?为什么要逃?风不理解。

一瞬间,雪崩而至。

温暖的世界深埋于大雪之中,被迅速覆盖,湮灭。洁白的雪占据了木屋曾存在的地方,就像是那样的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

雪的意识陷入了呆滞。它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有多强大,那用丛林的木头而作的屋根本就不能抵挡这样大的压力,木屋一定是被毁灭了的。这是根本不用去想就能得知的结果。

里面的所有生灵,怎么会有幸存的可能?

我.....我做了什么?雪像是失去了灵魂,呆滞地望向那木屋曾经存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现在是它的领土,它一个人的国度。

雪终于是完完全全的,自己的王了。

但雪根本就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它根本就不想。它将他们所有都给一一拯救,自己也能获得稍许而又吝啬的温暖,但为什么......明明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然而雪的本身却代替它做出了选择,毁灭,这是它的本能。现在,曾经它所拯救的,它为之努力的一切被自己的疏忽与愚蠢,让他们陷入永恒的黑暗,永远也不能自拔。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永恒,死亡也许就是了吧?

雪痛恨自己,它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究竟有何意义?它终于找到了为之努力而寻找的意义,那转瞬即逝的温暖。只是它的烦恼,它的自责,它的疏忽,如同希望前进的火苗,被自己掐灭。雪知道,自己可能就要孤独的死去,再感受不到温暖的力量,那令它陶醉,沉迷的力量,不再会有了。

雪已经没有统御这片丛林的心情,它心灰意冷,自己的意义已经被无情与愚蠢剥夺了。它的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与黑暗。与其这样麻木与冰冷,被万物所恶,受它们唾弃与辱骂的活下去,不如及早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世界,温暖才会重新降临,那才是雪向往的,最喜爱的世界,虽然雪看不到,摸不到,也感觉不到。

那上天的指派给自己的使命怎么办?心中有一个声音问到。雪很快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无所谓了。

雪知道,自己一旦放弃了使命,被上天给察觉,感知,这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然而这就是雪想要的,没有了它,温暖的世界将会来临,这就是雪现在的愿望。雪是想让自己能够收获温暖,甚至是停留在春天的世界里,看那百花齐放,万物生机勃勃的模样。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既然犯了错不能弥补,那便以追随他们的形式来填补自己的愧疚吧。雪默默看了看这个苍茫的白色世界,不禁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

雪默默地将厚厚的云层缓缓揭开一角,雪,停了。顿时月光倾洒了下来,普照这夜黑的世界,给万物光明与温暖......然而现在的这片世界,没有或者的生灵,只有雪,只有雪收获到这份光明与温暖。

雪恍然,它被震撼到了。它没有见过月,不知道月散发而下的光是清冷的。可是在月光的深处,雪竟能感觉到比太阳还要温暖的光!而自己却并没有像遇见阳光或是红光那样被融化。月那注视的目光让雪从心里蔓延而出的温暖,那不算久违,却本以为离自己已经相去甚远的感觉,又回来了。

雪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月的存在,只知道自己需要将云好好的遮掩,让自己的力量侵入到这个世界,这是上天所要求的。然而当雪心灰意冷,将云的帷幕揭开后,雪被震撼到了,它被月的美丽给惊艳了。它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如此美丽的事物,能够温暖它,让自己的心都为之颤动了起来。

雪喜欢上月了。

月将目光洒向了雪。雪还在痴迷着望着月,享受她给予的温暖,然而这样的温暖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月该有的清冷,这是不同于寒冷的感觉,这是不会使万物凋零的冷。然而在雪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冷,与它并无两样。雪从痴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但依旧忍不住想入非非。

你好,请问你是叫什么名字?

月。

她的声音透露出高雅,清冷,甚至带着愤怒。我叫月。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是雪,你是来灭世的,我都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连那个女孩也要一同毁灭......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月质问它,让雪刚刚高昂的情绪一下就落了下去。显而易见,月与它所认知的那个女孩,是同一个人。还有她的爷爷,花,还有风,全部都......风?雪突然想到,风能不能将他们好好的保护住?风有没有这样的力量,它能不能实现这样的奇迹?

此时,雪那些狂躁的力量安静了下来,雪崩已经停止了。当这样不可控的力量重新回到雪上,雪就能去感知他们的存在,他们是否还活着。

一定要活着啊。雪默默地祈愿。雪开始拼尽全力地去寻找,甚至来不及理会月,将她晾在了一边。她的美丽,她的质问,雪选择全部都暂时的忘却,什么也不想,只一个劲儿地拼命去寻找。

雪仔细地去感知小木屋的存在。的确,正如它所料,木屋在雪的力量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轻轻松松地被摧毁,什么也没剩下。雪继续感知,是否还有活着的气息,生灵,人类,那特有的活着的气息......雪仔细而又小心地搜查,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感知错了。就连一小块区域也要来回两三次,直到确认无误才继续小心翼翼地探索下去。

月在旁静静等待。

雪尽心尽力,只想着能够弥补自己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然而雪并不知道,伤疤的隔阂永远也不会消失,永远会留在心里,不会愈合。无论他们是否活着还是死去。

雪终于找到了,尽管气息是这样的微弱,但确实存在。

是风,尽管它的气息较之前微弱了许多,雪知道,这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孩,她的爷爷,还有花。为了能够抵御雪的力量,风疯狂地转动,旋转,试图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空间来保持呼吸新鲜的空气。可风力量的来源也是来自空气,大雪将它们之间相隔绝,让风不能完全凭借力量。风已经拼尽全力了。在雪崩来临一瞬,它其实完全可以不顾他们就可以一走了之的。但如果这样,风就不是风了。风做不到,它已经答应了女孩要永远呆在她的身边,为自己而许下的承诺,为了那份喜欢,甚至是爱,它做不到随意的反悔。

风已经力竭了。女孩还在沉沉地睡着,因为过于剧烈的撞击,他们从睡梦中陷入了昏迷。但此时,花却醒了过来,从混沌的黑暗里苏醒,依旧浑身乏力。周围被温暖所包裹着,让它舒服的说不出话来。虽然这样的温暖花很想这样的一直享受下去,然而它还是对眼前的一片黑暗感到疑惑:自己是在哪儿?为什么眼前一片黑暗?女孩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花,没有让它受到一点伤害,甚至就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简直就是密不透风。

这词儿用的真好,风和花甚至没有感应到彼此的存在。花刚刚醒来,意识尚处于朦胧的状态,而在女孩手中传递过来的温暖则加剧了它这样的迟钝;风还依旧是竭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他们,但风已愈发的没有了力量,空间也越来越少,离完全被雪覆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一会儿或两会儿,谁知道。

风能顶住雪庞大的压力这已经算是奇迹了,但这并不能冀望风能将他们从大雪深处中拯救出来。雪也深深地感到无力,处理这样巨大的力量需要一些时间,然而它察觉到,空间正极剧缩小,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它们必须得迅速地想出一个办法,想出一个让所有人都获救的办法才行。然而,时间越来越少了......

怎么办?怎么办?风和雪同时冒出这个摆在它们面前的难题。它们不知该怎么办,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咳咳,让我来吧。交给我。”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出现。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愣愣地看向眼前的一片虚无。这也是理所当然,他恢复的很快。年岁的积累使人聪慧,老人很快明白,现在他已被雪深埋于此了。幸好。他在心中微微叹息,如果没有尚处在他体内的力量,可能自己的孙女再也见不到明天的世界了。白色的世界再单调,也是活着才能感受。

她还这样年轻,还没有见过丛林外的世界,有多美,多大.......只有老人知道,不能穷尽丛林的传说,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是假的。然而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来得及告诉自己的孙女,带她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还来不及......

老人饱含沧桑的脸绽出无奈却又真诚的笑容,最后不舍地望了望她。尽管如此黑暗,但老人能感觉得到她,他的孙女就在他的身边,睡得很熟。

“真想看见她长大啊......”老人感叹一声,随即眼神化作决然,一股神秘的力量从老人的心中不断涌现,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红润,皮肤不再皱巴巴而富有光泽,眼睛变得炯炯有神。这一刻,风,花,雪,月,同时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内心的不舍与眷恋,尽管并不强大,但却足以让它们重视。

月尽管看不见大雪深处是怎样的情况,然而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到了这一步吗?月惆怅地想着。月的光芒普照这白色的世界,然而能呼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雪。

“风,还有花,我知道你们能听得到我的说话。”老人开口,显得中气十足,不像之前那样显得苍老。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惊异,觉得我的孙女能与你们说话已经算是很了无不起了。但这并不是偶然。这是我们家的遗传天赋。花,你应该能明白这一点。遗传......我们的天赋便是【与有灵之万物进行对话】。我老了,已经不太能听得清你们的心声了,但是......算了。”老人笑了笑,“我知道,风,你已经尽力了,不用再为我们这样努力了。”老人微微叹息一声,“还有,花,谢谢你,月露这样的东西我是知道的。这是你的力量,因为我的缘故而使你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谢谢你,花。”

“雪,我是知道你的。你其实不是像表面那样的无情......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使得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但我明白,你其实是温暖的,你只是不知道......因为再冰冷的心,冬天的雪花总会有绽放开花的那天,而变得温暖的啊......”

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老人还是想再说说话,还有月,老朋友。可自己身埋大雪之中,自己的声音并不能传递到月那,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当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

“以后,丫头,就托付给你们了。”老人合眼,似乎在酝酿着些什么。此时,风,花,雪皆肃然。老人对它们说了不算太多,但它们都听的很认真,非常需要将老人说的话好好消化一下,以便能稍微的理解所谓的【托付】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已经不剩下任何可以浪费的时间了。

“花,拜托你了。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我体内的月露,还给你。这是你的力量......只能靠你了。花,再一次的感谢你,本来我就已经老得早应该死去才是了......”老人伸手将孙女的手攒住,温润白皙的小手静静地躺在老人沧桑而富有经历的,充满老茧的手。他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掰开,一根,两根......五根,直至花完全的裸露出来,失去了七彩而变成灰白色的花轻轻地离开少女的手中,离开那温暖的世界。

不,不要这么做......她,会伤心的......花向他传递自己的想法。

“但这是不得不做事情,不是吗?”

老人双手捧住花,将他体内月露的力量,还给它。

风支持不住了,雪的压力顿时轰然压了下来,只不过是一瞬间,就像是记忆中的月光顿时倾洒了下来,像是根本就不用时间的,那样的快。

时间凝固在了永恒,风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顿时就焕然无踪,它终于得到了解放。风看到了,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里绽放出了光芒,不像是太阳光那样富有温暖,却足够令风痴迷眼前的光景,同欣赏少女微笑时一样,这都是风未曾见过的景。现在见过,风觉得至今为止所做出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也许它的旅途,它选择前进与停留的意义也就如此吧。

七彩的光芒充盈,绽放。花再一次地睁开了眼,那个花中的王,回来了。

而静静地衬托这七彩花的美丽,是深埋在冰冷的雪中,已干涩龟裂的皮肤和完全已是苍白的双手,只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与雪并不不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老人安详地闭着双眼,裂开的唇摆出微微的斜角。他就是这样的老人,他是一个人。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丛林的世界,雪的世界,孙女的世界,还有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雪开始层层融化与减少,花在使用自己的力量,将压在它们之上的雪渐渐消融。雪只是默默地看在眼里,它想帮忙,可什么也没做。

雪将目光望向了天空,发现月已经隐匿于云之后,慢慢地消失,留下残角,然后不见。

黑夜将至,黎明就要到来。这个世界的确没有永恒,生命就如流星转逝,或化作照映黑暗的星光,或坠入深渊无底的大海。

雪悄悄将云的帷幕又重新摆回了原来的位置。它现在有了新的使命,这也许就是它最后存在的意义了。它还不想走,至少是现在,它得将老人的【托付】完全执行到底才行,这是雪必须要去做的事。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灰蒙蒙的天空,看似未曾改变的雪。

雪的这份力量渐渐消融,被花溶解。它们终于能重见光明——至少是看得清周围的雪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风又重新与力量的来源搭建了沟通的桥梁,花也重新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力量。而老人,渐渐埋于大雪之中......它们都知道,对于死去的躯壳,埋葬他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也能使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灵魂得以安息。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得见上一面吧?

风将老人脸上的冰霜吹去,花也用自己的力量让老人的身体保持温暖,雪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什么也没做。它们很清楚这样的感情,有多浓厚,甚至愿意追随而去。

它们在等待着女孩的苏醒。

风和雪充满了耐心,但因为心里却稍稍有点压抑不住。风和花对雪的恨意依旧存在,是雪,是它无情的毁灭了万物存在的世界,让风差点失去前进的方向,让花失去了它的子民。这都拜雪所赐。

还有这一次的雪崩,它们又怎么会知道这是雪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又怎么知道雪到底是不是想实现完全的统治?风和花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它们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仇视雪。

雪还只是默默地看着,守候着。它什么也不说。它只想静静地等着女孩的苏醒。雪这才终于明白风停留的理由了,时至今日雪也才发现,那个恬静的女孩,熟睡中的女孩,是这样的美,这是值得雪一直去守护的惊艳,它又怎么会舍得执行上天的指令,将她毁灭?

值得。它对自己说。她同天上的月一样。然而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情。一种是责任上的喜欢,另一种则是源于爱的喜欢。它都需要好好的守护住。然而,她会原谅它吗?雪有些彷徨。

女孩悠悠转醒,扭曲的丛林又有了人的呼吸声,很微弱,但是在寂静而单调的世界里,这样的活着的气息显得是多么清晰,多么的清脆。穿着白裙的少女,白皙的皮肤,若不是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那双无神的黑色眼眸,还总以为她是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雪的世界。

她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摊开来看,发现了花却不在她的手中。不远处,一朵绽放着七彩的花静静地躺在一双苍白的手上,绽放它那美丽的身姿,在雪中该是有多么的突兀。

“花?”她有些不确定。

是的,是我。

“可是,你......”少女感到很疑惑,虽然她也很高兴七色花能够回来,不再是那病恹恹,毫无生气,快要死去的样子。尽管没有根,没有茎,也没有叶来衬托它特有的美丽。然而在一场大雪中,一切都不需要这样的刻意,它可以完完全全依靠独自的花身而存在着,并保持散发着七色的光。

少女笑了,因为花变回了她认识的模样。

少女随后又看到了衬托七色花美丽的手。会是谁呢?这双手显得是那样的苍老与无力。女孩才刚刚醒来,意识还处于一片模糊与迟钝的状态。

会是谁呢?这片丛林里谁会拥有这样一双充满老茧与皱纹的手?

少女顿时清醒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她还是慢慢地抖掉了身上的积雪,像是褪色一般,白色的宣纸里掉出不一样的白色,还有一抹黑色。她的拐杖也不知被雪冲刷到了哪儿,可她也无心思去想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慢慢地爬了过去,两只手撑地,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那双手爬去,向着那捧着七彩绚丽的花的苍老的手。虽然离得不远,不过两三米距离,但这个距离似乎要走一个世纪那样的长。她多希望这短暂的路永远也到不了尽头,老死了也走不到,就是最好的了。

这短暂而又漫长的路,却是生与死的距离了。

少女爬到了花的身边,七色花的温暖慢慢抚摸着她的脸。风也来了,掀起她的白裙,吹起了她的黑色长发。雪只能默默地看着。因为它知道,自己会给她带来寒冷。

在她的心冷却之时。

“为什么?”少女缓缓伸手,又收回去,又伸出手,又收回去......如此循环不知多少次,她最后还是颤颤地攒住了他的手,是和记忆中的手一样,一样的温暖与宽厚......变得只是更苍老,增添了更多的皱纹罢了。但是,她想知道......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为什么,答案其实都有,其实都知道。偏偏我们想要得到一个与想象中有所不同的答案,然后去相信这样的答案,这样就能给自己留下一丝的希望。然而,这样微弱的希望往往会被事实一瞬间的扑灭,如火炉中的火苗还想一直燃烧的那样,渐渐熄灭,绝望,直至最后的结果。

你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往往就是这样的血淋淋与残酷。

她捂住嘴,老人的手轻轻地滑落在了雪上,没有任何声息。她再也听不见爷爷的呼喊声,看不见爷爷慈祥的笑容,再不能与爷爷说话,撒娇,什么也做不了。

她开始无声的哭,眼泪滑过美丽的脸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消散。少女开始感觉到冷了,刺骨的寒冷。她的身体开始打抖,身子慢慢缩成一团,像是只被伤过的小猫躲在角落里。当然这里并不存在角落。

风和花围绕在她的身边,用自己的力量给她温暖,不至于让少女被无情的雪给冻死。然而雪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冰寒力量的降于此地。不过是冤枉罢了,他们不说,雪也不知道,权当臆想的把戏。

更何况这样的冤枉还少吗?

少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放声的大哭,抱住那尚还存留余温的手,肆无忌惮的哭泣。寂静无声世界里终是又响起了人的情绪,舒展,只不过是悲凉与痛苦的反复。

“雪,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雪,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少女悲怆地,用略微嘶哑的声音,轻轻地问它。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问题都是一样。

雪不回答。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应该从何时说起。他们彼此缺少交流,再者告诉她真相又能如何?她会相信吗?会相信这已在心里根深蒂固的,无情的雪吗?

它以沉默作答。

他,你的......爷爷......他让我们转告你,说......说,他爱你。风轻轻在她的心里吹起,带起无尽的涟漪。风知道这个意思,少女曾经告诉过它。就是喜欢到了极致而浓郁的化不开。

少女呆呆地望着眼前即将冰冷的手,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雪默默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面对她的质问,她问的问题,它没有回答。它什么也没做,也不敢做。它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只能是看着,看着,远远的看着,像月一样看着她,保护她,让她不要再受到伤害。也许这就是雪唯一能做,且是最好的选择了。

雪,难过的同时,会觉得有稍微的愉悦吗?哪怕一点点。因为你已经不动声色的成为了丛林里唯一的王,风和花都不足以让你感到害怕与恐惧,难道这样还不开心吗?将他们随意的玩弄,把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游戏就行了。雪!你是被指派而来毁灭丛林世界的,你不是一个生命,为什么你会产生这样温柔的感情?雪,你应该保持着无情,完完全全地服从于命令,这不就是你应该做的吗?为什么你会对此愧疚?为什么你要决定对这个人类的女孩生有怜悯之心?

雪,你是唯一的王!这就是你的国度,这里发生的一切,发生的所有,都应该遵照你的想法去执行!你将这一切安排的很好不是吗?风和花只能跟着你的剧本走,什么也做不了。雪!你明白吗?他们还这样的污蔑你,明明你做了这么多,帮了他们这么多,他们却不会说谢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顺了他们的意不好吗?你就是无情的,无情的雪不需要去被爱!

雪,不要再沉默了!你没有任何的理由沉默不是吗?你该告诉他们,是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所有从而导致这样结果的理由,都是因为你们!

然后再告诉他们事实,再嘲笑他们,留给他们自己沉默与自悲自怜吧!

雪,你已经,悄悄地,成为唯一的王了。

雪的内心响起令它恐惧的声音,如一个梦魇在不断侵袭着它的内心,腐蚀它,让雪成为无瑕的雪,让它保持自身的纯洁,以此维持这样白色的世界。世界的延续以此平衡,来叙说所谓的永恒苍茫。雪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感觉到了惊觉与害怕,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声音在不断地回响着,从雪中深处微微荡漾开来,突如其来想要占据雪的全部!

雪,雪!心中的声音呼喊!

雪,雪!这是女孩在悲鸣!

雪,雪!思想在发出回声!

雪默默地忍耐,呼喊时远时近,如同溺水的人在呼喊:救救我,救救我!

雪,雪,雪,雪,雪!

你是这片丛林唯一的王!

你是这片丛林唯一的王!

你是这片丛林唯一的王!

思想一直在产生回音,循环往复,像是没有尽头。正如雪的本身。

不,我不是......我不是......雪嗫嚅的回应,这已成为不可否认的事实。

雪,还在下。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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