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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丛林的尽头

时间线,终于对接了起来。

少女在大雪之中哭泣,很久很久。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她想要将自己的悲痛完完全全的倾洒在此地,一点也不剩下。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该归向何方,漫长的冬天,绵绵不断的雪,像是没有尽头,尽管知道这是有终点的,然而她看不到。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未来又该走向哪里?放任女孩沉浸在悲痛的世界里,一个人,尽管她并不显孤独。她的心已经闭塞,痛苦以及对自己的怨形成了心的壁垒,她就像是躲在城堡中的公主,不知道是在自哀自怜,还是在等待。或许应该是两者兼具。

哭得累了,少女伏在被大雪掩埋的老人身上。她想要休息一下,尽管那个温暖的港湾已不在。老人安详的面孔已经看不见了,雪已经将他完全的掩埋,只留下那也变得冰冷,与它相似颜色的白发还裸露在外。

老人,离开了。

入冬以来,她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温热的眼泪滴在雪上,女孩没有注意到,围绕在她身边的风与花也没有看到,眼泪滴在了雪上,它在悄无声息的融化。

雪也很痛苦啊,可是又有谁能去理解它呢?它不像人一样,会感觉困乏,需要去补充力量才能去维持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它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痛苦,悲伤循环反复,然而自己无论再努力,试图去忘记这样的痛苦,全然无用。因为自己并不能真正做到,像它们所认为的那样无情。

沉默,沉默,飘舞的雪,这是一个寂静可怕的世界。

......

等女孩哭干了自己的泪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是也不能再挤下一滴眼泪。尽管悲伤还在,但她知道,也有觉悟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尽管不知道到底能做什么。

止步不前,在原地哭泣,那是小孩的特权。

等待心情平复,一切尘埃落尽,她必须得从城堡中走出来,面对现实。

少女抬头,望了望依旧是灰暗的天空,苍白的世界。她又看向那曾无比熟悉的地方,试图找寻哪怕存有一丝的痕迹。并没有。

她又低头,想要最后最后,再凝视爷爷那苍老的面容。她想要深深地将这样安详的面容给铭记,刻进自己的脑海中,藏在内心的最深处。然而,雪已将他完全的覆盖。

爷爷,是永远的,只能活在记忆中了。

她知道,死这样的状态是没有终点的,因为从未见过死而复生。就像是在丛林里的传说,没有尽头,没有终点。她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听过爷爷说起过。可是......

“丫头,以后,你会知道的,外面的世界,会有多大。”她清晰地记着的,梦里,爷爷是对她这样说的。

“这是为什么?”她充满不解的问。然而爷爷的脸庞逐渐模糊,远去。

“答案又是什么?”传说,生与死,温暖与寒冷,并存与对立,谎言吗?

如果传说是谎言,如果丛林拥有尽头,存在之外的世界......那么死呢?会不会这也是一个谎言?这样的状态是否真的是永恒,而不能改变的?会不会存在永生的东西,哪怕是没有灵魂,没有温度的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月所说的关于轮回的故事,是否真的存在?

外面的世界?

那么,决定了。少女决定自己前行的目标:走出丛林,走出大雪,走到世界的尽头,去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七色花的光芒微微闪烁着,风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她的决定就是它们所要奔赴的远方。跟着她,无论少女走向何方,也要寸步不离,陪伴她走到路的尽头。这是彼此的约定,不假借一纸契约,只存于彼此心中。

她尝试站起来,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她已经失去了命令双腿的资格,并不能够自由的像之前一样行走。她得依靠拐杖,爷爷为自己做的拐杖。她知道,必须得继续下去,哪怕不愿去面对。

“雪。”少女开口,并没有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很平静,波澜不惊,犹如大海般深邃,让人听不出内心的情绪。

“很抱歉,没有与你有过交流。关于这种种......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所交谈。”少女擦干眼角的泪痕,“可能我之前对你有所偏见,其实我能够感受到,你并不是真正的无情。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其实我知道,不如你本身那样代表着寒冷。但.....我实在是不明白。”

少女的言语里充满了平静,但心中则已是波涛汹涌。“爷爷,已经走了。其实我真的不理解,你心中明明没有......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做到这样的地步意义何在?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是我感受到你所谓的感情吗?不,这不是感情,这是欲望。为了实现这样的目的而做到如此程度?真的是这样的吗,雪?”少女眼中又抹出了一些泪光。她想要宣泄自己的愤恨,连同自己的痛苦一起,她实在是不想,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第一次,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的发泄,内心的痛苦,悔恨,愤怒。这个冬天给她太多的苦难,虽然伤疤依旧在那,擦不掉,抹不去,然而这样总比忍耐要舒服的多。

她是一个人。长大以后,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试着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等待,等待着雪回应的答案。

雪依旧沉默。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思考。少女听不见雪的心声,她不能完全的冷静下来,所以只能等待。

会不会,它什么也没想?等待也是会产生焦躁的,只能选择拼命的等待。

风呼呼的刮着,花散发着七彩的光芒。它们是少女的守护者。白色的雪,白色的世界,屹立在丛林的每一处——这里,是它的国度。

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会相信吗?雪终于回应了女孩。它思索很久,明白现在已经是到了该说明一切的时候,已经不能够再隐藏与逃避了。不论他们是否相信,它必须得做出回应。它不想在春天来临之前,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离去。以自己的悔,它们的不理解来做自己最后的结尾。雪是白的,心也是纯洁的,它无愧,那凭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这些发生的事情,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产生的报应吗?

不,不是。雪并没有选择错误,只是它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将所有的秘密藏着,摆出高傲的模样,甚至不屑于去辩解。不,也不是,只是它想留住那转瞬即逝的温暖罢了,这是雪唯一的私心。

温暖过后,依旧是寒冷相伴,再开口也不过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为自己所谓的错误找理由。它们会这么认为的,万物,所有的一切都会如此,也应该如此。怎会原谅与理解?

雪是这么想的。

那么,少女,你会相信雪吗?在你的认知中,雪真的是无情,充满欲望的吗?这亦是雪的第一次尝试,去信赖别人,正如尝试着让少女信赖自己一样。

它开始慢慢地审视自己,继而又开始了冗长的沉默。它在慢慢回忆,回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雪在回忆,在酝酿,也是在思考。对于它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最终,它还是不再选择多想,因为这实在是太冗杂与麻烦。事到如今,再润色的言语也不能填补自己给他们带来的伤痛。

雪将一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不加掩饰。这个故事的形成不过也就几十天光景,很短,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沧海一粟。然而这也是漫长而又循环往复的。世界的变化显现其中,这就是真理之一。无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故事再漫长,也有结束的篇章。

少女在旁静静听着,花和风也在静静等待。无论如何,雪作何解释,也无法掩盖它使万物凋零沉寂的事实,花的子民变成了凋谢与枯萎的泥土,风为数不多,却也尚可交谈的朋友也尽数离开,沉睡,或者死去。雪是让它们变得孤独的罪魁祸首,究竟它有如何的理由来解释,也无法掩盖它所做的一切。

雪的故事很漫长,它们在等待。从初始走向末尾,漫长的篇章。正如在讲述一个人的故事,从青丝走向白发,单纯而又圆满,却是悲伤与挣扎的,束缚于这个世界的网,由绝望编织而成。

它并不是一个人,它只是拥有人的情绪,仅此而已。它不可能像人一样。为什么人们能够一直沐浴在幸福中,而自己的那份只是稍纵即逝,留不住?也许将这一切说个清楚之后,这所谓温暖的感觉将会完全的消失。就这样吧,这样的感觉只能够铭刻,而不能再次重温。也挺好的,至少还有回忆。

它的讲述里不带有情绪,如同将石子掷向湖面却不泛起一丝涟漪,静静的沉入湖底。

雪也早就失望了吧?曾经它也冀望有能够明白它的事物,谁都行,女孩,风,花,还有月,只希望他们能够明白,自己为这一切而作努力。它只希望能有一个知己,能够理解它所有的作为,它并不是无情,也并非为成为唯一的王而不择手段。

一切都是雪单独的臆想。然而在此之前,他从未有尝试过。现在,此刻,正如它尝试让他们去相信自己一样,去尝试相信别人。它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去尝试,有什么资格失望?

当这漫长的征程终于抵达尾声,天又黑了下来。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在眨眼中,沉浸于悲伤的世界里,一天过去了。现在是黑夜。

故事随之戛然而止。就像是太阳光突然被云层收束那样,猝不及防。

雪静了下来。女孩闭着眼,低着头,像是在思索,在选择,在斟酌。

葛然,她睁开眼,望向了这片暗淡的世界。没有木屋里的煤灯,没有挂在天边的月,而能够为这个世界璀璨的光,只有花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照耀她的世界,令她稍感安心。

她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风在抚摸她的脸庞,不知疲倦的安慰。她心里有些感动。

自己其实并不孤单。

雪渐渐的小了,它的心也渐渐地沉静下来,也轻松了许多。现在的它才明白,心里堆积的尘埃是需要定期去清理的,不能够一直藏在深处,等待不平稳的爆发。它现在深有体会,并能够理解。

然而在悲剧发生以后才后知后觉,什么都晚了。

唯有弥补。

他暗自这么做了这样的决定。讨厌它也好,原谅它也好,这是雪新的使命,它要遵循一次自己的心。然而事实上,它不知道应该能做些什么,怎么做也无从落手。

唯有等待。

“雪。”少女开口,不复初始的冷淡。其实她现在也有些迷茫,不知该作何选择。讲到一半时,她心中就已经隐约相信了它所述的一切。可少女却依旧有些迟疑,因为她没有了指路的灯,为她指明方向,该如何选择。一直生活在丛林里的她是那样的一尘不染,每每蹒跚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走的时候,是爷爷,是月教她如何迈出脚步,是他们给了自己前行的力量。

然而此时,他们并不在自己的身旁,不能够为她在作出选择。一切都需要靠她自己。

“雪,我相信你。”少女反复斟酌,最后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决定相信它,相信它为之而努力的一切。要不然又怎能解释那之前所发生的奇妙的一切呢?又如何能解释她突然回到木屋,花又如何来到自己的身边,爷爷又如何得到月露,治好了他的病?雪的解释让这一切都能够说的通。她这才明白,自己并不是得到了世界的垂青,而是雪从中帮助了自己。

应该明白的,也早就应该察觉到。但当雪告诉了自己一切时她也才后知后觉。少女心中有些愧疚。可是,可是,雪确实是造成万物凋零的罪魁祸首,也是它将自己的爷爷......

怎能原谅?她愿意去相信一切的起始都源于各自的选择,雪为此牺牲了很多,说是依靠它走到了现在也不为过。但无意之中犯的错真的就不算错了吗?就算之后醒悟,后悔,愿意去道歉,去补偿,也无法愈合它所造成伤害的人心中的伤疤,这是心中永远的痛。

怎能原谅?

相信后,她愈加的迷茫。她希望的答案是雪能够响应她之间所说的一切,是因为它心中所想,想要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王。她希望是这个答案,这样她就有充分的理由为此而采取相应的行动。

怎么办?她有些迷惘地看向天空。在七色的光微微照耀在黑暗的世界中,她注意到天空中的云在翻滚,厚厚的云层渐渐地散开,一道银色的光透了下来。

怎么会?她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入冬以来,她从没有见过雪。

当云渐渐地散开,那银色的光顿时倾泻在这片雪白的世界里,月也随之完全的展露出来。这是不一样的颜色,这是能令少女感觉到了温暖的光。久违了。月光拂过少女憔悴的脸庞。好久不见。少女绽出开心的笑。明明她是那样的爱笑,可是......少女这样的笑,还真是久违了。

“月......”少女的眼中又蒙上了一道泪光,她的人生中终于又有了光,为她指引前行的道路。她现在实在无法一个人迈出脚步,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走向何方。她需要月给她安慰,为她照明前行的道路。

“月,爷爷......他是不是去你那里了?”她满怀希冀的问。

“你们都这样告诉过我,说过人死后,他们的灵魂会离开这个世界,有的会往下走,有的也会往上飘......月,爷爷在天上吗?”她的眼里,月看到了自己。

月光倾洒在少女的脸上,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他在。少女的眸中泛起泪光。

风曾无数次地感受过月光,从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同。不过是黑夜中的一道光罢了,它也曾这么想。然而此时的它却感受到了月与之前的不同,充满了温柔,注入了爱在其中,让风第一次感受到月原来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原来她所倾注的感情,都在这里。风恍然大悟。

花也如此感受,不过却比风多了一份亲切。它体内力量的源泉就来自于月,是她恩泽自己,让自己得到强大的力量,立足于这个世界。花很感谢她。

然而月所有的温柔,只为少女一人。

“月,爷爷在天上,还好吗?”

他很好。月光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就如同爷爷一样,宠溺着摸摸她的头。

少女的眼泪蔓延,无声坠落,似乎怎么也流不尽。在她无助的时候,是风,是花,是月,是它们陪在她的身旁给自己温暖,不至于在寒冷的冬天里孤独下去。

在之前,她实在无法想象没有爷爷的日子,所以她这样的拼搏,甚至不顾一切,为此而遭受苦难。这是值得的。

“月,那,你能帮我向爷爷转达一些话吗?”她希冀地望着月。“只要几句就好,可以吗?”

月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她那颗清澈的眼睛望着她,从她的眼里,月能看到自己。

少女擦干自己的眼泪。“月,帮我转告爷爷。就说,就说,他的孙女在下面很好,请不要担心她,她能够坚强的活下去......她不会这么早就去找他,请原谅他的孙女......她还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又想起了爷爷在梦里说的那句话,“丫头,以后,你会知道的,外面的世界,会有多大。”爷爷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的孙女......一定会走出这片丛林,去到外面的世界的,一定。”她这样告诉月,其实也是在告诉她自己。

月沉默了四五秒,随即回复女孩,你的心意,已经传达过去了。

还有,你的爷爷让我带回了几句话给你......他说,他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的。他会在天上,望着你,注视着你,保护着你,永远,永远。

还有,他说,会有重逢的那一天的。

少女又忍不住哭了。在这一个冬天里,她已经不知落下了多少的泪水。然而每一次流泪,她都在长大,变得更坚强与成熟。心里的那些不安分因素也渐渐地沉淀下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的不染尘埃,只单纯地对这个世界保有好奇,随心所欲。人到了某一刻,总是需要背负上一些东西的。我们是人,为了前行就必须得负重,只有承担起相应的重量,我们才能走的更远。

少女相信,爷爷在天上看着自己,并在等待她走向终点,走到世界的尽头。她的心里感觉很温暖,因为爷爷从未有离开过,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自己身边。她相信,爷爷此时正笑着望着她,随着月光,那遥远的星辰在微微闪烁,呼应着她。

那一颗最闪亮的星,是爷爷。她猛然擦干自己的泪水,她现在就要站起来,要让爷爷,还有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风,花,还有月看到自己的努力。她要努力站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的双腿却始终不听从她的命令。少女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独立行走,她需要依靠。

她的朋友,还在等待。

突然,她感觉风吹过,拂过她的眼帘,如同变魔术般,少女眼前出现了那两根熟悉的拐杖,是爷爷为她而做的那两根拐杖。

她深深凝望了下雪。雪将拐杖的位置告知给风,让它代为转交。但依旧,雪什么也没说。

事已如今,少女明白,这并不能完全责怪雪,要怪也只怪自己想得太幼稚,怪自己不够努力。她没有理由去责怪雪。更何况,哪怕是心里上的安慰,爷爷也并没有离去。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自己的身旁,看着自己去实现梦想,走出丛林,看外面的世界会有怎样如此的繁盛。

但不得不,她还是难以忍受。并不是因为雪的这些行为,而是对她的隐瞒。少女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雪,但时间还狠充裕,并不急于一时将心中的烦躁清扫而空。

少女从地上拿起那两根遗落在雪上的拐杖,然后有些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现在是该走的时候了。她暗暗对自己说。

只是缺少了前进的方向。她需要被指引。

“月,我想去到外面的世界。你能否告诉我该向何处前行吗?”月光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直向前走就是了。只要你不停下脚步,就不会迷失方向。只要你一直向前走,那就能够走出去。去到丛林外的世界。

月其实并不在乎世间繁华的盛景,因为她看得实在是太多。而唯一总是看不腻的是在少女旁的风景。这是她漫长的生命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以前的她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后悔莫及也全然无用。月不知道这个时间是有多久,但只要在少女身边,只要始终凝望着她,月就很满足了。无论她是否还在丛林,离自己多远。

少女撑起拐杖,开始迈向了走出新世界的第一步。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着,但却充满坚定。现在,该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决心了。

风很大,但吹在少女的脸庞上却显得如此温柔,撩拨起她的发丝,陪着少女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七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微微绽放着。本是世界里难以一见的美景,它静静的躺在少女的黑发上,更映衬了少女的绝美,她的倾城绝世,还有令万物都为之倾倒的背影。

雪还在默默的下着,但它却偷偷地为少女扫清前行的道路,正如雪之前想的一样。它想让风去穷尽自己的梦想,现在也得以通过另一种方式实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对月的喜欢,雪的心中又感觉到了温暖。那是不同于之前的喜悦,并不是因为帮助他人从而收获幸福的感觉。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爱?这是爱的感觉吗?雪不知道,但心中却充盈着这种力量,久久未曾散去。这又是为什么呢?它在苦苦思索着,一边不忘扫清少女所要前行的道路。

月在天空中始终凝望着。她知道骗不了少女,编织的美好是让她能够有动力继续前行,前进。这是不同于给她指引前行道路的光芒。那是她力量的来源,前行的动力。也许她就是为此而活着吧。这一份念想,这样的谎言如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人生的终点,月希望这个谎言也不会破灭。希望就是能以这样一种美好的形式永存世间,在彼此的心中。

她开始了前进,风,花,雪,月也随之一起向前走去。

凝结的时间开始了继续的流动。丛林的世界,白雪的世界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调,但月光倾洒,七色的光芒与之相衬,风吹落了几根树枝,荡起黑色的长发。少女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于白色的世界中,不煞风景,更添姿色。

她在,前进。

似乎与她的梦愈加的近了。只可惜,她不能跳舞,不能将自己的身姿舞动。她轻轻叹了叹口气。这也算是唯一的缺憾。

远方是一望无垠的白色,似乎没有尽头。她站的不够高,看不到更远处。但她现在知道了,传说只是传说,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爷爷还有月都这样告诉过自己,丛林世界外还会有更为广阔的世界,更美丽的景色。

但这一切,都要走下去才行。

少女走的很慢,会比风慢的很多。也不知走了多少天的路程,她靠着花,月露的力量一直坚持地走下去,没有停下过自己的脚步。然而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尽头。走了有多远呢?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心中难免地会有些焦躁,因为看不到尽头,看不到走到终点的希望而难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她是一个人,心中也会堆积着像雪一样的尘埃。但她明白,也许只是自己感觉太过于无聊,寻求于这个世界的秘密的过程太过于单调,产生焦躁不安的情绪也情有可原。

也许,是自己太沉闷了吧?她的朋友们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自己却因为太过沉浸自己的世界而选择性的忽略了它们。她觉得这是非常失礼的表现。明明大家都已经为她做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朋友之间是相对的,它们愿意为你付出,是因为对自己的怜惜与关爱。难道自己不应该回应这一份期待吗?哪怕是一句问候,关心的话也好。

而到了现在,自己觉得孤独了,乏了,累了,才想起了它们。其实自己并不孤单,也不孤独。当自己下定决心走下去,又这样的一意孤行。是它们陪伴自己走到了现在,走在走出丛林的路途中。她觉得非常的抱歉,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深呼一口气,然后停下了自己前行的脚步。风,花,还有雪有些诧异,不知道少女为何停下。现在,就月也并不算太懂得她了,冬天的她变了太多。

“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她抖了抖身上堆积的雪,但还依旧是白色而圣洁。她慢慢地坐了下来,将两根拐杖暂时丢到一旁。

风倒是为此而感到焦急。因为它之前就是因为短暂的停留而受到了雪的利用。风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少女注视的目光而停驻于此,所以为此而感到担忧。它不希望少女重蹈它的覆辙。

少女似乎注意到了风的困惑与焦虑,隐隐约约能够感知到它在想什么。“放心,风,我不会的。”她淡淡笑道:“我只是想与你们聊聊天,才停了下来。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风,你放心,我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的。我一定会走出去的,正如你之前所要做的那样。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留在我身边的,关心我,照顾我。我很感动,所以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怪雪。风,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它为我们牺牲了许多,也付出了许多。风,我已经完全不怪他了。所以也希望你也不要继续敌视它了。”少女乌黑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但却能够感受到那股微微传过来的力量,轻柔,充满着对自己的关切,关心。

“风,好吗?”风依旧像往常那样,只是摸摸她的头发,吹起她白色的裙子,算是作为回应。“谢谢你,谢谢你能信任我。”她又歪着头,嘴角微微扬起,荡起淡淡而又美丽的笑容。这个笑容是风,发誓要一生去守护的。

少女将处于自己头顶之上的花慢慢抱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直至如今,少女才算真实地感受到,七色花所蕴含的是怎样的一种力量。第一次遇见它,充满了高洁与神圣,显得是如此的不可侵犯。她曾经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事物。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女就无可救药,简直像是一见钟情的爱上了它。

但仿佛又不是那种,爷爷讲的那种爱情故事里的那种爱。这样的爱,并不是浓郁到极致的那种。而是比喜欢多一点,比那单纯的爱,又少那么一点。但即便如此,少女也很感谢它,感谢它能够如此的支持自己,走到了如今。现在,当自己终于将散发七色光的花捧在自己的手心,体悟到它的那种美轮美奂,仿佛眼前所见如同泡沫般的脆弱。似乎这样的梦,风只要轻轻的一吹,只要轻轻一吹,就幻灭了。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是如此的短暂,在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中,这将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值得她一生铭记。

虽然不知道冬天还有多久会结束。但是少女珍惜着这一刻,珍惜着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少女对花微微的一笑,正如花只为自己绽放,正如花总是需要被欣赏。在她的微笑里,蕴含着感谢之意。

雪......少女眼神变得复杂,继而盯着眼前的一片白色。其实看哪都一样,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它。白雪充斥着这片世界,它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王,唯一的主宰。

尽管现在已经原谅了他,也愿意与它成为朋友。然而在此之前,自己实在忍不住......

“雪,对不起。之前错怪了你。然而,可是,我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羞愧和后悔。只是因为......”

“雪,雪......”她再也忍不住。

“雪,你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的孤独吗?你虽然为了大家做了很多事,我们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全都仰仗于你,我们是依靠着你才能走到现在的。但是,但是!”少女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苛刻,但忍不住啊。对不起......少女在心中默默向雪道歉。

“雪,在此之前,你做的这一切却从来就没有和我们提起过,你选择了自己承担所有的罪孽,你觉得这就是你应该得到的?短暂的幸福,继而孤独,持续永恒的孤独?不对,雪,你错了。如果你更早的时候告诉我们所有故事的起因和结尾,我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责怪你,我们会相信你,感谢你,事情也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雪,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少女不知现在该以何种的情绪去面对雪,因为自己也是同样的迷茫,又如何能够帮助雪走出迷途呢?自己也不过只是十八九岁的普通女孩,不过因为能够与万物交流而显得与众不同罢了。除了爷爷,自己也再没见过其他的人类,自己的人生是否走得是对的?连自己都不确定,又有什么资格去数落雪?

少女咬了咬牙,眼睛紧闭着,双拳握紧,仿佛是在忍耐。

雪,无声的下,它是孤独的王,冷傲是它的本性。然而在遇见这个女孩之后,那凝结的心却悄然化了,而自己也未有察觉。也许,成为王,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会是一段注定孤独的旅程。然而她来了,比自己更加纯净洁白的雪飘落在自己的世界,她在救赎自己,让自己能够有机会去接触其他的世界,去感受其他世界的形状,还有心意。最应该说抱歉的,也最应该说感谢的,是自己啊......

它尝试,并且努力地去说出那两句话。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少女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的心中也在害怕,害怕雪遭受的委屈太多以致生气。然而它没有,相反是很诚心地向她道歉,并表示感谢。少女也同样如此想法,雪的想法与她如此相同,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呢?这样的负面情绪渐渐消融,她对雪绽放出一道太初般的笑容,充满着温暖与阳光。她在笑,悄悄落下了两滴眼泪谁也不知道。这是雪一直都在追求的,没有灼热,让自己化为融水,却能让雪的内心充满了幸福,快乐,还有满足的感觉啊。冰释前嫌,所有的宽容与原谅都融入在了这个笑容中。

真是可笑呀。原来一直想要追求的感觉,就在自己身边,在女孩的笑容中。寻找,终于证明了值得。

少女抬起头,望向了天空挂着的那轮圆月。自那晚开始,雪每次都会都会将云的帷幕轻轻揭开。月光能够倾洒整片丛林。她与月终于能像以前一样,每晚都能够相见。

在她的朋友里,少女最熟悉的就是月了。自从她记事开始,每晚,月都会陪伴在自己的身旁给自己讲故事。但她只会说这片丛林里的故事,而不会说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也许是怕自己知道吧,知道外面的世界便会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知道,月想完完整整的能看到自己,在这里,月能够最大程度的将自己的月光倾洒到这片丛林。

也许少女还不够了解月,因为离得太远,离得太高,自己只能触碰它散发的光芒,但却不能够实际的触摸到她。少女能感受到月的心思和灵魂,她能感受到月光的温暖,对她无限的关爱。

少女不曾知道,月亮之上是有多么冷,会是有多么的孤寂。“月,你在上面会冷吗?”少女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与她祖先一样的话,那是初次建立契约的时候,月被深深震撼了。

月最终是要重回孤独的。人能忍受孤独多少年呢?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但是少女知道,自己终将会离开了这个世界。月,那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呢?也许她将会永远这样的孤独下去,没有尽头。就如现在即将启程的路一样。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赋呢?爱情,繁衍,后代......爷爷曾与自己讲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真的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吗?她开始对过往的一切保有疑问。

也许是站得不够高,望的也不够远。未来无论怎样,结果如何,少女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又拿起那两根拐杖,艰难,而又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继而走下去,这似乎永无尽头的路。无论如何,也要一直走下去啊。

“月,谢谢你。希望在我的余生中。能够一直有你相伴。”少女对月也笑了一下。只是恬雅地笑的笑,波澜不惊,如同大海中翻起了一阵微不起眼的浪花。尽管月在以往的时间里看过了少女数不清的笑容,然而她的笑却怎么也看不腻。爱意一点点积累,化作滔天的浪,在月的生命中不断翻滚与击打月的心。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但确实与众不同。

少女还在前行,缓慢而又坚定,风花雪月与之相随。似乎没有尽头,然而总是这样,盼着,盼着。再枯燥的日子也总是会过得很快。重复着每天单调的过程,行走,行走,跨越白色的世界,少女要通往未来新世界的大门,就在前方。

只要一直前行,不停留,只要一直选择前进,那么前方就是彼岸。

......

快要走出丛林外了。月提醒她。路其实并不难走,难的是枯燥的旅途。少女从朦胧回过神来,眼睛重新恢复了清澈。她不知道自己走的有多久,有多远。虽然跨越的时间很短,走的很慢,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永恒的道路。路,总会有尽头。

当然,这也将会是一个起点,是一个开始。在每天周而复始的行走中,单调,充满了无趣与乏味,正如这白色的世界一样。

她也曾有过迷茫,不止一次冒出过放弃的想法,纵使她许下走出去的誓言,也不能阻止她有产生这样的想法。然而这些如同过眼云烟,少女很快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随即化作更加坚定的决心,继续向前。无论如何,在自己的身旁有四位朋友在督促她;还有爷爷,他在天上看着她。自己怎样也不能让大家失望与伤心。

在这样无数的情绪交织之中,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如何的一种心态。是充满着无畏,幸福,还是快乐?亦或只是把它当作一种任务去完成罢了。然而无论怎样,少女还在一直在前行,走下去,走到了这。

“终于是要到了吗?”少女抬起头来,望向她视线的尽头,远方,依旧是白色。在雪的世界里。

只不过是马上就要走出丛林罢了,雪的世界还是很大的。月告诉她。

“那雪的世界有多大呢?”

很大。也许,要等雪化了。月光倾洒至苍茫白色的大地。

也许是明天,也许又是后天;有可能是在一个月后,三四个月后;有可能是在一年,十年;甚至有可能等你老去,离开这个世界,甚至会是永远。雪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其实,快了。

雪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自己的一个秘密。虽然在路上与少女有聊过了许多,她对雪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可它从来就没有说过,表达过。雪已经爱上了月。它爱她的皎洁与温柔,她所注视的光芒照耀到雪的身上,在夜晚的每一刻,雪裸露在表面的每一寸。它爱她的美丽,与对少女的感情不同,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喜欢,浓郁到了极致。对,也许这就是爱。虽然自己不能够去触碰她,也只能遥遥地望着她在天上,看着她在注视着自己。然而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雪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离去,就这样望着她,陪着月。雪也知道,人的寿命终将会走向尽头,少女总会变成女人,变成老人,最后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到时候月又能如何与其他人倾诉自己的感情呢?只有自己,也唯有自己,让月不至于变得孤独。雪希望能够这样一直下去,陪着月一起,走到路的尽头,奔赴破灭的终点,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结局?

多希望能够如此。

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等待,唯有像月一样地去注视,注视她,或像她一样去注视这世间所发生的一切。也许还能做得到的,是少女的脚印。少女行走过的旅途,她过往的痕迹深深地踩进雪里,不曾磨灭。雪没有将这一切的痕迹覆盖,它要深深牢记少女走过的脚印,在它的世界里,她曾经来过。

它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上天曾允诺它,只要它恪尽职守,雪的世界将会永驻。

但是......少女需要它的离去。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少女看着前方望不到尽头的雪。就算是说走到了丛林之外,轻易伴随着艰难抵达到了目的地。实现了,她没有辜负对自己的期望与努力。然而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呼吸着一样的空气,看着一样单调白色的雪,那又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看到的世界。

在梦的尽头,在丛林的终点,在新的世界大门打开之前,风焦躁不安地吹着,散发七色光芒的花静静地躺在少女的手心里,雪仍在无声地下着,月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少女撑着拐杖,依旧看着看着远方,不说一句话。

周围很安静,寂静的有些可怕。

风,花,雪,月,和她,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前面临着无数的选择,抉择。

这一切,终将画上休止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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