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跟平时有点不大一样,一直沉默着跟在我旁边,叫了一声都没反应,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啊”的一声转过头来:“师姐,何事?”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那么安静,在想什么?”
他斜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才慢慢开口:“这庄青遥有些不一样.....”
我笑着看了看他若有所思的的样子,莞尔轻声答道:“怎么?见人家容貌比你好上几分,心生菲薄了?”其实心里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但就是忍不住想打趣他。以前能在我身边由此“待遇”的只有腓腓,如今他跑得不见人影了,幸好还有一个莫颜,他们两人个性相似,都是单纯没什么心机,相处起来也不用多方揣测,偶尔还能给我解解闷。
“师姐怎么开起我玩笑了....”白皙稚嫩的脸上还微微泛起了红,“我刚刚是在想,庄青遥在别的仙门灵族中名声那么不堪,但刚才见了他本人,却发现....”
“发现他与传言中大有不同?”我接着他的话说道。
莫颜听后连忙点头:“是啊,要说论起这姿容风骨,以前我只觉得无人能比的过东贺辰澜的荀衡师兄,但今日见了庄青遥,却发现,他居然和荀衡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两人在个性和衣着上大相径庭,但却各有各的长处,一人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一个如绝世而立的轻云蔽月。”提到荀衡,莫颜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敬佩和仰慕之情。
东贺辰澜出美人这个我倒是听说过的,但因为之前在魔界的时候,魔族不论男女,对于自己的容貌都无比尽心,从修练魔灵开始,每年都要用去魔界的泽荫山上采集幻颜花,涂抹在脸上让自己的容貌变得更加娇媚,修为越高,姿容便越是倾城绝丽,我虽然身为女子,但因当时全身心都在魔灵修为上,所以对幻颜的灵术并无研究。
虽说如此,但对于美人我却已司空见惯,也就没有注意到庄青遥是否如莫颜眼中一般脱俗出尘。
“真如你所说?”我不免带着怀疑。
莫颜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真的,方才为了不失礼,我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我们与逍遥族并无来往,身为四大仙们首宗弟子,总不能叫被人瞧了笑话。”
难怪,庄青遥在的时候莫颜一改以往跟我在一起时的随性,举手抬足之间都带着仙门弟子的标准仪态。
“你们在说什么呢?”
正当我们说着话的时候,覃霜笑盈盈的从对面走过来。
莫颜就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立马跑到覃霜身边:“霜师姐,你知道刚才我们遇见谁了吗?”忽闪的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煽动。
“哦?见到谁了?”覃霜好奇问道。
莫颜在一旁摇头示意我不要说,我便知趣的闭口不言,对着覃霜笑着耸了耸肩。覃霜被我们弄得一头雾水,只得莫名其妙的睁着眼睛看着莫颜一直在嬉笑的脸。
“是逍遥族的庄青遥!”莫颜终于揭开了谜底,高兴的像个小孩,一脸期待的看着覃霜的反应。
“那个北海的浪荡子?”覃霜颜色无常的不禁皱了皱眉,遇见这个人有什么好高兴的?真是不明白。
见对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讶,心里有了些失落,但小孩毕竟是小孩,心里就不会记事:“是他没错,可是覃霜师姐你知道吗?那个庄青遥,姿容居然和荀衡师兄不相上下,你说这事儿算不算是奇事?”
听到荀衡的名字,覃霜的脸上也不禁怔了怔,东贺辰澜的荀衡,可是在仙门灵族中被称作是颜若如玉,独绝于世的容玉公子,在容色上能与荀衡相提并论的,恐怕这普天之下的仙门之中都未必找出来一个,莫颜这小子的话怕是不能信,覃霜的脸上布满了怀疑的神色。
莫颜见自己不被信任,便回过头来找我,不停的晃着我的胳膊:“昀师姐,你说我有没有在说谎?我明明说的是真话对不对?”一双眼睛充满恳求。
“庄青遥确实长得不错,只不过我与东贺辰澜的容玉公子也不相熟,所以也无法比较出来两人是否相似。”
莫颜的脸上明显很失落,钟昀生活在终南苍凛,那容玉公子名声赫赫,说不认识会引人怀疑,只是我确实没见过他,只能是含糊其辞的推拖过去。
“昀师妹,你与荀衡公子在之前也没见过几面,何况又出了仙门三年,不甚相熟也是常理之中。”覃霜见状笑着帮我解释道,我朝她点头笑了笑表示感谢。
莫颜可就不干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的望着我,眼神中还带着埋怨:“你们就知道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年纪最小的....”说罢还嘟起了嘴,转过身去不理人了,活像个脾气骄纵的小姑娘。
覃霜和我见状顿时发笑,这个小师弟,个性如此活泼明朗心无城府,简直就像个小孩一般。
“莫颜兄这是在气恼何事?”
跟莫颜玩笑之余,我都没注意到亓缃已经过来了。
莫颜见到自己好友出现,刚才还在闹着情绪,转眼一下子就抛诸脑后了:“亓缃,你怎么来了?小乞丐的伤处理好了吗?”
亓缃在东贺辰澜是排在第七位的弟子,不论是从年纪还是资历均在覃霜后面,见到覃霜在场,亓缃便恭敬的向覃霜行了礼:“覃霜师姐”
见到亓缃,莫颜便想起了刚才在楼下大堂的一幕,于是猴急的拉着亓缃问道:“亓缃,小乞丐醒了没?他有没有说那个蓝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饶是莫颜心急,亓缃也不紧不慢的回答:“他还没醒,我本以为他身上的伤只是皮外伤,给他上了药,但是.....”
“但是....怎么了?”我因为沧海月明珠的关系,不由得对这个小乞丐的事情上了几分心。
亓缃见到我开口,先是疑惑了一下,而后依旧恭敬有礼的缓生继续说道:“他身上陈年旧伤太多,应该是以前就积攒下来的,新伤我能帮他医治,只是以前留下来的伤疤,估计要我大师兄的净玉丸才能根除。”
亓缃的声音温和若清风,和个性跳脱孩童脾气的莫颜比起来显得安静稳妥,两人年纪随然相差无几,个性倒是全然不同。
“亓缃,你大师兄此行也一起来了吗?我怎么一路上都没见到他人?”莫颜倒是对亓缃这大师兄甚是上心。
亓缃抿嘴笑了笑:“来了,只不过大师兄常年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厢房休息,不曾出门。”
“荀衡师兄好不容易能出东贺山门,我还以为能见他一面,只不过,他身体不适我也不好去叨扰,真是可惜了....”莫颜边说还摇头边叹气。
我算是把这关系理明白了,原来他们一直说的容玉公子荀衡,便是亓缃的大师兄。
“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堂内用膳吧。”覃霜径直的朝我走过来,熟捻的拉起我的手,柔声说道:“昀师妹,想必你也饿了,我们下楼吧。”
见覃霜出声,莫颜也毫不客气的一把抓起亓缃的袖子:“走亓缃,与我们一道下去吃罢。”亓缃将自己的袖子慢慢抽出,而后行了礼,婉言谢绝:“那小童现在还未完全苏醒,我待会儿要下去帮他配一些药膳,就不与你们一道了。”见他另有要事,莫颜也就不执意相约,道别了亓缃之后,便打算下楼吃饭。
我因为那男童身上的珠子无法放下心中的疑虑,转而便立即出口拦住了欲要离开的亓缃:“亓缃公子留步。”
亓缃听见我出言之后,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与我相对而视:“钟昀师姐有何事?”
我眼睛一转顿时心生一计:“我刚想起之前在山下游历的时候寻得一偏方,可以治疗人身上陈年的伤疤,方才听见亓缃公子说起那男童身上有此疾,若是能其效用,便不用麻烦荀衡公子了。”
莫颜两眼瞪大的看着我:“昀师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奇方,我怎么不知道?”语气中一半带着好奇一半带着埋怨,好像我有什么好东西没跟他分享一样。
覃霜闻言假意恼怒的点了点他的头:“你这小子,这药方都是遇到有人生病才会拿出来用的,你平时身体好得很,哪来的病痛?难不成你为了你师姐的药方还要自己病一场试试不成?”
莫颜听罢回过味儿来发现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也不再追究,刚好楼下傅攸宁已经在等候,见到有吃食,肚子里的馋虫一被勾出来,便开开心心的和覃霜下楼吃饭了。
我在亓缃的领路下绕过南边的一个长廊,便来到了亓缃的房间,他一直将小乞丐放在自己房中的床榻上,我一踏进厢房,便隐隐闻到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味,虽说客栈里的厢房摆设都差不多,但亓缃的房间却显得尤为清净,屋里的帷帐,床饰均为白色,一直萦绕着的药香让人闻了也觉得心神倍感安宁。
“钟昀师姐,这便是那男童,他一直在昏睡,身上的外伤我都处理好了,只是.....”他放慢脚步轻声的靠近床榻,担心吵到床上的人睡觉,便故意放低了声音:“师姐你看...”他朝着我指了指男童手臂上,胸口互相满布交错的伤痕:“这些伤有的因为当时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溃烂,结成的伤疤也会偏深,因为他是凡人,我不能用灵力为之疗伤,只想着寻些除疤的灵药,大师兄的净玉丸便由此功效,只是....”他神情似是有些踌躇,思忖了一会儿之后才再慢慢开口:“师兄体弱,他这两天正在闭关疗养,我也不便好去烦扰他。”
我笑了笑:“若是我能治好,你也就不用去麻烦你大师兄了。”
我才说罢,他便朝我拱了拱手:“如此便是多谢钟昀师姐了。”神态诚恳,能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用心,亓缃倒是个心地纯善之人。
我从怀中拿出玉瓶,取出一颗玉髓,交到亓缃手中:“这是我自己制成的药,你给他服下,不到半刻,这些伤应该就能复原。”幸好从魔界出来时,带了几颗玉髓以防受伤,玉髓对有修灵的灵族有恢复灵力的功效,而对凡人,也能起到活血化瘀,增强体能,祛疤疗伤的效果。他身上的伤,只需要一颗玉髓,便都能痊愈了。
亓缃是懂药之人,他从我手中接过玉髓的时候,眼神便不禁看了我一眼,似是在好奇我手中怎么会有如此灵药,见我神情自然却不言语,他也就没在问,将药给那男童服下。
不到半刻,男童身上的伤便奇迹般的慢慢开始愈合,亓缃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咳咳咳....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妙药...”
从房门口传来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我转过头去,见到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袍,长发松绾的男子,他的脸上,大半部分的额角和双眼被一张银色的代面所挡,仅露出一半的面容,看向我的时候,双眸中瞳色清凉,整个人肤色苍白且毫无血色,应该是个常年缠绵于病榻的人。
我在魔界里见过容颜最好的人便是崇邺,他的容貌是魔界里最出类拔萃的,而庄青遥,对他更多的印象是狡黠和多变,却忽略了他的容貌在世间也算是出尘之姿,而眼下这个人,他的容貌虽然一半被隐藏于代面之下,但显露出来的眼眸和唇线棱角,依旧散发出清绝的气息,不似于庄青遥的脱俗不羁,也不似崇邺的沉冷阴敛,而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清净宁和之美。
“师兄,你怎么出关了?”亓缃对着门外的人喊道。
原来他便是莫颜眼中的那个颜若如玉,独绝于世的容玉公子,东贺辰澜的荀衡,只是,这么个闻名于仙门灵族的美人,怎么会以代面遮颜,难道是因为长得太美了,所以害怕有人觊觎?我心中不禁暗暗猜测。
这时,门外一阵凉风吹过,荀衡轻轻的咳了咳,待梳理好气息之后才轻声说道:“在房外听书语你救了个伤势颇重的孩子,边想着过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不想.....”他转过头看了看我:“不想钟昀姑娘已经帮你结了为难之急。”
他看向我的眼光平静而柔和,没有一丝防备之意,流转之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我也不由得对他心生了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