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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赴宴的人数远比昭德殿上参见的多得多,子霈惊讶于这个诀皇子的号召力,太子的不定人选果然不一般,所谓的天朝上国的贤臣良将,终究躲不过世俗牵绊。长长的流水席一直摆到霄旸殿外沿着台阶下一路快要碰到大门了。慕子霈哀叹着,如此一一敬酒下来,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休息啊,她的身体可吃不消一整天不休不眠。

东方诀拉着慕子霈跪在台阶下请安:“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水未行扭了扭肥硕的身子终于站了起来,笑着上前拉起两人道:“来,和父皇见过大正国的栋梁们。”言罢一遍拉住一个转身骄傲的看向两排的流水席上的人。

众人识相的起身齐声道:“恭喜陛下皇家得此佳人,恭贺幕府荣升皇族内亲!”

慕子霈略一偏头,看见慕永安已经与荷清生平起平坐,脸上也再没有了谄媚之色,坦然接受众人的吹捧,这就是联姻的效果吧。慕子言坐在慕永安的身后,一手捧着酒壶一手抓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眉头就快拧成了一块儿疙瘩了。刚刚他没办法进到昭德殿,现在一定是为这个恼着了,她这个哥哥,永远都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进昭德殿面君的人。想到慕子言的神情,子霈牵动嘴角想要微笑,却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笑的冲动,早已忘了该怎么做微笑的表情,只得盯着慕子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一个人的眼神却变得狠厉起来,直盯着水未行身边的俩人。

水未行呵呵笑,身上黄袍一颤颤的抖着:“来,朕敬诸位大正国的贤臣,今后国家的兴旺发达还需各位的尽忠尽力啊!”

众臣子举杯声音震天:“臣等为国尽力,至死不渝!”

慕子霈垂了垂眼睛,身边水未行转身上了殿,东方诀又抓住了她的手。他是不是握习惯了啊,怎么老想着拉她。慕子霈想要挣扎,不想东方诀的手握的更紧了。

慕子霈生如蚊蚋:“咱们不用敬酒了吧?”

“想什么呢?”东方诀一愣:“你我是新人,当然要敬酒,这是规矩!”

慕子霈皱眉:“我不能喝酒。”

“醉了我扶你回宫,不怕。”

“不是这个,我说我不能喝酒。”

东方诀有些气恼:“怎么回事?大不了醉倒在大殿上,又没有人要灌你多少的,怕什么?”

慕子霈也有些气愤:“我说的是不能喝,不是不喝,你怎么不明白?”

“你……”

“诀儿,你二人快快去慕丞相跟前敬酒,老岳丈可不能怠慢啊!”水未行发令了。

似乎躲不开了,慕子霈手心有些发凉,除了踏雪,没人知道她不能喝酒的原因,一旦她碰了这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她自己都没办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宫女已经端了酒杯送到了她面前。东方诀递了一杯到子霈手上,就势低声道:“只喝这一杯好了,我一会儿要下人把你的酒换做水再递过来。”

其实慕子霈一杯也喝不得,可是这个情况,似乎她做不得住了。怎么说自己不能喝酒的原因?身体有疾还促成皇族联姻,大了说,这可是欺君大罪!慕子霈吐了一口气,同东方诀来到慕永安跟前拜倒。

“岳丈大人请。”

“父亲大人请。”

慕永安灰白的脸有一种掩不住的喜悦,乐呵呵的接过身边宫女递过的酒杯就要一饮而尽。

俩人说话才让猛喝酒的慕子言回过神来,见到慕子霈,慕子言哇的一声大叫道:“霈儿!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喝酒的慕永安被呛得连咳数声,脸涨得猪肝般颜色,怒道:“怎的没规矩?叫皇子妃!”

慕子言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现出难过的神情道:“你现在是皇子妃了,哥哥连你的小名儿都叫不得了。”

慕子霈微微颔首道:“兄长在官家地方还是唤本宫一声皇子妃的好。”

子霈的意思很明确,私下里,他还是可以叫她小名儿的。可是慕子言喝的醉醺醺的,根本就没明白慕子霈的意思,只道今后不能常见他的霈儿,心中烦躁,吼道:“我管你什么皇子妃不妃的,我只知道你是我打小就疼的霈儿!去他的狗屁规矩!去他的诀皇子!我慕大少不在乎!”

此言一出,原本喧哗的酒席忽的寂静,东哲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便恢复常态,举杯饮酒。靖钒嘿嘿干笑了两声,嘀咕道:“还好这是兄妹,不然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慕子霈不慌不忙的道:“本宫知道兄长的惦念,本宫在此一切安好,莫要担忧。”

慕子言红着脸,好看的五官快要皱在一起了,大着舌头道:“霈儿,你的房子哦,房子哦,哥哥给你留着,一直留着,什么时候想回家,都可以,都可以……”

慕子霈正颜道:“兄长,妹妹已然出嫁,怎有留恋着家里的道理。”

东方诀脸色微冷道:“敬的酒要凉了。”

慕子霈看了看他,低头看着对于自己是毒物的杯中物,无奈举到唇边,作势要喝。慕子言见状大叫道:“霈儿,你不能喝酒的!”话音未停,举手便将她手里的酒杯打落。

酒杯翻转,啪的一声摔在大理石光洁的地面上。酒水撒到子霈宫袍上氤氲开来,原本月牙儿白的衣服,霎时染了片片浑黄。身边奴仆惊叫着扶住慕子霈,叫嚷的,收拾的,一时间乱作一团。

慕永安脸色铁青,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慕子言打着酒嗝,没看见众人的慌乱,双眼一翻便向后倒去。慕子霈大吃一惊,顾不得自己的不得体,刚要上前,手却被东方诀紧紧攥住,睁不开,脱不掉。也是,公子醉倒自有仆人照料,皇子妃上前并不合适,看来她急过头了。

幕府老管家慌忙上前查看,发现原来他只是醉倒在那里,正呼呼大睡了。众人拉着子霈的衣服嚷嚷着不知如何是好,东方诀厉声道:“别乱了!”这一声让闹哄哄的场面暂时得到了控制,没人见过这个诀皇子发怒,一时吓得安静了下来。慕子霈抬头看着他,询问他的意见。东方诀冰冷着俊颜,凤目一瞪:“扶皇子妃下去,换套衣服上来。”

年长一些的宫女乍着胆子问了一句:“哪里有适合这种场合皇子妃的衣服啊?”

东方诀盯着她:“你以为她原来那件就适合这个场合么?去紫儿那里随便寻一件来!”

“好好,”紫儿蹦将起来嚷道:“我去帮二嫂子找衣服。”

七八个人簇拥着慕子霈出了大殿,东方诀转身淡淡的对着慕永安道:“岳丈,慕公子是不是该回府了?”

慕永安沉着脸唤过老管家道:“叫慕富叫两个护院过来把这个不肖子给我抬回去!净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一切尘埃落定,小插曲并没有打扰到大家的兴致,有些人的心情更好了。

紫儿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件大红纱衣,非要她换上。慕子霈哭笑不得道:“宫主,这件使不得,再喜庆也不能失了分寸。”

“什么,”紫儿嘟着嘴:“这是奶娘说留着我大婚时候穿的呢,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二嫂子,你穿上一定好看死了,快快,换上让我看看!”

慕子霈摇头,在衣橱里略略扫过便道:“那件湖蓝色裙装便好。”

紫儿啊的哀叹一声,知道自己说不动她,只得不甘心的看着宫女帮她更衣。

走在回到霄旸殿的回廊上,紫儿还是很不甘心:“二嫂子,我说那件好看,你回去换过来好不好?不要穿这件了,好俗气哦!去换嘛,去换啊!”

慕子霈不应声,对付这种聒噪的女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你不应,她一会儿就安静了。果然,紫儿忽然就没声音了。慕子霈长舒一口气,忽听得紫儿惊讶中带有欢喜的叫喊:“洛哥哥!”疑惑中回头,却只看见一个蓝袍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口。

“洛哥哥是谁?”

紫儿满眼的沉醉:“东哲身边的带刀侍卫洛哥哥啊。”

“那个洛哥哥?”

“哎呀,”紫儿有些不耐烦,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她的洛哥哥:“就是洛扬嘛。”她只是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对每个皇亲国戚的底细知晓得如此精细。

慕子霈整个人在听到那个名字后像是冻住了一般,下一刻便如梦初醒的奔向蓝色身影消失的方向,紫儿在身后焦急的大喊:“二嫂子!你去哪里啊!二哥哥在等你啊!”

慕子霈拐过几个大门便住了脚。这个皇宫的布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进得去,出不来。再跑下去不但人找不到,自己也会迷路。毕竟这里是吃人的王城,不是自己随意闲逛的地方。

失望之余转身想回去,却看见靖钒和一个宦官站在门口商量着什么,想起在昭德殿上这个钒皇子话语里的不敬,子霈转身想躲开他,不想这个靖钒的眼力不错,一下子就发现了她。毕竟冷清的后宫出现这么一位清雅脱俗的丽人想让人忽视是不可能的。

“美女!”

慕子霈脚步没停。

“慕小姐!”

慕子霈快要闪过回廊了。

“慕子霈,你不要装作听不见!”靖钒的声音有些恼怒。

子霈回身,义正词严:“钒皇子,皇宫所在请唤本宫嫂妃。”

靖钒脸上讪讪的,遣退了身边的宦官几个大步便来到子霈跟前。微笑再次出现在他脸上:“像紫儿一样叫你嫂子?”

慕子霈冷眼看他:“不无不可。”

“既已嫁给我二哥,怎么经过洞房花烛,”靖钒绕过慕子霈的身后,忽然贴近她的颈项深吸了一口气:“怎么还是有处子之香?”

慕子霈打了个冷战,急忙转身对着他,后退了一大步,脸色微红厉声道:“钒皇子请自重!莫要太过分了!”

靖钒朗声大笑道:“好有趣。”

子霈转身想走,靖钒一闪身拦住了她。

“你要干什么?”

靖钒慢慢靠近,眼神聚焦:“你说,我要干什么?”

子霈心惊的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靠墙,退无可退。靖钒玩味的抓起她胸前的一缕长发轻声道:“怎么,怕我啊?”

慕子霈身后握拳,胸膛气的鼓鼓的,刚要反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靖钒背后响起:“怎么不去宴上,跑到这里干嘛?”

靖钒微笑回身,声音不变:“二哥,你不也离席了?”

东方诀温和的笑着:“大哥在寻你,快去!”

靖钒冷笑:“好,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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