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意识更快到来的，是全身上下蜂蛹而至的痛感，整个人像是被活活凌迟了一般，每一处神经都在大声喊痛。
冰空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先是因疼痛而一片苍白，渐渐得事物才慢慢清晰起来。
冰空转动眼球看了看四周，发觉自己好像在承明殿，殿里还是她离开时那片喜庆的样子，鲜艳的红色在此刻看起来极为扎眼。
一想到晕倒前最后的景象，冰空便有些着急地想要坐起身来，可刚一动身上就疼的让她快要晕厥，即便如此，冰空还是强咬着牙坐了起来。
“她醒了！”
冰空听到好像有人大喊着跑出去了，涣散的视线里，又有人走到了她身旁，似乎要扶她起来。
“别碰我。”冰空虚弱地说了一句，抬手将脖间的项链扯了出来。
那玉石再不是从前那般完美无瑕的样子了，现在上面满是细细碎碎的裂痕，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四分五裂。
滚烫的眼泪顺着鼻梁滴到被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想起修炽倒下时浑身鲜血四溅的样子，冰空就一阵胆寒。
他在哪儿？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冰空眼含热泪地朝项链许着愿，所幸这次项链依然没有让她失望，微弱的红光再度顽强地闪了起来。
见状，冰空心中仿佛燃起了希望的烈火，也不知是哪里突生的力气，直直推开了周围的宫女，跌跌撞撞地朝项链指引的方向而去。
周围似乎有人在惊呼，可那些人在说什么冰空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此时此刻她只想早点找到修炽。
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在极力抗议着她的行为，每走一步都是彻心彻骨的疼痛，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艰难地跨越了大半个神王宫后，冰空眼前已经一片涣散，整个人随时就要往地上倒去，伤口撕裂的鲜血也随着她滴了一路。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片陌生奇异的地方，冰空强撑着精神打量着四周。
她虽然也在神王宫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可这个地方她却是从未见过的。眼前的一切都显露着一股怪异禁忌的味道，可冰空还是不由分说地走了进去。
没走两步，一道屏障便生生拦住了她的去路，冰空强撑着身体幻化出火夜，用力朝那道屏障砍去。强大的冲撞力让她差点直接昏过去，可现在绝不是倒下的时候，冰空还是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起来。
冰空撑着火夜，一步一步朝里面挪动着。不知是她神思涣散还是环境本就如此，越往里走，冰空感觉周围就越黑，空气也开始变得寒冷无比，似乎路的尽头就通向死亡。
慢慢的，周围就彻底黑下来了，若不是项链的红光还在一直闪烁着，冰空都要怀疑是自己瞎掉了。
黑暗再度笼罩了她的世界，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人再牵着她往前走了。
冰空用火夜摸索着前路，小心翼翼地行走着。一道道禁制开始阻拦她的去路，伤害她的身体，可冰空却以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坚定顽强地向前。
那种担心与不安的感觉已全然取代了恐惧和疼痛，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目标。
破除了最后一道禁制后，冰空已然无法再直立行走了，周身的黑暗也更加引她滑向沉睡的深渊。
可她不能睡，她还没有找到修炽，黑暗中的那点红光就是她朝圣的指引。
周围好像又有些亮光了，冰空凝神看去，却直直愣住了。
远处的灰色石壁上，修炽正微微低垂着头，他的身体上尽是闪着金属光泽的银钉，整个人就被活活钉在了那块石壁上。
“修炽！”冰空失声尖叫着，却已然喊不出声音了。她拄着火夜踉踉跄跄地跑到修炽面前，看到的却是一个前所未有，死气沉沉的他。
“修炽...”冰空小声喊着，颤抖着手抚上修炽的脸颊，感觉到的却是一片死亡的冰冷触感。
冰空又急忙把耳朵贴近修炽的心口，却怎么都听不到那代表着生命的强劲心跳了。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泪水朦胧了修炽在冰空眼中的苍白脸颊，此刻冰空感觉像有一把刀直直插进了她的心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片警鸣声，“我还活着呢...你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们不是同命吗？”
冰空万念俱灰地看着修炽没有一丝丝生气的脸颊，整个人也即将坠入生命的终结冰点。
“你还醒的挺快。”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冰空刚转过身去，就被两旁突然亮起的白光刺的眼睛生疼。
而与此同时，冰空才发觉原来之前的那些微弱亮光是永生项链最后的红光了，此刻握在自己手心里的玉石，已经碎了。
等稍稍能睁开眼睛后，冰空看向对面的决明，眼中无光却有恨，“是你啊。”
“爱情还真是伟大啊，你竟能拖着这么一副身子跑到这来，还破了我设下的重重禁制。”
“现在这个局面，你一定开心坏了吧？”
“那当然了，我在他手下潜伏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吗？威名一世，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炽此刻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他的军队群龙无首，很快也将败在我们神族军队的铁蹄之下。可惜他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要败在我们手下。”
“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捕捉到决明话里的弦外之音，冰空眼中又燃起了一丝希冀，“他还没死？”
“跟死差不多了，不过比死还要惨。你知道钉着他的是什么东西吗？绝生壁，是不是没听说过？”
冰空看向后面有着诡异阵法的石壁，近距离一瞧，这石壁并不是灰色，而是发黑的褐红色，不知为何，那奇怪的颜色总能让她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可是和让你们俩同命一样邪乎的东西，那块石壁上曾死了无数人，他们的血迹与恶魂都已经深深地刻在上面了。被钉在这绝生壁上的人将永绝人世，就连灵魂都要被死死钉在这石壁上无法超生，被恶魂争抢撕裂噬咬，永生永世地困在这充满诅咒与邪恶的地方...”
“别说了！别说了！”冰空惊恐地捂住耳朵，看向修炽沉睡的面庞，心如刀绞。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遭受到这么多的苦难和折磨！
冰空无力地跌坐在修炽腿边，闻到他衣料上残存的一点味道，感觉熟悉又心痛。
“我劝你没必要在这里哭哭啼啼了，现在的形势我相信你也看清了，玄枫大陆的这场动乱很快就要结束了，秘境的那些人也要重蹈覆辙了。你要么乖乖地屈从于神王，要么就抓紧时间找别的出路吧。”
决明面无表情地说着，冰空却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她现在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