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秋往,不知不觉两年就过去了。高族将士在段思平的调教下武艺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洱海周边的各个蛮族中已经有引领之势。大长和国国君郑仁旻接连出兵大蜀,被蜀王王建多次击败,十多万大长和国军士被杀。大长和国国库耗尽,国力也日趋羸弱。朝廷内外对他极其不满。相反,高族发展势头正猛,高方治族有方,声望与日俱增,他虽然只是一介草莽,威信却已经远超当时的大长和国国君郑仁旻,坊间关于高方要取代郑仁旻成为一方之主的流言也慢慢地多了起来。对此流言,高方屡屡嗤之以鼻,他多次重申高族只求苟全于乱世,并不愿意和朝廷有任何的瓜葛,他自己也没啥野心。
盛夏的一天,高小鱼突然来找段思平,撒娇道,“段大哥,今天天气这么好,陪我去洱海边走走吧。”段思平拗不过她只得允了。两人来到洱海边,看到洱海水蓝得宛如蓝天溶化到其中,微风吹来,岸边的绿树婆娑,洱海里阵阵波澜。天上的朵朵白云好像放在蓝色绒布上的云石,在水中的倒影被微风吹乱,好似千万颗白色珍珠散落在洱海之上。两人看着这样的美景,如痴如醉,默默地一起在洱海边走着。突然,高小鱼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帕,低头细声说,“段大哥,这是我为你绣的,看看喜欢不。”段思平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白色的丝面上绣着一只紫红色的小鱼在绿色的浮萍下面惬意的游弋,旁边绣着四个字“小鱼与萍”。段思平心头大震,说不出是喜还是忧,忍不住又看了一下高小鱼。高小鱼慢慢抬起头,与段思平目光相接,她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红晕,而目光却是异常的坚定和热情……
两人出入成双的消息传到高方耳里,高方心里十分别扭。高族和董族门当户对,高小鱼和董族首领董天成的公子董一鸣从小就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人年纪相当,高方和董天成早就有联姻之意。当时天下纷争不断,高、董两族单打独斗都显得有点势单力薄,若想有所作为,必须要连气同枝。高方和董天成一直都有默契,力图促成这门亲事。董一鸣对高小鱼早已情有独钟,在父亲面前更是唯唯诺诺,听父亲说多了,也就对号入座,将高小鱼视为自己未来的妻子。高小鱼心思却完全不同,虽然她和董一鸣有一些情谊,也知道董一鸣喜欢自己,但她觉得董一鸣没有一点男子的英雄气概,在董天成面前更是毫无主见,心中实在是无法对其产生情愫。高小鱼和段思平初遇之时,看到段思平出手逞恶,芳心可可,早就暗自喜欢上了段思平。段思平到了高族之后,两人相见和相处的机会更多,高小鱼心中已经无数次将段思平想象为自己的如意郎君。
在高小鱼和段思平结识之前,高方也曾经和高小鱼旁敲侧击说起和董一鸣的亲事,高小鱼总是显出不耐烦,把话题岔开。高方心想来日方长,高小鱼说不定哪天就改变主意,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段思平,现如今高小鱼的心思似乎都已经着落在段思平身上。高小鱼自幼丧母,高方对其宠爱有加,从来都是随着她的性子。对于高小鱼的选择,高方束手无策,她知道宝贝女儿的任性,如果用强必然适得其反。
在高方的无奈之中,段思平和高小鱼携手踏遍了洱海边的各处美景。段思平从小就是在男人堆里面长大的,从来没有接触过高小鱼这般的少女情怀。高小鱼忽颦忽喜,忽嗔忽乐,让段思平的心绪时常飘飘然如在云雾中,竟是说不出的快乐。高小鱼一贯的任性在段思平面前难得一见,她虽然偶尔使点小性子,但还是将段思平的饮食起居安排得井井有条。
转眼之间,董一鸣已到了适婚之年,其父董天成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到高族来提亲。高方打心眼里赞成这门亲事,他比董天成略长两岁,两人从小就是玩伴,双方亲上加亲之后对高族和董族都有百利无一弊。唯一的障碍就是高小鱼,她看来对已经对段思平铁了心,不会愿意嫁给董一鸣。但这毕竟是家事,面对董天成,高方也不好说破,也只能陪着笑脸,连声说好。两人商定再过十日,高方就将高小鱼送至董族,第二天即可安排董一鸣和高小鱼两人拜堂成亲。董天成一行人离去之后,高方立刻召见董伽罗商议对策。
“伽罗呀,小鱼的乖戾你是知道的,她若是对段思平铁了心,誓死不从这门亲事,该如果是好?”
“回高爷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此结,还得在段思平身上下功夫”
“哦。有何良策,速速道来。”
段思平和高小鱼拥别之后,回到住所看了一会兵书,收拾一番就准备上床就寝了。此时,忽然听到“咚咚咚”敲门声,段思平开门一看,不由得一愣。
“高爷。这么晚了,您这是?”
高方进了屋,顺手将门掩上,看着段思平,突然单膝下跪。段思平大惊,赶忙将高方扶起到上座坐下。“高爷您这是要折杀卑职呀。”
“思平呀。”高方哭丧着脸。“我有一难题,左右不得其法。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向思平求解。”
段思平赶快说到,“高爷您这是哪里话。段思平承蒙高爷不弃,用得到的地方吩咐一声就行。”
“唉。”高方长叹一声。“贱内过世之后,老朽对小女甚是宠爱,很多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所幸小女虽然顽劣,品格尚属端正,倒也还算太平。小女与董族公子董一鸣自幼定亲,现如今已经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之时。董族首领昨日上门提亲,老朽念及小女与段将军的情谊,一直犹豫不决。”
段思平一听,眼中流露出迷茫和痛苦。
高方看了一眼段思平,低头继续说到,“然而高族羸弱,若不与董族联姻,如此乱世之中,实在是难以自保。此门亲事也是贱内生前所愿,老朽实在不愿违背了她的意思。进退两难之际,特来向段将军求解。还望段将军赠予良策,老朽感激不尽。”
段思平心中泛起他和高小鱼出双入对时的甜蜜,不由得一阵酸楚,高方尚未说完,他就已经拿定主意。高方话音一落,段思平低声应到,“高爷,近日卑职家中事端不停,特向高爷请辞,容卑职回家处理一番。待到诸事理顺,再来投奔高爷。小姐的婚事乃高爷家事,卑职也不便多言,提前向高爷贺喜了。”
“家中有事?那耽误不得!待老夫安排下人帮段将军收拾一番,备一些盘缠,以便段将军连夜启程。军中之事有伽罗和思良打理,段将军不必过于牵挂。”
“有劳高爷。”
第二天一早,高方到高小鱼房中,说起董族提亲之事,高小鱼大惊失色,搪塞了几句,赶快去找段思平商量对策。没想到从段思平的住所到军营跑了几次,都没有看到段思平的踪影,问下人和军士都不知道段思平的行踪,段思平竟然不辞而别了!
高小鱼奔波了一个早上,又急又累又渴又饿,气血一上涌,但觉天旋地转,晕倒在段思平的房门之外。待到高小鱼幽幽地醒来,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眼看到高方苍老而焦虑的脸。
“小鱼,你总算醒了。郎中说你只是气血翻涌,静养片刻即可,当无大碍。”
高小鱼呆呆地看着前方,不言语。
高方接着说到,“为父老矣,希望你好好找个人家嫁了。董一鸣与你自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为最佳之人选。小鱼你的婚事一定,为父再无牵挂,九泉之下见到你的母亲,也终于可以有个交代了。”
“多谢爹爹做主,我听爹爹吩咐就是。”高小鱼突然蹦出来一句,依然是目无表情。
“如此甚好,甚好。小鱼好好歇歇,待爹爹去安排一番。高家小姐出嫁,一定得又体面,又风光。”高方说完,吩咐下人照顾好小姐,转身出去了。
高族大寨里礼乐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高族的小姐高小鱼要出嫁了。只见她身披霞帔,,头戴凤冠,呆如木鸡地从闺房走出,正准备登上前方停着的花轿。突然间,高小鱼看到人群中来送行的段思良,她一个箭步冲到段思良面前,一把抓住段思良的领口,“段思良!你告诉我,段思平躲哪里去了?”
“这个……小姐有所不知,家中老母突然抱病,家兄回去照看一二。”
“老母突然抱病?那你还在这里呆着作甚?”高小鱼冷笑一声,眼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你们一个个都是骗子,伙同起来欺骗一个弱女子。”
高方和董伽罗早已登上前面的一架马车,两人赶快转过头去,避开高小鱼的目光。高小鱼松开段思良,径直上了车,再不言语。一行人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前往董族大寨。到了寨口,董天成带着董一鸣早已恭候多时。董一鸣看到高小鱼,往前走了两步,欣喜地喊到,“小鱼妹子。”高小鱼白了他一眼,也不搭话,董一鸣只能尴尬地摸了摸发髻,在旁边站着。
高方见此场景,赶快上前打了个圆场。“贤侄呀,小女身体微恙,再加上一路车马劳顿,有些疲惫。有劳贤侄安排一个住所,让小女歇息片刻。”
“伯父不必客气,这都是董家份内之事。小鱼妹子请随我来。”董一鸣说完转身就往大寨里面走去。高小鱼略做迟顿,低头跟了上去。高方、董天成和董伽罗几人互相问候了几句,边走边聊也进入了大寨。当晚,董天成摆下宴席,席间众人推杯换盏,酒兴十足。董一鸣没怎么喝酒,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高小鱼。高小鱼随便动了几下筷子,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席了。高方也不多问,安慰了她几句,叮嘱她养好精神,明天就是拜堂成亲的大喜之日。董一鸣看着高小鱼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段思平回到家中之后,要不就在花园里练剑,要不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看兵书。他逼迫自己随时处于一个忙碌的状态当中,就是为了淡化对高小鱼的思念。这一招在白天颇为奏效,但是到了晚上,高小鱼似乎不甘心被遗忘,总是要挤入段思平的梦境之中。段思平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高小鱼,梦中的高小鱼显得十分的恬静,并不言语,只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段思平。那眼神中蕴含着多种情绪,思念、期望、责备、酸楚和快乐应有尽有。
这一天的黄昏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段思平看了一会兵书,觉得有些困乏,就上床准备就寝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段思平梦到了洱海边的集市,集市里有很多人在推推搡搡。前面似乎有高小鱼的身影,段思平喊了一声,高小鱼回头一笑,却不转身。段思平内心焦急,发足追将上去,却总是追不上。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作为练武之人,段思平比常人不知警觉了多少倍。他猛然醒来,刚刚下床,门上就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段思平艺走上前去将门打开,定睛一看站在门口之人,段思平惊诧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小鱼!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