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了御林军零星的抵抗之后,大军就冲杀到当年段思平、杨栩之和杨诏等三人血战“青城三煞”的长廊。过了长廊不久,前方有一个新修的祭祀高台,高一丈有余,只见杨诏正持剑站在台上。众军士一声呼喊,将祭台团团围住,段思平对着杨诏呵斥到“国贼,还不下台受死。”
杨诏轻蔑地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南诏国的玉玺,对着台下晃了一晃,说道“反贼段思平,你不就是要这个么?有本事上来取。”段思平胸口一紧,旧伤隐隐作痛。十天前的那个雨夜,“青城三煞”的青松子前来行刺,段思平胸口挨了一剑,硬撑了二十多招之后,李云飞率弹铗使的卫士杀到,将青松子击毙。但是,青松子刺中段思平的那一剑已经伤及肺气,长剑再往前两寸当场就会要了段思平的性命。段思平虽然死里逃生,但肺上的损伤也已经不可能痊愈。
他会过神来看着台上正口出狂言的杨诏,不愿意呈匹夫之勇,说道,“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何须我亲自动手。”
杨诏一阵狂笑,“段思平,你做了皇帝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相好一命呜呼。哈,哈,哈。”
“你,你说什么?”段思平胸口剧震,紧跟着一阵剧痛。
杨诏眼望着远方,淡淡地说到,“高方雄踞一隅,兵多将广,终究是我的心腹大患。寡人在高族布下多名眼线,与手下一道慎重权衡之后决定在火把节当晚出手杀掉高方以绝后患,可惜失手,也算他女儿活该倒霉。段思平,当晚和你交手的蒙面人就是寡人。段思平,你不想为心上人报仇么?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在手下人面前充英雄,也不怕被人耻笑。”
段思平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跃上高台,喊到,“逆贼,拿命来。”
声到人到,一剑向杨诏当胸劈去。杨诏也不答话,挺剑而出,两人打做一团。段思平武功当在杨诏之上,但他旧伤未愈,不敢全力出击,武功因此打了个折扣,和杨诏的功夫形成半斤八两之势。两人以快打快拆了近百招,谁也奈何不得谁。
两人正斗到酣处,杨诏虚晃一招,转身就走。段思平大喝一声,挺剑追了上去。杨诏反手一挥,三只金钱镖分上中下三路向段思平打来。段思平一声冷笑,“故技重施,雕虫小技。”长剑划了一个半圆,将三只金钱镖全都打落。杨诏转过身来,脸色惨白,说道,“罢了,罢了。寡人技不如人。段思平,你赢了。”杨诏说完将长剑往旁边一丢,左手从怀里掏出南诏国的玉玺,递给段思平。段思平哈哈一笑,收回长剑,伸手去接。段思平刚刚接过玉玺,突然觉得有三道寒光朝自己袭来。
当年杨栩之、段思平和杨诏三人恶战“青城三煞”之时,杨诏担心段思平认出他的手法,一直没有使出暗器。杨诏与宝韬武馆庄馆主都曾于四川唐门学艺,习得一手暗器功夫,但杨诏的暗器功夫本不算上乘,也就在出其不意之时还能有些作用,杨栩对此也心知肚明。因此,他佯装认输,又交出玉玺,就是为了让段思平完全放下戒备心。而一旦接过玉玺,段思平的眼光必然会被玉玺吸引,此时再发出暗器,当属最好时机。杨诏对段思平的武功颇有忌惮,还故意发出三只金钱镖,当时他并未尽力,算准了段思平可以将金钱镖击落。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段思平轻敌,而这次发出的三只蘸了剧毒的透骨钉才是真正的杀招。
看到这三点寒光,段思平暗叫不好。此时他的长剑已经撤回,已经无法使出剑招将暗器击落。慌忙之中段思平猛然往后一仰,攻向头部的透骨钉从头顶飞了过去,攻向胸部的透骨钉擦着鼻尖飞了过去,这一下险到极点,段思平都能闻到透骨钉上毒药的辛辣之味。同时,段思平手腕一翻,将玉玺对准了攻向腰部的透骨钉,只听见“呲”的一声,透骨钉插入了玉玺,只有一小部分露在外面。要知道玉玺乃硬玉所刻,一枚小小的透骨钉可以大部插入,可见透骨钉袭来的力道有多猛。为防杨诏的后续手段,段思平一抖手,将玉玺朝杨诏掷去。这一下不求伤敌,只求阻止敌人的进犯。趁杨诏一侧身避开玉玺之际,段思平已经站稳了身形。杨诏一看这必杀的一击依然落空,捡起剑来,指着段思平一阵狞笑。“段思平,算你命大。寡人原本要送你去和心上人相见的。”
段思平铁青着脸,吩咐台下众人准备酒肉,随即一剑向杨诏攻去,两人又打成一团。待到酒肉备齐,段思平倏地跳出圈外,跃下台去,对众人说道“将士们,如果这逆贼下得台来,大家一拥而上乱刀将其砍死。”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块肉,段思平对台上茫然站着的杨诏说,“逆贼,你一生阴险奸诈,今日也尝尝这困兽的滋味。”段思平吃喝一番,又上台和杨诏交手,百招过后,段思平如法炮制,又跃下台来喝酒吃肉。杨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消遣,他一心要和段思平搏命,又不敢跟着下来,只能在台上破口大骂,段思平充耳不闻。如此两次反复之后,杨诏的斗志和精力明显不济,段思平逐渐占了上风。数百招过后,段思平又欲跃下台去,杨诏这次铁了心要拼命,在段思平往下跃的时候使出一招“玉石俱焚”。这是一招完全没有防守的拼命招式,杨诏希望在段思平身后露出空门之时,通过全力一击而致胜。杨诏看准了段思平的身形,往前一冲,突然觉得腋下一冷,感觉到长剑将自己的肋骨切断的寒意,以及剑尖刺入心脏的痛苦。杨诏全身都僵硬了,也收不住前冲之势,身子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之上。临死之前,杨诏还能瞥见站在祭祀台边的段思平,心里暗自发狠,“反贼,寡人要将你碎尸万段…”刚才段思平只是做出要跃下祭祀台的态势,其实就在等杨诏发全力的一击。杨诏一出手,段思平往旁边一闪身,使出点苍十八剑之“灵泉幽咽”,长剑刺向杨诏腋下。杨诏往前冲得太猛,已经来不及变招,也收不住脚步,段思平这一招“灵泉幽咽”又是精妙至极,好像是杨诏自己把腋下送到段思平的剑刃上。“灵泉幽咽”是反手剑,是败退之时搏杀的一招,幽咽意即遮遮掩掩,不畅快。使这一招的时候,身子挡住对手的视线,使得对方看不到出招的方位,并以反手剑突然攻击对方的空门。
看着杨诏的尸体,段思平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设法寻找杀害高小鱼的幕后主使,由于当晚的刺客除了一人逃脱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当场死亡,追凶总是毫无头绪。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他脑海中闪过高小鱼的笑颜、坟前的小花和董一鸣的身影,剑尖上一滴滴往下滴的血就像是给高小鱼的祭祀。段思平心里既伤感,又快慰,他猛地高举长剑,对着台下的将士们大喊,“大理国兴,天下太平。”将士们欢声雷动,经久不息。
收拾战场之时,不见杨干贞的踪迹。段思平后来盘问宫中的马倌,得知杨干贞在段思平攻入皇宫之前带了几个随从,乔装打扮成商人,骑马从北门逃走了。段思平料他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就由他去吧。
段思平将宫中妃嫔尽数遣返,命人在羊苴咩城重新修建一座皇宫,命李云飞准备带人前往拓东节度召回陆青并前往乌蒙部邀请撒芒禄出席一个月后的登基大典,命段思良邀请高方出席登基大典,差人于民间广贴安民告示,称战乱已经平息,大理国即将立国。当晚,段思平和众将士开怀畅饮,席间段思平端着一碗酒,将段思良、董迦罗、李云飞、夏侯震等人轮流敬了一遍,请求他们为大理国多出力,多献策,众人皆称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几日后,董伽罗回到高族大寨求见高方,问到,“高爷。现大理国天下已定,大理国君不日荣登大宝,高爷打算如何处置当初借出的军士?”
高方思索片刻。“‘鸟尽弓藏’的典故老夫熟知。若继续拥兵,新皇必然有所猜忌,甚至不满。高族索性卖个人情,将军士们送与新皇。”
“如此甚好,下官还担心高爷一时糊涂。”董伽罗击掌称快。
“贤侄这次立下汗马功劳,为开国元勋,前途未可限量,还得仰仗贤侄多多提携高族。”
“高爷这是哪里话。没有高爷扶持,董伽罗哪有今日,知恩自当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