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预料的一样,我被许多只手接住了,虎威营的精锐已经在这里站好了。
“绣哥,真有你的!”胡江咧嘴笑了,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扭头一看,发现他们身上都沾了许多血,在我划开韩副将身体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躲开,而是任凭鲜血内脏浇了一身,此时大家身上都是很浓的血腥味。
我也冲他笑了一下,翻身从众人的手臂中站了起来。林滕被拖到了一边,他已经因为剧痛而晕了过去。
我们一群人迅速退开,因为我们有把握韩副将会掉下来。受了这种伤,他的蛇尾已经无法缠绕在上面的石笋上了,如今只是艰难支撑而已,掉下来是早晚的事。
血液还在不断地滴下来,已经在地上汇成了很大一滩。原本韩副将在石笋上能足足缠绕五六圈,被我划开蛇身以后,只有上半身在石笋上缠着一圈半,艰难地支撑着。他的脸也贴在石笋上段,似乎在喃喃低语。
我们还算很有耐心,石笋的高度大家都上不去,只能在这里等,反正韩副将已经逃不了了。耿小娥跑上来,站在我旁边。如今安全了,当着众人的面,她显得腼腆许多,不牵我也不和我说话。但她的胆子还是比较小,不敢抬头看苦苦支撑的韩副将,只是低着头站在我旁边,过了一会,她忽然重重踩了我一脚。我奇怪地转头去看她,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我真有点搞不懂她。
正在我走神的时候,大家忽然开始低声惊呼。我抬头一看,赫然见到韩副将把抱在怀里的李将军从脚开始往肚子里吞咽。就像蛇一样,一点一点将尸体咽下去,他的脖子被撑得像水桶一样粗。或许他的蛇化并不彻底,还保留了人的喉骨,这样的吞咽让他十分难受,我们在下面都能听到他干呕的声音。但他还是在尽力吞咽,李将军的尸体从上往下将他的喉咙、胸腔撑开。原本能缠绕一圈半的蛇躯,因为塞入了一具尸体的缘故,逐渐无法缠绕在石笋上,此时他已经吞咽到大腿了。
他上身放弃了缠绕石笋,改用两只手臂环抱,仰头向天,让李将军的尸体缓慢下落,配合着吞咽。一直被他吞咽到尸体的腹部,此时李将军的脚从韩副将破碎不堪的伤口处伸了出来,他发出含糊的呻吟,双手一松,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韩副将重重地摔在自己的血浆里,一动不动。
漆明大怒,提刀上去猛砍韩副将两刀,刀刃没有入肉,韩副将却动了一下,原来刚才是摔晕了。
他伸出双手使劲将李将军的尸体继续向自己嘴里塞,执着地令人难以理解。
“绣哥,细雪!”漆明大声说道。
我上前将细雪塞进他手里,他将自己的刀扔了,提着细雪插入韩副将咽喉下的锁骨位置,猛地向下一拉,整个韩副将几乎被完全剖开了,漆明把李将军的尸体拖到了一边。
韩副将犹然双手徒劳地往自己胸口塞着什么,蛇化后他的生命力真是惊人。
“将军……我们永远……永远……是……一体的……”他的喉骨还在,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漆明一刀砍下了他的头,又从中再次剖开,再剖口。
漆明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我们都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过了好一会,他深呼吸一口气,肩膀耷拉着,疲倦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堆个坟,把舅舅埋了吧。”
我们把李将军的尸体抬回了晶石棺材里,没有蜡脂封口,盖板就那么盖着。上面又堆了许多碎石,都是韩副将拍下来的。
做完这些后漆明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掏出了携带在身上的牛油,将“细雪”的刀鞘和刀刃反复擦拭。这牛油原本是我们从耿小娥的厨房拿的,这种天气在雪地里逃命,要准备油脂来搓手烤火,不然手冻僵了就坏了。
直到将“细雪”擦拭地干干净净,他捧着在折射的阳光下还看了许久。
“绣哥,送给你。”看完以后他将刀递给我。
我一脸不解,并不去接,“这是李将军遗物,为何要送给我。”
“你先接着,我告诉你为什么。”漆明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伸手接过了刀,心里有点暗喜,毕竟这是“细雪”啊,谁不想要呢?但我更多的是困惑,如果漆明不说出一个我信服的理由,不论再喜欢这刀,我都不能要。
“因为这是我舅舅的刀,所以我不要,”漆明认真地看着我,“我已经替他报仇了,我不欠他。这把刀是他的,我不要继承他什么东西,一点也不需要。我做了这么多,我经历了这么多,我成为了现在这样,不代表就要原谅他,绣哥,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有点楞,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对,他死了,为了我。但我还是我,我没有变过,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直到刚才将他重新埋在石头堆里的时候,我一下子就醒了,”他转头看着那堆石头,里面睡着李将军,他的目光平静中透着疲倦,“我不要继承什么,也不想成为别人希望成为的人。接了这把刀,一切就是理所当然地发生,但这些其实不是我想要的,是你们,是大家想要的,难道不是么?”
我开始有点明白他说的意思了,但我也很迷茫,大家追随他杀回来,其实是一场豪赌,如今赌赢了,漆明却说他没打算去要赢得的赌注,那我们为什么要拼命呢?
“我只想做我自己,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也知道。这里还剩三十九个虎威营精锐,其实他们不完全是跟着我回来的,绣哥,是你让他们跟着回来的,你明白么?”
“他们都是李将军的心腹,你是李将军的外甥,当然是因为你……”
“那时候我只是一杆旗,握旗的人是你,”他深呼吸了一下,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想继承他的东西,因为我永远不会原谅他,说我没良心也好,说我幼稚也好,但我就是偏不原谅他。不过,我也不恨他,你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意思。要沿着大家期待的路向前走,我就只是一个站在舞台上四肢僵硬的莽夫,那条路不适合我。”
他又笑了一下,转头看着我说道:“绣哥,细雪你来拿再合适不过。等外出搜寻我们的人回来,把姓韩的尸体给他们看,把前因后果讲清楚,我全力支持你做新的卫所将军!”
我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从来没想过能从漆明口中说出这几个字!
“有人来了!”此时一名虎威营精锐忽然大声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