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会是为我带来胜利的人么？”
罗伊德看着眼前的人，他和自己差不多高，自己以摔倒的角度看他觉得是挺高的。银色的头发很长，过了腰，映着清冷的月光，金色的发饰把鬓角挽到了后面。他的皮肤像在发光，很白但是不是苍白而是有温润的质感，但是他的手很凉。他的眼睛很漂亮，眼角有一点微微的上扬，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右边的眼睛是紫罗兰色的，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左边的眼睛是琥珀金色的。两边耳朵的耳钉颜色也不一样，但是罗伊德看不太真切，一颗颜色深一些一颗浅一些。胸前蓝色的吊坠里似乎跳动着火焰，除此之外身上只是一件纯白的长袍，拖在丛林间却一尘不染。
他像一位大能者，但是行为又显得稚嫩。他看罗伊德的眼神很平静又带着些好奇。
“您是能为我带来胜利的人么？”罗伊德又重复了一遍。
阿塔尼安没有回答。他可以是，但是他不能就这么回答是或者否。于是他反问:“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见面询问名字是人类的礼节。
“罗伊。”罗伊德站起来，发现自己比他还是要高一点点的，“阁下呢？”
“余……”阿塔尼安想了想，“阿塔尼安。”化作游吟诗人的风神赛穆尔是这么告诉世人的，有个美貌的孩子，他的名字是阿塔尼安，意为诸神之子。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罗伊德并不曾听过那则关于星辰的歌谣，风神传达的是捕风捉影虚无的故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重视的大事件。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却又与阿塔尼安本人相配，仿佛名字本身拥有魔力。
“您愿意和我一起去见证荣耀么？”罗伊德伸出了手。
他的战甲布满了缺口和刮痕，麾下战士死伤过半，虽然成功抵御了入侵，但是还远远不够。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离开营地走到这里，仿佛星辰与月亮透过树冠恰好在地上展现了这条亮银色的道路，而道路的终点，明镜似的湖泊以及湖边发呆的人。
罗伊德因为被灌木绊倒而发出惊叫，下意识地化出武器，以为是什么陷阱，但是那人看过来的时候，罗伊德觉得自己见到了神明。
“荣耀？”阿塔尼安反问，“那是什么？”
“是荣耀女神赐予的桂冠，人们谈起它来会怀有憧憬和喜悦，它伴随着胜利和繁荣，它是让我们的灵魂绽放华光的东西。”
“余不懂。”
“跟我来，然后有一天你就会懂。”罗伊德伸出手。
“好……”阿塔尼安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他并没有把手交给他，“要到哪里去呢？”
于是天亮的时候，营地的人们发现奥西薇恩的城主身边多了一个耀眼的人。罗伊德告诉众人这是一位协助他的大能者。
阿塔尼安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着人类，有些人的眼睛里是喜悦与热切，有些人怀着警惕谨慎，有些人表现出谄媚逢迎。他并不知道那些情绪是什么，只是能够感受到好或坏，然后自然而然地和“好”的人走近。
“不要和他们走太近。”罗伊德把阿塔尼安从几个年轻人中拉走，“那是海德曼家的，他们有别的打算。”
阿塔尼安听不懂所谓的“别的打算”，他只是觉得他们说的事很有趣。
“战争并不是有趣的事，虽然他们刚刚在吹嘘自己的英勇但是他们根本没上过战场。”罗伊德的表情有些阴冷。
“不有趣么？”阿塔尼安反问，“余以为是因为有趣所以人类喜欢战争。”
“战争能为胜者带来荣耀，但也只限于胜者而已。”罗伊德不是很想否认阿塔尼安的说法，的确有人希望挑起纷争来成就自己。
“胜利不是荣耀。”阿塔尼安说。他没有什么要辩论的意思，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然而罗伊德却几乎是本能地反驳:“但是我们必须获得胜利才能拥有荣耀王国一片混乱，领主之间相互征伐……奥西薇恩承担不起失败。”
“这样……”阿塔尼安几乎是在敷衍。
“抱歉……是我没有向你解释清楚，就要求你帮我。”罗伊德感受到了阿塔尼安的无动于衷。
“不，只要你拿出相应的酬劳(贡品)，余就能够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胜利。”阿塔尼安心不在焉地被罗伊德拉着，而此时罗伊德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来，有些意外。这只是靠金钱就能够驱使的事么？他看着阿塔尼安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营地里的人们，一边又对他提过的事无动于衷，像是完全不在乎名利，却又直白地表达了只有酬金才能让他提供帮助。
不过此时他没有时间考虑更多。
他叹了口气:“我希望海德曼无法进入奥西薇恩。”
他把阿塔尼安拉到角落里:“海德曼说是来帮忙的，实际上只是交战结束的时候扫了个尾巴，带走了所有的俘虏，毫发未伤地把胜利归到了自己名下，还要护送我们回奥西薇恩。”
“他只是想占领奥西薇恩而已……而我们已经没有一战的能力了。”罗伊德严肃地说，“我们需要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否则我们不可能再守住奥西薇恩。”
“阁下想要怎样的酬劳？奥西薇恩是一座丰饶的城市，虽然战力不高但是富裕繁盛，金钱，地位，您要的，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他是在说谈判的话，却又带上了强势的命令的姿态。
“你要护住一座城市就要用一座城市来换。”阿塔尼安想了想，似乎没有看到罗伊德的表情，“余要你建一座余的雕像，立于人们都能看到的地方，每个人经过的人都呼唤我的名字，而后我会赋予奥西薇恩这座城市胜利。”
“你将许下承诺，待余逐渐将这份胜利交付，而你有闲暇兑现承诺时，余希望奥西薇恩的住民记得那是余的馈赠。呼唤余的名字，余会给予胜利。”他说，他姿态坦然，即使现在是白天，他的光辉却不输太阳。
*
“等等等等……”陈悫突然叫停，我只是讲了个开头而已他似乎已经忍不住要插嘴了，“你……你是神仙转世……不不不，那是东方的说法，西方的话……是叫，神依？”
“神明可以随便承认自己的身份么？我记得神仙只要道明身份就必须要离开才对……你是神仙么？”他脑子里大概闪过了很多念头。
“这个问题重要么？”我低头去摆弄手机。
“你回避了，说明神明的确不能随便阐明身份，对吧对吧？”他一副急于证明自己很聪明的样子。
“我是神明，掌管胜利的那个。”我说，依旧在刷新闻，讲自己的陈年旧事其实挺无聊的。
“不会吧！？”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不不不，我只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位神明。虽然我对神话并不精通，但是编故事常常用到其中的典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其实是传说过程中演变转化合并成了别的神明还是……”
“我就是我。”
“你看连自称都不一样。”
“哦。”我不太想理他。以前自称余是因为暝曦就是这么教的，后来觉得太有年代感就改掉了。
“所以你真的就这样让罗伊德赢了……不对呀，他的请求其实也不是赢不赢的问题……嗯……感觉有点牵强……”他又开始自说自话。
“人类很擅长挑起纷争。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够过度解读出恶意挑衅不敬。因此要打起来只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我懒洋洋地说，“我告诉他，你只管打，你的兵器加我给你的附魔，对面就算是两个大能者坐镇也一样能削他们个人仰马翻。”
“你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他又插嘴，“你那时候性格肯定更可爱一点。”
“并没有。”我笑了，“你自由脑补吧。这段就到这里了，明天继续吧。”
*
“我承诺，会为你立雕像。”罗伊德郑重地说，他本能地相信着，因为那光彩过于耀眼，令他无法质疑。
而阿塔尼安的行动过于快了。只是做出承诺之后，他越过罗伊德，毫不迟疑地走进了海德曼的营地。
人们正在整理东西，准备继续赶路，海德曼只是在四处观望，看到罗伊德带回来的小美人步履稳健地走过来还真是有点心潮澎湃。
然而迎接他的是剑光。
没有人看到剑是如何挥出的，所见的只有结果:半人深的深沟笔直地贯穿了海德曼的营地，沿途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因震动而倒地的人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的只是海德曼的死亡，以及那毫无痕迹的一剑在大地上留下的伤痕。
那白色长袍的俊美青年，手里一柄金色的剑，换换抬了起来。
阿塔尼安对罗伊德说:“打吧。在这里赢了，他们就去不了奥西薇恩了。”
罗伊德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什么。
当然这一段兰轩并没有告诉陈悫。这毫无疑问是黑历史。那时的他不分善恶，一视同仁，几乎可以描述为只要给钱，指哪打哪。
所以虽然最后结果很不愉快，但是罗伊德真的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