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把车停在一家名叫铁锅炖的饭店门口,然后对木梓说道:“这家饭店做的‘一锅出’很有家的味道,你肯定喜欢吃。咱们下车尝尝去?”木梓真有点饿了,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人走进饭店大厅,找了一个2人的卡台坐下。他们刚把菜点好,这时,文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大姐文桃的电话,迟疑了一下说道:“是大姐的电话,会有什么事呢?”木梓说:“那就赶紧接啊!什么事情只有接通电话才能知道啊。”文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挺弱智的,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文翰接通了手机,只听见大姐焦急地说道:“文翰,你在哪啊?”文翰地说:“大姐,你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儿?”此时文桃已经哭出了声:“文翰,你快来吧,妈正在医院抢救呢,大夫说是脑干出血。”
文翰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眼前立刻模糊起来。他知道人一旦脑干出血,十有八九抢救不回来。他强作镇静地说道:“大姐,你别慌,我马上就到。妈在哪个医院抢救?”大姐哭着说:“在人民医院。”文翰放下电话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木梓说道:“妈得了脑出血,正在医院抢救,咱们马上过去!”
木梓急忙起身来到吧台扔下100元钱说道:“饭我们不吃了。”然后跟在文翰的后面一路小跑进了车里,直奔医院而去。吧台收银员看着柜台上的100元钱直愣神。这时大厅服务员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收了吧,现在这样的人不怎么多了,饭还没吃,钱却先付了。”
文翰来到医院门口,他打开车门直接跑进了医院,木梓下车关好车门也跟着跑了进去。文桃正在医院门口等着文翰,她一看见文翰立刻抱住他哭着说道:“老弟,你来晚了,妈已经走了。”
文翰一听双腿发软一下就瘫倒在地上了。木梓连忙跑过来扶住了他说道:“文翰,这个时候你可要挺住啊,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文翰怎么都没想到,母亲竟然走得这么快,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木梓说得对,现在不是他悲伤的时候。他平静了一会儿,在文桃和木梓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大姐,妈在哪?”
文桃抽泣着说道:“妈在急诊室呢。”文翰挣脱了大姐和妻子的搀扶快速来到急诊室病房。此时,大姐夫秦江还有一些老家的亲属正围在文母的病床周围,他们看见文翰进来马上让开了一个空地。
文翰一下扑跪在文母的身上大声喊道:“妈,儿子来晚了!”便失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代表着他们母子今生永远分别;这哭声代表着儿子失去母亲永远的痛;这哭声代表着再想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却永远没有了机会;这哭声代表着没有了母亲推门瞭望甚至是烦恼的唠叨,从此他的心灵再没有了归宿之感;这哭声代表着他已经失去了一份做为人子的资格,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做孩子.....
母亲才70岁刚出头,还不到社会的人均寿命,虽然她上楼之后经常跟文翰说,她这辈子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知足了,但是文翰依然希望母亲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因为只有母亲健在,不论何时,哪怕是母亲耍耍小孩脾气,不理解儿女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有一份气定闲情的牵挂和安心。
人的一生再没有比失去亲娘更痛苦的事情了!母亲瞬间离去,文翰的心就像被抽走了一样,他突然有了一种失去心灵依靠的孤独之感,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飘落人间。
文翰的悲恸哭声让周围的亲人伤痛不已。木梓走到文翰的跟前哭着说道:“文翰,妈已经走了。你得挺住啊!大家都等着你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文翰终于从刚才那种痛不欲生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对文桃说道:“大姐,通知我大哥了吗?”文桃点了点头说道:“该通知的都通知了。”文翰对大姐文桃和姐夫秦江说道:“妈活着的时候曾对我说她要火葬。所以我想把妈拉回市里火化,然后把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等以后再下葬。”姐夫秦江说:“既然妈有遗言就按遗言办理。”文桃点头表示同意。大家把文母的遗体抬到车上,文翰坐在母亲的身旁沉痛地说道:“妈,咱们回家。”
就这样,由姐夫秦江开车把文母直接送到了兰河市殡仪馆。章一鸣和支红玉接到卜讯后也赶来了,在所有儿女至亲都回来之后,文母才被火化,骨灰暂时寄存在殡仪馆。
文父文母自从有了养老金之后每年必须回到原籍也就是老家的民政部门进行资格认证。文母正是在回老家进行养老金资格认证期间,在大女儿文桃家突发脑出血去世的,直到2016年,农民养老金发放资格认证才可以在异地进行联网视频办理,从而免去了农民为了养老金认证而往返于城乡之间的舟车劳顿之苦。
木梓工作上的意外事件以及手术住院本来就让文翰心力交瘁,母亲的突然辞世更是雪上加霜。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接踵而来似乎耗尽了文翰全部的精力。他送走母亲后整整一周都不能正常讲话,始终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巨大痛苦之中。
文母的一生历经坎坷、饱经风霜,她勤劳俭朴、任劳任怨,刚直不阿。虽然没有创造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和留芳百世的基业,但她善良贤明、和亲睦邻、乐善好施的品格魅力,却给文翰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并作为一种家风传承下来,让他受益终生。
星期天,文翰刚吃过早饭,大姐文桃和姐夫秦江就来了。大家坐下来之后,木梓给她们分别倒了茶,此时文翰才发现大姐一脸凝重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姐夫秦江似乎也是心事重重满脸的不高兴。
文翰问道:“大姐,你和我姐夫这是怎么了?吵架了还是家里出什么事?”文桃气囊囊地说道:“你问他,你让他自己说。我不稀罕说他家的事!”
木梓禁不住笑着说道:“大姐,这怎么变成他家的事了?姐夫家不是你家啊?”
文桃一脸鄙夷地说道:“我家才不会发生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呢。”
文翰问道:“姐夫,你们俩一直在打哑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江叹了一口气说道:“咳,这事要说出来都觉得寒碜,不说也罢。”
文桃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说,你来干什么?我弟弟和弟妹借给你的买地钱你还没还完呢!”
文翰看了一眼木梓,木梓有些着急地说道:“大姐,你们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姐夫,你先说。”
秦江紧闭双唇抬头看着天花板,他明显地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落下泪来。看起来这里面的事还真不小。
文翰对文桃说道:“大姐,你别难为姐夫了,你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桃说道:“提起这事儿来我就生气。哪有这样的亲弟弟,坑别人不说,还来坑我们,坑他亲哥!”
文桃接着就把事情的所有经过向文翰和木梓详细地说了一遍。
秦江有个弟弟叫秦河,今年三十多岁,一表人才,能说会道。秦河在他们几个兄妹当中最小,结婚以后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因为是老幺,秦河小时候,父母和兄姐们都非常宠爱他,结果养成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等很多不良习惯。结了婚以后,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在外边玩起了女人。她媳妇终因为他屡教不改,实在忍无可忍,扔下不满3岁的女儿和他离了婚。媳妇走了,女儿由父母照看。
秦河没有了媳妇的约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经常在外边呼朋引类,夜不归宿。他和一些狐朋狗友打着做生意的旗号把父母和家里的积蓄全部骗走然后去挥霍,最后发展到以父母的名义到处举债。直到人家到家里来要债,秦江的父母才知道儿子秦河在外边以自己的名义竟然借了一万多元的债务,有的还带着利息。经过核实,两位老人气得当时就病倒在炕上了。而此时,秦河已经不敢回家了。
债主堵门要钱,没办法,秦河的父母便想到了卖房还债。他们的房子还是秦河结婚时盖的砖混新房,面积不小,肯定能卖上价。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如果把房子卖了,他们就没有地方居住了。怎么办?
这时,秦江和文桃来到父母家里。前几年秦江因为买车做生意不仅赔光了老本还借了很多钱。最后在文翰的大力支持下买了100多亩耕地,经过几年的努力,生活终于有了新起色。因为儿子秦浩在城里买房结婚用钱,除了文翰的钱没有还上,其他的外债全部还清了。家里的房子因为老旧太小也确实需要重新翻盖。此时正赶上弟弟秦河出事了。
秦江本来就是孝子,看不得父母老了老了还要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所以,他和文桃商量能不能把父母的房子买下来。这样以来,父母不但有地方住了,还能把秦河欠下的外债还上,最后还解决了他们盖房的问题。
其实,文桃的真实想法是宁可自己盖房也不愿意掺和小叔子家的事情。她对丈夫说道:“我知道你孝心,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可是你能保证你爸妈、你弟弟他们同意吗?说不定人家还说咱们惦记他们的房子。还有,咱们现在是和他们分家另住,我们把房子买下来之后,和你爸妈还有你弟弟算是怎么一回事?是一家还是两家?这些个事儿你都想好了吗?”
秦江只顾想着父母有地方住,替弟弟还债,至于文桃说的这些事他还真没有仔细地考虑过。不过此时,他倒认为老婆说得很有道理,这些事确实应该考虑在先,否则,日后很有可能会产生许多家庭矛盾和纠纷。
秦江想了想说道:“你说的话还真是提醒了我。这样,咱俩先和爸妈商量一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然后咱们再做决定。”
文桃一想到丈夫整天为了父母和弟弟的事情愁眉苦脸,再加上自己也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更何况是自己的公婆。所以,尽管她心里不愿意但也依从了丈夫的建议。
秦江去征求父母的意见,秦母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和你爸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我和你爸才有地方住。可是我们知道你们的日子也不太宽裕,还欠着饥荒,所以也就没有跟你们说。都是一样的儿子,我们不能偏着一个向着一个啊。既然你和文桃都愿意,我们更愿意。”
文桃说道:“爸妈,有个事我得事先说一下。卖房这个事秦河不在家,你们能不能做了他的主?还有,以后你们算是跟我们过还是跟秦河过?如果跟我们一起过,秦河以后再要胡来,咱们可不能再管了。哪怕他是你们的儿子也不行,因为咱们还有一大家人要过日子。”
秦江看了看文桃,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对文桃过于直白的表达似乎有些不满意。文桃瞅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不用在那瞎捉摸,我说的都是实话。咱们要是在一起过,以后你弟弟再要胡作非为的话,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母说道:“大儿媳妇说得对,卖房的事我和爸说了就算。这几年,我们种地挣的钱都被秦河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给败了。现在他又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饥荒,他已经不是咱们这个家的人了。我们把他欠的债都给他还上,也算对得起他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我和你爸就跟你们过,在你们这儿养老,咱们才是一家人。以后这个家你们说了算,我和你爸什么都不管。我们都老了,也管不起了。老头子,你说句话,这么做行不行?”秦母说完忍不住又伤起心来。
秦父叹了一口气说道:“咳!行啊。真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家竟让这个败家子祸害成这样。”
最后一算账,秦河以父母的名义居然在外面借了将近2万元的债务,秦江气得用拳头直砸桌子。按照当时的最高价,秦江父母的房子最多能卖一万多一点。即使按这个价把房子卖了那还有将近一万元的亏空。秦母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大儿子承担了。
她说道:“要不你们还是别买了。这个房子能卖多少算多少,剩下的饥荒我和你爸还能干几年再慢慢还吧,啥时候还上啥时候算。我们再盖一个小房子,对付能住就行,我们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看着父母花甲之年还遭受这样的逼迫和屈辱,秦江也不管妻子文桃愿不愿意当即就拍板:就用这个房子相抵这2万元的欠债。其实,秦江要是当场问一问文桃的意见,文桃也能答应。秦江这么做虽说让文桃的心里很不舒服,但她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愉快。不过她也没有当场就表态。
秦母是一位勤劳善良但内心又很敏感的老太太。文桃虽然没说反对但也没说不行,所以儿媳妇儿内心的想法她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既然儿子这么做了,作为母亲也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只能按照儿子说的办。秦母心想,大儿媳妇能够做到这一点相当不错了,即使她不太愿意那也很正常,日后必须好好善待人家。
就这样,秦江拿出2万元把弟弟秦河欠的外债全部还上,父母的住的那套房子就算卖给了他了,从此他们便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了。因为这个原因,秦河的女儿就被他的前妻接走了,从此秦河再也没有管过女儿。
因为没有债主催债,一年以后,秦河终于敢露面回家了。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而是带着同居很久的女友回来的。可能是良心发现,秦河一进门就给父母跪下了,连扇自己好几个耳光。他向父母,向哥嫂道歉并表达了忏悔之意。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和一奶同胞的亲弟弟。看到秦河如此悔改的诚意,秦父秦母还有秦江和文桃也就原谅了他。
家里人看到秦河的女友孙小琴很朴实是一个稳重的人,觉得应该把他们的事定下来,而且孙小琴也愿意嫁给秦河。于是秦江做主把孙小琴的父母请来,在村子里给他们举行了体面的婚礼,孙小琴便名正言顺地嫁给了秦河。为了让弟弟从此收心好好过日子,哥哥秦江又为他们筹钱支持他们在乡政府所在地买了楼房让他们居住。
在家住了一段时间后,秦河的儿子出生了。秦河提出应该出去打工给儿子赚点奶粉钱。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后,他便踌躇满志地出去打工赚钱了。因为孩子还没有满月,文桃便把孙小琴和孩子接回家里并照顾她们母子。
半年之后,秦河回来对家人说,他和朋友承包了一个建筑五项工程,非常赚钱,工程结束后他可以拿回30万。到时候他不仅能把哥哥的钱都还上,还要把父母接到楼上去享福。秦父秦母看见秦河突然能干大事了而且还要接他们上楼享福,这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秦江当然大力支持弟弟干大事赚大钱。秦河走的时候让大哥给他筹集3万元资金以便开展前期工作。此时秦江的手里并没有太多的钱,但为了支持弟弟的事业,他马上出去以自己的名义花了3分的利息给秦河筹集了3万元。秦河拿着三万元钱在家人的欢送和祝福声中赚大钱去了。而此时的秦江,加上之前为秦河买房子,他已经为弟弟拿出10万元钱。
之后,秦河一直和家里保持着电话联系并告诉他们年终的时候,工程结束了他就可以拿着钱回家了。孙小琴带着孩子在哥嫂家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文桃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予了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为了让孩子有充足的奶水吃,文桃买来猪蹄、牛羊肉炖了给孙小琴吃。冬天来了,因为平房不保暖,孙小琴抱着孩子回楼上住了。
正当秦父秦母扳着手指头等着儿子秦河赚大钱回来的时候,一对母女突然来到她们家,一场新的灾难又一次降临在这个不幸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