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的？”何雏把望远镜还给对面的少年。
少年嘴角扬起，笑起来倒是如沐春风，何雏不禁有几分赞叹。
“雨生是我朋友，他有急事忙去了。”少年收好望远镜，反复看了看，“送你了。”
送我？何雏一惊，他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自己，岂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她？
何雏连忙招手：“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小伙子，我也是被卖到这里的，没什么大能耐能帮你啥。”
少年收回刚才的笑容，浓眉挑起，思索了一会儿：“拿这变卖了，也能赎身。”
何雏眼珠子一转，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要是那这个当了，应该也值了不少钱吧？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白买人家的东西，第一见面就如此，感觉总归是不大好。
“看你这打扮，也应该是被迫到这里的，没想到青楼也收男儿。唉，可能有些客人胃口不一样吧。小伙子，你拿着，你先出去，我自有办法。”何雏一边安慰着，一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唉，都不容易，看来这世道的确凶险，希望大家平安。
“我...”少年刚准备说些什么，只见身后涌来几个人影。
何雏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就从身边略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匆匆地离开了。何雏无心再管他是哪位“高人”，目光继续转向楼下，却发现何茜羚不见了。
好戏竟然是白白错过了，何雏那个心痛啊，她连忙下楼，从其他的姑娘的口中听到何家大姐被寻芳阁的大老板单独请到包厢里去了。
“刚到处找你，你这妮子闪的还真快。今天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怎么谁都和我作对。”红姐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何雏吓得赶紧跟在她的身边。
“你去后院，柴房正好差个体力活，你去帮忙吧。”红姐见何雏愣在那里，于是一巴掌下去，拍到了何雏的脑门上。
被这一拍，何雏都找不到北了，感觉脑仁一阵蜜蜂嗡嗡地响。何雏强忍着眼泪，退下了。
回到后院的柴房，何雏坐在柴堆上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下来，还记得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两个人找不到出气的地方，经常会打自己，所以身上老青一块紫一块的。
或许，父母离异倒是何雏最期盼的事情。
曾未想自己穿越到民国，还是得收欺负，真是越想越觉得憋屈。何雏鼓着脸，一点点抹去流下来的泪水。
不管以后如何，人活着总还是有点希望，何雏在遇见曾祖母之前经常这样鼓励自己。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还没有找到曾祖母，更别谈何家小少爷，所以在完成使命之前，还不能放弃.....
经过何家大姐那么一闹，寻芳阁这几天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就像是受灾之后残像，谁都不愿意得罪何家。
红姐只是寻芳阁的管事，她幕后有几位重金的大老板，如果不是那几位老板，寻芳阁肯定早就被何茜羚给翻了过去。
来的时日长了，何雏渐渐知道了寻芳阁姑娘们的等级，除去红姐之外，只要是还在服侍客人的姑娘们，都是有等级的。
最低等的便是在寻芳阁大门口招揽生意的女子，媚态十足，进屋就可以干活。最高级的，当属卖艺不买身，年轻貌美，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称“书寓”。
而何雏，什么都不是，她只能算低等的粗活丫头，既没有媚态，也没有那才情。所以每次只能是在柴房和厨房之间徘徊了。
像何雏这样的丫鬟也有十多个，其中有的被来的客人看上，挑中了，就可以从粗活丫头成为姑娘。有的甚至直接被纳为小妾，所以，何雏更怕的是被人看中，不如当一个粗鄙的丫头更自在。
而且粗活丫头们都不会住在寻芳阁，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她才知道，后院的围墙又一个小门，小门进去之后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的两间小屋子。
小屋子不扎实，晚上风吹进来，蜡烛都被吹灭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一个炕上挤一挤还能睡。
这生存条件也太艰苦了一些。
不仅如此，干活的丫头们吃饭睡觉的时间也必须统一，最后又秦妈子来管。秦妈子年纪大，看起来也有五十多了，专门管教她们这一群丫头。
怕丫头逃跑，怕丫头们私自接活，怕丫头和某个杂役私奔，云云。
管的也可是真多，何雏最烦这个秦妈子，每次睡觉之前还要搜身，弄得身上直疼，还不准备叫唤。
当然，秦妈子也最不喜欢何雏，有点小聪明，嘴巴很狡猾，有次偷吃了厨房的菜饭被她带了正着，着实教育了一番。
相互不顺眼。
这不，转眼间，来这里差不多也快一个多月了，工钱没拿多少，人消瘦了一大截。何雏起床，洗了把脸，看着眼前的自己，虽然容貌不是自己的，但这么多时间过去了，也渐渐习惯了。
只是这小脸蜡黄，看起来真可怜。
也只能是，活着吧。何雏叹了一口气，捧着碗，从屋子里出来，几个小姐妹正在外面瞪着她。雪还没融化，女孩子们踢了踢脚下的雪块，仰起脸，一笑。
“代玉，你今天最慢，等下秦妈子又要说你了。”说话的正是和何雏同屋的小翠。
小翠比代玉小一岁，也是被卖进来的，她心比较大，甚至觉得寻芳阁的生活比家里更舒服，起码饭吃得饱。
何雏每每都会教育小翠，人要有出息。小翠不知道出息为何物，只明白这世道，吃饱就是最满足的。
“说我就说我，又不是第一次说，怕啥？”何雏挺起胸膛，啥也不怕。
干活丫头吃食每次都在厨房里，几个人围个小桌，几个馒头，几颗青菜就算是一顿中饭。何雏不喜欢吃也没法，总比饿死要强。
今天何雏去晚了，秦妈子又教育了她一顿，她懒得顶嘴，于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何雏没好气地撇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饭，小声嘀咕：“又是这些菜，都吃烦了。”
“人都快饿死了。”何雏又补了一句。
“这是谁说的丧气话？”
何雏以为又是秦妈子要来教育自己，可是仔细一听，这声音着实不对劲，更加的尖细，更加的凌厉。
红姐穿着一袭紫红色的旗袍，踩着能黄色的高跟就出现在何雏的面前，吓得她筷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没想到今天红姐竟然到厨房里来了，真不知道吹了哪门子的邪风。何雏不知道怎么地，这几天的运气也太差了点。
“代玉，还不快出来？”秦妈子叫唤着何雏的名字，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每次教育她，她倒是一堆大道理，现在红姐来了，看她有什么理由。
红姐一看，这人她认识，之前代棒槌带来的小丫头。
“是你呀。”红姐一撇，雨生跟在她的身后，连忙拿再来一个檀木做的凳子，红姐这才缓缓坐下。
何雏点点头，只能说一些乞求原谅的。不过在寻芳阁有个规矩，吃饭之前是不准说丧气话，倘若是说了丧气话是必须被惩罚的。
而这个惩罚往往都是体罚，不会打脸，因为也为了以后客人看起来不舒服，基本上都会在身上落下印子。
不管何雏怎么求红姐，今天这顿打是逃不脱了，之前秦妈子惩罚自己总是有小聪明给逃脱，更何况这次还是红姐当着众人的面惩罚自己，别提多难看了。
这秦妈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竹藤，难不成专门为她准备的？竹藤冷冰冰地，一次又一次地抽打在身上，何雏疼得直叫唤。
如同杀猪一般。
红姐很少亲自教育粗活丫头，这几天正好阁中生意差极了，借这个丫头来撒撒气也是极好的。
大概抽了几下，何雏拼命地想往外面跑，却被几个伙计钳住了双手，哪里也逃不脱了。
“哎哟。”何雏恨不得跪地求饶，可惜根本没用。
一旁的小翠拉了拉秦妈子的衣角，想乞求来着，可见秦妈子那嘴脸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刻，只好悻悻地走开。
何雏实在是被打不动了，喉咙也喊哑了，心里想着如果有个人能来救救自己，该多好。
“红姐，我看，应该是够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何雏只觉得是天外飞仙，厨房的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位女子，她没有见过。
何雏半眯着眼睛，斜靠在灶台的边上，额头疼的冷汗直冒，她忍不住看到前方女子的面孔，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半会说不出名字。
“哟，你怎么来了？”红姐起身，赶紧腾出凳子，一副殷勤的样子。
何雏过了一会儿这才认出眼前这位女子。
这不是同寝室的室友，万芬芬？妈呀，她怎么也穿越到民国了？
何雏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伸出手，爬到万芬芬的身边，摸了摸她绣花的粉色布鞋喊道：“芬芬，是你吗？”
“谁是芬芬？这可是咱们寻芳阁的头牌，柳真琦”红姐问道。
柳真琦抿着嘴巴，皱着眉头，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