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谏议大夫甘天纵弹劾少傅林东妖言犯上！”
“臣太常博士邓良平弹劾少傅林东秽乱民间，其形其思龌龊不堪！”
“臣谏议大夫费津弹劾少傅林东妄议朝政，含沙射影！”
…………
一个个铮铮的谏臣仿佛提前商议好了一般，陆续出列俯首在地，每一个弹劾都是诛心之言，虽然他们还没有给出弹劾的理由，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仅凭这一个个扣上去的帽子都够林东喝一壶了，更何况这些东西若是并非空穴来风呢？
林东老神常在地站在廊柱前，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些攻讦放在心上，当然这在某些有心人的眼里却是他已经被吓傻了。
齐景赭也是大感有趣，道：“朕封林爱卿为少傅，乃是遵从祖宗律法，于国有功者当加官赠官，今日本当于朝中商议震灾之事，只是不知诸位爱卿为何弹劾少傅，又以何原因弹劾他呢？”
三十四岁的六品谏议大夫甘天纵显然是这帮人的领头，他俯首道：“臣翻阅史书，发现史官所书方寸之间，每有大灾必有妖人为祸天下，而陛下乃是圣明天子，德追太祖、才比太宗，我大唐在陛下的领导之下蒸蒸日上，大有吞吐天下之势。而宣和大堤却与此时垮塌，臣本疑惑，如此盛世太平之时岂会发生如此大灾。不过臣现在明了，此举乃是天降懿旨，为陛下声明有妖人作祟。恰如徐福之于秦皇，少翁之于汉武，林东以奇技淫巧之利辅以口舌之辩，蛊惑陛下，窃取少傅之位，实乃妖言犯上、祸国殃民，望陛下明察，不要中此妖人之辩！”
这话说得很有水品，不仅把宣和大堤垮塌这种屎盆子都扣到了林东头上，还不停地拿齐景赭与秦皇汉武、太祖太宗相比。这种谏言非常需要技巧，因为很多时候你弹劾别人就相当于在变相骂皇帝，你说林东妖言惑众，那岂不是在骂赐了林东少傅之位的皇上昏庸无能？故而甘天纵这一番弹劾之语，度把握的很好，即弹劾了林东，又不得罪皇帝，还把洪水溃堤这种注定要上史书的大锅扣在了林东身上。
故而齐景赭反而点了点头道：“林少傅，有人弹劾与你，你可想当庭辩解一二？”
林东笑道：“陛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行端坐正，又何须自辩？”
齐景赭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另外几位爱卿呢？你们弹劾林少傅又是何等理由？”
太常博士邓良平起身道：“陛下，臣前几日于寿春书市淘置书籍，偶然发现一本名叫《石头记》的书，乃是寿春著名世家小姐组成的诗社——栖凰诗社之中流传而来。臣好奇之下，买了一本回家观摩。却不曾想这整本书都充斥着淫词滥调，其书中描写一名为宝玉的男子，天天与异性厮混而厌于读书考取功名，整日与脂粉香为伴。若是这仅是一名山野村夫的妄作，倒也罢了，但臣近日方才得知，这本《石头记》正是林东林大人所做，通过其四绝楼紫菱洲的产业在栖凰诗社中扩散。林大人以此书在寿春世家小姐之间散播，其意图当真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思维龌龊、满腹黄乱之人，却口口声声心悦沁阳公主殿下，如此之人，臣羞于与其同殿为臣！”
“还有此事？”齐景赭沉声问道，“可有哪位爱卿看过这《石头记》？邓爱卿此言可属实？”
礼部侍郎罗乐水出列道：“陛下，臣曾看过这《石头记》，文采斐然、情思细腻，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小说佳作，其博学程度就是臣也要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此乃是林少傅所做，至于邓博士所言之事，书中确实有少量篇章提起，但臣以为并不可以偏概全、捕风捉影。”
邓良平立即反驳道：“罗大人此言差矣，越是如此便越说明林东此人包藏祸心，将其龌龊的企图掩藏在锦绣的文章之下，反而比那么露骨的俗言危害更大啊！”
齐景赭看着站定在那里的林东问道：“林爱卿，关于邓爱卿的弹劾你可有想要辩解的？”
林东行了一礼，对大殿后排的邓博士道：“《石头记》的署名乃是芹圃先生，不知邓博士为何一口咬定乃是本人所写呢？”
邓良平呵呵笑道：“欲盖弥彰尔，当世除了林少傅身为天下诗绝，又有哪人做得出书中这般合乎情境的锦绣诗篇？”
林东对着邓良平一拜乐呵呵地笑道：“多谢邓大人的赞扬，林某人就脸厚受下了。”
继而转身对齐景赭道：“陛下，臣无言以辩。”
不少人都被林东这一番表现逗乐了，要知道在封建时代对私德的指控可谓是极为严重的弹劾之一了，私德有亏一旦坐实便会遭人唾弃，可林东却还有余裕自我标榜一番，这番动作反而给了其他人林东胸有成竹的感觉。
齐景赭没好气地笑了笑：“你这都不辩驳，那朕可变要当真了，其他人呢，还有什么弹劾的理由？”
明明严肃异常的场景却因为林东的这番话而变得有些滑稽了起来，谏议大夫费津骑虎难下只得强行道：“林太傅这本《石头记》可不仅仅是有碍观瞻、诲淫诲盗，其中一句句、一章章更无不是在隐晦地诽谤朝廷，若其不过是升斗小民也就罢了，如今林太傅主动接近陛下，其心更是可诛。”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杆卷轴，伏地泣泪道：“臣已将此石头记中的恶毒隐喻一十六处整理成册，还请陛下明察。”
齐景赭一使眼色，示意刘保将他手中的卷轴呈上来，他打开绢帛，略微地看了一眼上面的说辞，面色由严肃竟渐渐嘴角勾起，他笑着问林东：“林爱卿，邓爱卿说你在书中写得宝玉乃是娲皇补天遗留下来的石头，又称这石头是蠢物，借娲皇称朕，乃是在隐喻宣和大堤垮塌之事，你可知罪？”
林东心中暗赞，这也行，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这都不叫捕风捉影了，高中阅读理解也没这么猛啊。
林东心悦诚服地道：“陛下，臣本就是一乡野之人，不识王化，随心所欲，经由甘大人、邓大人、费大人的一番教诲，方知臣迷蒙之间已是如此不堪。”
“臣请辞太傅之位，回归乡野，静修己身，还望陛下成全！”
甘天纵、邓良平、费津和一众大臣都蒙了，还有这种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