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看完《天注定》,出了校门,附近随处游荡了一会,回去时早已是凌晨时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爱看些打打杀杀的场面。我这个人多情、敏感,风吹起一粒尘沙都让我感到人世悲哀,又何况是这样的生死离别,一命呜呼。当时看完《天注定》,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心头,这几年来我心中最不愿提起的东西还是被谱写了出来,活生生地在我面前上映。
我从小有个怪毛病,一看到血腥暴力场面就会有种真实无比的疼痛瞬间附着在自己某块器官上,与荧幕中的人物共享这份煎熬,只不过,他疼的是肉,我疼的是心。一开始我只觉得不好受,便干脆尽量躲着这些难看的画面,后来越来越多这样的故事出现在我面前,才终于明白对于生命转瞬即逝这一令我深感畏怯的话题,我终究避无可避。
电影《天注定》中,每个人的死都好像那么轻易,如此司空见惯,如此不值一提,就像战争时代打仗的士兵,生而几十年只为最后一瞬的死亡,更像谍战片中的尸体,不过是样美术置景的道具。
我时常会看到他人故事中无辜生命消亡的情节,而他们与我聊起这些,不过风轻云淡,那些角色的生死全在创作者的一念之间,不为其他任何,只为剧情需要,只为满足他们内心一切脱离普通世界而疯狂的创意。至于我,只能毫无意义地为那些他人故事中的角色唏嘘,并且仅此而已。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被人视作铁石心肠,觉得我是个毫无女子柔情的怪物,不过那时的确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的泪腺轻易运作。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几年后年后在某个深夜里与他人外出嬉戏都能流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看着夜色中大家笑盈盈的脸庞,看着看着,就哭了。
再后来就更加过分了,屏幕上只要放着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吃饭的场面都能让我潸然泪下,当听到老师课上讲述某旅游胜地过往生机无限时,几颗豆大的眼泪竟然又没尊严地掉了下来,我明明只是,只是为它经历了这些难过的年头感慨了一下而已啊。
以前,我真的不是这样的。
回首过去,我的变化实在天翻地覆。也许在大多数人们眼中,我是个相当洒脱的家伙,理解我的人可能还会羡慕我,小小年纪就已经能把身边绝大部分的困扰看开,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也曾有过为一个人哭到天崩地裂的日子,为他人的一句话而在心里反复琢磨,卑微不堪,可恰恰就是这些萎靡的时光才造就了我如今这副看上去还算豁达的样子。我过去时常告诉别人不要害怕现在的难熬,等到哪天时间过去了,一切也就开朗了,但又觉得这样太过笼统和故弄玄虚,于是后来对他们说:“不要害怕受伤,如果实在怕得不得了,那就看看身边,大家其实都跟你一样的呀,都在陪着你呢。”
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好,还是会为了五斗米折腰,为了三两世俗而痛心一阵,所以,我也在陪着你们呢。
有一回开学,恰逢我犯文艺女青年的骚病,经常在朋友圈里发些装腔作势的文字,内容大概就是显得自己看破红尘俯瞰众生,几个学弟学妹看了喜欢得不行,立马把我奉作偶像,整天来找我侃天侃地——原来大家都那么渴望快点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大家最仰慕的,是那些能够把握人生的人。可是你也得清楚啊,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俗世中,谁又能逃离身不由己的定律呢?
因此,我才想写下这些话,汇成这本书,希望把一些有力量的东西赋予你们。或许在这本书里,我出类拔萃一手遮天无所不能,然而现实中的我又是怎样?谁知道呢。
那天,窗外下着绵绵细雨,我无所事事地坐在桌前,洋洋洒洒写下了这本形同虚设的书。我们总爱提些毫无意义的问题,说些毫无意义的话语,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此愚昧,却又偏偏那么动人。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表达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哀思,至于我为什么总是喜欢讲故去的事,原因就在梁文道的《我执》中:
“我们就是喜欢回首来时的路,以为自己原该变成另一个人,不一定比现在好,也不一定比现在怀,但总之是个不一样的人。”
这些我话现在送给你们,愿以后都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