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鱼刚走出不久,便见着前方竹林间天戈负手而立。长鱼想了想,欲绕路而行。不料,天戈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姐,你不若从这条路走,会近很多。”长鱼顿了半晌,这才抬步朝他走去。
待走了些,借着竹子散发的微微光亮,长鱼仿若看到天戈有些不一样,说不出,道不明。天戈微转过头,俯首看向长鱼,枫叶状的青色涌入眼瞳,长鱼心中一惊,他的额间竟有与自己同样的封印!
长鱼不由自主地抬手触摸他的额间,喃喃道:“为何,你亦有这青印?”
“亦有?”天戈眯起了长眸,慢悠悠开了嗓:“阿姐也如天戈这般?”
指尖滑落,长鱼方点点头。半晌,天戈清朗的笑声传入耳边,“那我便放心了,你果真是我亲姐姐。”
长鱼若有所思,她是离河族的小殿下,生来无心,享受着万年一轮回的寿命。爹娘四处打听,才知这耳眼银杏叶便能造心。历经千辛万苦,阿爹才寻得这耳眼银杏叶,万万次的试验,才将这耳眼银杏叶注入她的体内,生了如今这颗心。听阿娘说,当时阿爹将耳眼银杏叶成功注入她体内时,额间便生出了这青色封印,可想耳眼银杏叶力量之大。令她不解的是,这封印她有,由耳眼银杏叶化为人形的九华亦有,可这并非娘胎里带出来的,为何她的亲弟弟也会有?
“走吧,阿姐。”天戈已抬脚前行,长鱼这才收了心思,跟了过去。一路上,姐弟两并未说话,只是行到光线微弱处,天戈停了脚步,等着长鱼。
待走到了枯枯儿的住处,长鱼才意识到天戈是为了送她过来,才在那里等候她的。“你进去吧,明天决定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我再来找你。”天戈的侧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冷淡,长鱼心里倒是涌出了丝丝暖意,有个弟弟,感觉还不错。
“嗯,那你自己小心点,我明天不是在枯枯儿这,便是在九华那,应该好找。”
“好。”待长鱼进了屋,天戈才离开。长鱼进来时,枯枯儿还未入睡,枯枯儿见着是长鱼,拉着她在床边坐下,长鱼看着枯枯儿气色已经恢复如常,询问她可否愿意明天一同出去,枯枯儿抹了抹泪,原是想念家中爹娘了。
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长鱼却始终不能入睡,想着天戈额间的青印,又想着明日的离开,再想着……天戈晚上能去哪歇息?
天戈辞了长鱼,往回走了一段路,才从一个岔路口绕道了白日间的山洞。
天戈再次尝试运用灵力,然而,并无反应!正当此时,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至耳畔,天戈寻了处隐蔽,此处正好能看见洞前。
侧身望去,一团俏影立在洞前,看不见面庞,只见她身形一动,念了一段咒语,结界便从洞前撕裂出一道口子,她便进了洞去。
结界的裂口一点点地愈合,天戈遂快步尾随进去。洞内不大,四周通透的竹节照彻了整个通道,果真是别有洞天,方才还只是狭窄得仅能一人通过的地方,拾了几道台阶上,便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
这里不似洞外那个小古庄,完全一副人间的派景,或许这正是通往人间的另一条道路!前方的俏影此时已往东边去了,天戈提步跟了过去。
不多会,天戈来到了一处人家,外面看着没甚稀奇,不过是院内多了棵耳眼银杏树,看着不够粗壮,但天戈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牵引着他。
“余老可在?”清亮的嗓音响起,一个鹤发苍苍的老人家从里屋走了出来,虽看年龄已过七十,身子骨却是异常硬朗,见到眼前人,毕恭毕敬作起揖来。“不知仙子到访,小的有失远迎。”
“余老不必客气,此次我是奉慈母之命而来,取回耆佬的元灵。”说罢,女子转过身来,朝着耳眼银杏树走去,只是转身的一刹那,天戈便瞧见了此女子相貌,正是“蓝蝶仙子”瑶歌!
事情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当时天戈刚从水下通道来到小古庄时,便从水下见到了瑶歌与首领安木亚,隐约听到瑶歌说起他来,之后他们便一同出去,天戈在水下一路跟随,才发现他们进了这个洞穴。天戈知道此事必定与他有关,这才决定临走前必前来一趟。
之前还诧异,为何力量始终不能恢复,看来自己的元灵早已不在,天戈难得的耐着性子继续瞧下去。
瑶歌取下头上的簪子,生生从树干上挖下了一块树皮,天戈却突然觉着浑身发热,气血冲至全身,未等瑶歌将手伸进树干,强劲的风力将瑶歌和一旁的余老刮倒在地,只见一团白影旋至眼前,天戈!
青青点点的元灵从树干内冲涌而出,包裹在天戈的周身,天戈只觉着身体随时都要爆裂,这股青气忽而向上翻腾,凝聚成一朵银杏树叶,自上而下贯穿百会穴。抬眸之间,额间印记妖冶异常!
“啊!”无边夜色中,枯枯儿被身旁人惊醒,她慌忙命人点了灯,再看向身边垂发坐着的女人,接住了她缓缓倒下的身子,担忧极了,急唤了数声。未闻答音,枯枯儿颤抖着拨开她的凌发,顿时睁大了眼睛,青色的枫叶赫然显露额间!
“耆佬!”颤抖的声音在沉寂后响起,瑶歌怎么也没料到,这元灵居然如此识主人,只是现下她再也取不走耆佬的元灵了。
天戈运了运力,嘴角噙出一抹邪魅至极的笑容,悠悠地吐出声来,“果真是我的力量。”
倒地在侧的余老再也坚持不住,一股心血喷涌而出,毙!这余老本是凡人,八百年前被慈母选中看守安放耆佬元灵的耳眼银杏树,便获得了无尽寿命。不过,元灵既离,他的寿命便走到了尽头。
瑶歌颤抖得厉害,她不是不知道天戈的力量重生意味着什么,只是,他的记忆可一同恢复如初?
天戈长眸微眯,只淡淡看了地上女人一眼,瑶歌在怯懦的眼神回望中,分明瞧见了那个少年,邪魅近妖!
天戈的记忆并未恢复,他很清楚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此时也正往来处返回。只是,他的元灵回来了,连带着原有的本性!
枯枯儿很是焦急无措,她派人通知了九华,当九华和小七赶到的时候,长鱼额间的印记已然消退,平静的闭眸,似是从未醒来。
九华替她拭完额间的薄汗,沙哑的嗓音闷哼出声,“她是怎么了?”小七急得眼泪打转,却也没有平常大呼小叫的模样,他们都在静静等待枯枯儿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啊,睡得好好的,就听见长鱼大叫了一声,尔后……尔后……”枯枯儿吓得眼泪尔止不住的流。
“尔后,如何?”简单的字节从牙缝里狠切出来,九华冷冷的声音为夜色平添了几分凉意。
“长鱼就成了这幅模样,不过,我那时分明看到她的额间生了一片绿色银杏叶,不知何物。”
青色封印?九华和小七同时顿住,戾气凝在眉间,双拳不自觉握起,九华不再言语。
小七直觉不妙,九华本就是耳眼银杏叶,当初完成了为小殿下造心的使命后,固本元灵便幻化成人形,青色封印自此成为二人同生共死的联系。此时,青色封印既出,必是小殿下或九华的身上发生了重大变故,如今九华好模好样,那么小殿下要遭劫难?小七急得在房间踱起步来,他得赶紧出去禀告慈母。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长鱼觉着是上了趟天,下了趟地,在茫茫天地间如云漂游,如水跌荡,身体乏得连眼皮都抬不开。
许久,才觉着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进耳畔,努力地睁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受到点点光亮。
看着长鱼醒过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你感觉怎么样?”九华温润的脸庞印入眼帘,长鱼疲倦地扯出一抹笑,缓缓而言,“就是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