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烟按按自己的腰眼，默默吐槽，地铺睡久了就是不舒服，哪有软乎乎的床舒服啊。
可她不敢说，怂。且，同凝渊上神同屋而眠便已经足够满意了。
近来青丘落了场雪。
涂山烟是个怕冷怕热的性子，裹了厚厚的毯子缩在洞里死活不肯出门，一日三餐都得须人端了来，说死了也不愿意出个门。
凝渊无奈架了火盆，又在火盆旁铺了厚厚的被子，他勾着盆里的银碳，将屋里弄得热了些，毛狐狸缩成一团，凝渊将狐狸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狐狸月白的毛。
小狐君抖抖身上的毛，自觉暖和了些，便要化作人形，凝渊一时不妨，被怀中人一压，两人便滚进了火盆旁的被子里。
凝渊看着身下的小狐君，微微有些发愣，女子头发有些散乱，一双眸子却灿若星辰。
涂山烟手抵在凝渊的胸口处，两个人挨得极近，气息纠缠在一起，呼吸可闻。
涂山烟红了脸，凝渊后知后觉把人松开，涂山烟坐到凝渊旁边，脸颊红红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好烫。
涂山烟吐了吐舌头，只听凝渊道，“吾突然想起有事……同狐主相商。”
他急急出洞，涂山烟捧着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吃吃的笑了。
真好，真好。
小狐君满脸红霞，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心里也有了大胆的想法。
凝渊他……应当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晚间凝渊回来了，带了一笼食盒，涂山烟打开，看到的便是几碟小菜并一瓷盆桃花羹。
桃花羹乃是取新鲜桃胶并当年碧梗米熬成，收火时放一把新鲜过水桃花瓣，算是青丘特色。
“趁热吃。”凝渊伸手将小菜拿出摆好，缠枝红莲白底瓷盘盛着碧绿的芹菜，配细姜丝，加青丘特产的陈年老醋，闻着很是清新。
雨过天青色瓷盘上整齐放了一条清蒸鲈鱼，依旧是配细姜丝，冒着腾腾的热气。
深黑陶盘略小了些，码了七八块山药条，雪白的山药上开着四五朵桃花，由通红枸杞衬着越发好看。
凝渊为涂山烟盛了饭，用的碗却是雨过天晴黑边细瓷绘桃花碗，凝渊将饭端到涂山烟面前，“听厨房人说你连碗都要特定的，可见家里把你惯的不成样子。”
涂山烟接过她的小碗，抬头笑道，“上神可就不知了，我连勺子筷子都与旁人不同呢。”
“我那筷子是酸红枣木的，是几年前打一个老树妖身上折的，勺子是桃祖赠的。”说到这她颇为不好意思，“我少时不太会用筷子，常弄得到处都是，桃祖便做了个勺子让我用。”
凝渊无语，“吾头一次见这般讲究的人。”
“您还是说‘我’吧。”涂山烟挑了一筷子菜，“现下不流行说‘吾’了。”
凝渊：“……”
涂山烟从容吃了菜，见味道不错，微微眯了眯眼，“尝着倒不太像赵厨的手艺。”
凝渊也挑了口菜吃，颇为好奇，“小狐君还能尝出何人所做？”他分明看见青丘厨子不少。
涂山烟点点头，“赵厨是个凡人，在京城开了家酒店，因着得罪了权势来青丘避难，我向来喜欢他的饭食，打他来了便未吃过别的厨子。”
“凡人？”凝渊微微凝眉，“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吾……我观那赵厨倒不似个凡人。”他果然还是改了。
“瞒不过上神。”涂山烟笑道，“他母亲是我青丘一族，说来上神应该晓得，便是前几年闹得风风雨雨的涂山卿华。”
凝渊倒是来了两分兴致，“哦？那涂山卿华便是他娘？”
“正是。”涂山烟又夹了筷子菜，“说出来不怕上神笑话，我那姐姐为了个凡人魂飞魄散，用她的三魂七魄补全了赵念卿的魂。”
赵念卿便是赵厨，人与妖之子不合伦理，生而三魂七魄不全，故涂山卿华生产之时借秘术将自己的三魂七魄补给了儿子。
“也便看他是姐姐的儿子，姐姐当年待我不薄，我留他一命而已，不说这个了。”涂山烟笑笑转移话题，“先前上神说头一次见我这般讲究的人，我可记着当年六十四神之一的笙华上神比我还讲究呢。”
凝渊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看涂山烟的眼里分明带了疑惑，“笙华很讲究？”他怎么不知道……
“可不是，史料可是记载着呢，笙华上神出行必是极有排场，美人抬轿鲜花铺路，你且等等，我给你找一下。”
说着涂山烟便放下筷子，跑到床上，自床头拉开一个小抽屉，在抽屉的最深处拿出珍藏已久的书籍。
“喏。”涂山烟把手里的书递给凝渊，“《九州记典藏版》，睚眦写的，你说她也不知道遮掩一二，我买了好久才买到的，衡阳我都没给他看，上神且珍惜着看。”
凝渊怀着极大的兴趣翻开书页，看到龙凤呈祥一卷眉目滞了滞，待细看下来眉眼抽了抽，“这书，你且收好吧……”
他实在是没眼看啊……
且不说龙主凤主脖子以下不可交流的动作叫这个名为睚眦小姐写的细致入微，单只说这笙华恋慕于他便是没影的事。
“言神笙华恋慕神凝渊多时，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故神笙华郁郁而终，临死前以一魂一魄炼成夺情，赠神凝渊。
昔者神笙华曾言，此物乃赠予神凝渊所爱之人，愿她能陪伴凝渊上神左右，时时岁岁，岁岁时时。”
“野史，都是野史，嘿嘿。”涂山烟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客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藏好书，“睚眦真的应该好好说教说教了。”
她脸上的笑容单纯而诚挚，凝渊无奈，招手示意她坐下，“过来吃完饭。”
涂山烟默默坐下吃饭，一顿饭吃的食髓知味，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典藏版会不会被毁尸灭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