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香楼内,原本应该琴声悠扬的一间屋子,此时却传来瓷器碎落的声音。
“真是一群饭桶,连做个事都要被人抓住把柄!”
“殿下,此次事情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哼,我当然知道,不然钱玉书的诗难不是自己长了脚跑出来的?”
琴声弹错了一个音,但是并无人发现。
“看来,父皇前段时间重病,我代理朝政,倒是让那只老狐狸急了。”他喝了口茶:“这事儿既然是苏喆办的案,父皇那边肯定多少也知道了些,罢了,弃子丢了就了吧,这段时间都注意些,别再被抓到什么把柄。”
“是。”
“对了,临王府中的奴才都送过去了吧。”
“都送过去了,不过这临王夫妻都没让人近身侍候,说是还是自己原先的人用着习惯些。”
“嗯,倒也无所谓,反正他年后就要回那苦寒之地了,不过就是父皇一时心软,看着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过了会,屋内之人告退离开,只留下那被称为殿下之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他细细的品着茶,看着兰娘抚琴,直至一曲结束。
“这钱玉书你怎么看?”他细长的双眼玩味的看着她。
“殿下说笑了,兰娘只是一介伶人,哪里会懂这些大事。”
他举起手中的茶盏,随意说着:“前几年,他还在做通判之时,不是经常来这吗?”
兰娘低头:“殿下也说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况且那时兰娘刚入缀香楼,虽曾与他见过些面,但早已记不清了。”她苦笑:“殿下还是莫拿奴家说笑了。”
太子放下杯子,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手背轻抚兰娘的脸颊:“看来我也要经常来啊,以免有人过段时间就把我忘了。”
“叩叩叩”
门外侍从提醒:“殿下,时辰到了。”
“嗯。”他放开兰娘,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直接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只剩兰娘一人,她慢慢起身,走到一边去收拾琴桌。
“嗡......”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正好滴在琴弦上,她抹了抹脸颊,却轻轻笑了起来。
京师一下子抄了三个官员的家,其中就有谏议大夫魏行,想想前段时间还在说的他家的公子与燕王之事,众人唏嘘之余,还叹天家仁慈,虽抄了家,但也只判了此三人流放,并未涉及家人。
茶馆里,清月在一边听得直想笑,不过就是做样子罢了。
仲帝若是罚的狠了,那三人狗急跳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捅出什么不该捅的,毕竟是太子的人,颜面还是要的,将家人留在京师,双方都能各退一步。
叫了小二结了账,便直接走了出去,刚出了茶馆没几步,便被一怀抱孩子的粗衣妇人给撞了,还好季临秋在一边扶了一把,那妇人头也不回,直直往前走。
“姑娘,没事吧?”木槿嘴里说着:“怎么走的这么急,撞了人也不停下来。”
清月看着那妇人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临秋,快把那人拦下来!”
季临秋点点头,快步追了过去,她们二人跟在后面。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地为什么拦我的路?”
清月她们也跟了上来,那妇人一看到他们三人,心下了然,原来是刚刚撞到的。
“我家孩子生了病,着急找大夫,刚刚一不小心撞到姑娘,还请姑娘见谅。”说完就要走,季临秋手一伸,就是不让她走。
清月上前一步,开口:“怕是你抱的不是你家的孩子吧?”
那妇人神色一变:“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自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啊!还请姑娘行个方便,莫要耽搁了我家孩子看病。”
清月并不理会:“木槿,把孩子抱过来。”
木槿点头,随即上前,用了些巧劲,把孩子给直接抱了过来。
“唉,你们干嘛?抢孩子啦!青天白日有人抢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妇人瘫坐在地,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喊着。
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一堆人,指指点点。
清月看了眼在木槿怀中熟睡的孩子,这么大动静都没醒,怕是被下了药:“你说这是你家孩子,可有何证据。”
那妇人一愣,接着哭喊着:“我自己生养的孩子要什么证据啊!你看我家孩子穿着的衣服,还是我一针一线做的呢!”
木槿开口道:“你给你们家孩子做衣服,大出这么多吗?”众人望去,这孩子的袖子和衣摆确实大出一大截。
“我,我这是怕孩子长得太快,便做的大些,”妇人抹了把泪:“姑娘你一看便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哪能长多大做多大?一件衣服都是要穿到不能再穿的。”
“哦?既然都这么穷了,那为什么还要给你孩子穿云纹缎的衣裳?”清月把孩子最外面的衣服掀开:“这一件怕是能顶你家一年的积蓄了吧!”
众人顿觉奇怪,那妇人憋红了脸:“我这是,我这是,孩子的生辰要到了,我这是攒了好久还攒出来的。”
清月冷笑,心想,倒是嘴硬,她接着开口:“顺便再用剩下的面料做了双靴子是吧?您这可真舍得!”
拿这么贵的面料做靴子,这下可不是舍得就能说得清的,一般人家因为考虑到耐磨,耐穿,都是用粗麻布做的,还有些人家甚至平日里穿的就是草鞋。
这妇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好事者,直接跑去叫来了巡街的官兵,那妇人一看有官兵要来,赶忙推开众人,逃了出去,领头的官差一看,马上让几个兵追了过去,众人也慢慢散了。
“姑娘,那这孩子怎么办?”木槿抱着孩子问
“这么闹都没醒,先找个大夫给看看吧,别真给耽搁了。”清月转身,朝一边领头的官差身子略弯:“几位大人,我是前面无茗居的东家,这孩子我们先带去给大夫看看,若是孩子家人找来,还请您转告一下。”
官差回礼:“姑娘客气了,还要感谢姑娘仗义出手。”
两方客气一番,便直接分别了。
不远处就有一个医馆,大夫给看了看,所幸孩子只是被喂了些蒙汗药,睡一觉就好了,便又回了无茗居,一直到天快黑了,孩子的家人才找过来。
一位披着素绒绣花斗篷的妇人扶着个头发花白,穿着素衣,手拿佛珠的老太太,后面跟着一堆丫鬟婆子。
木槿将她们带到后院,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孩子躺在软榻上在睡着,老太太眼泪顿时就出来了:“我的孙儿啊!”之前就听说被下了药,这会儿看见孩子闭着的双眼,直把那拍花子在心中骂了八百回。
一顿眼泪过后,孩子也被嬷嬷抱上了马车,年轻妇人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说了两句,便转身向木槿走来:“听说是无茗居的东家姑娘救下了琪儿,还请姑娘带路,我想亲自谢过您家姑娘。”
木槿想了想,说道:“您跟我来。”
接着就带她到了二楼的一间雅室内。
“姑娘,孩子的母亲想亲自谢谢您。”木槿在帘外说
“道谢倒是不必了,只是以后还请当心些,莫要再丢了。”清月边说着边将茶盏放下,起身从帘后走出,看到眼前人,瞳孔一缩,原来孩子母亲竟是何兰欣!
“今日和家中母亲一起去寺内烧香,竟不想出了这么个事儿。”何兰欣轻轻一拜:“还要多谢姑娘救了琪儿。”
“夫人客气了,本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清月回拜:“我看老太太还在车里,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家吧!孩子也要人照顾着。”
何兰欣点头:“今日着实匆忙了些,改日再来好好谢谢姑娘。”
“慢走。”
等人出了雅室门,清月又回到帘后,却并未坐下,她打开窗,看着马车走远,脑中却思绪纷乱。
“姑娘,姑娘?”木槿送完人,一上楼就看见自家姑娘在窗前发呆。
“姑娘~”
“啊?”清月回过神:“什么?”
木槿无奈:“天已经黑了,咱们该回小园了。”
清月呆呆点头:“哦,对了,临秋呢?”
“临秋在楼下等您呢!”
故人初见,却早已不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