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林清风拿起茶盏,浅喝一口,接着说:“当年军报有误,上报两千散兵,实为一万精兵,这是其一;其二,军饷根本就没有送到,李家军被围困在清风岗两个月,最后,突围出去的时候......”
话没说完,他突然侧过身子,不断的咳嗽,清月赶忙轻拍着背,帮他顺气,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示意好了很多,正准备开口就听见清月开口:“兄长,还是我来说吧。”
屋内安静,偶尔夹着低咳,卫霖握着茶盏,明明室内温暖如春,他却觉得此刻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最后,突围出去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南明的军旗,可谁成想,这军旗竟然是夺命的信号,李家军原本就一夜突围,饥饿,疲累、伤亡,况且根本没有设防,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斩杀于清风岗,而当时领军的曾布立了大功,一路从三品参领爬到了一品都统。”
一品都统,虽是京武官,却不是谁人轻易可做的,因手握御营司,而御营司则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而他,年后入职的就是御营司。
卫霖心下了然,看来,莫将军早已将一切安排好了。
“那军饷呢?”那么一批军饷,就算谁人想中饱私囊,也没有那么容易。
清月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军饷?当时负责军饷运输的是户部员外郎蔡汴,他连同当时同在户部的薛向薛诠父子,私吞军饷军款,曾布,京师府尹王鹤润,都是一丘之貉。”
林清风接着说:“当时,仲帝登基不久,正值新法推行,新旧党派争端愈加,新法实施极为艰难,这件事,正好让新党如借东风,借题发挥,即使心中存疑,也不会去深究,而镇国公府,不过就是新法推行的一个垫脚石而已。”
更为可笑的是,轰轰烈烈的新法改革,不过也只持续了短短六年,最终却以流民四起草草收场,而最初的垫脚石——镇国公府并没未参与党派之争,却沦为了牺牲品。
时至今日,又有谁还记得那些忠军忠国的将士?
“当年镇国公府抄家之后的事,我都听小六说了。”林清风起身,郑重的朝卫霖行礼:“还请受我一拜。”
卫霖赶忙扶住他的:“若不是当时夫人救了我和妹妹,只怕我们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街头了。”
“令妹当年虽年幼,可能做出那样的决定,替换了小六,实在让人佩服。”
“是啊,”卫霖点头:“月儿从小就知善恶,辨是非,比我这个哥哥强多了。”
“小六以前说过,她虽与我是血缘兄妹,可与你却是患难兄妹,我比你虚长几岁,若是你不介意的话,也可唤我一声兄长。”
卫霖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可我只是个粗野军人。”
“镇国公府,世代从军,我也是个粗野军人,虽然现在我现在已如此样子,但还望兄弟不要嫌弃为兄才好。”
话已如此,卫霖拱手道:“兄长。”
林清风应声,随后将三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笑着说:“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可不要嫌弃我这个兄长啊!”
清月本来已经含着泪,这么一说,直接笑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大哥哥怎如此破坏气氛!”
屋内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而笑,相握在一起的手更紧了。
宫内,东宫。
厚重的帘子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祥云边,香炉里的檀香问轻轻地萦绕在鼻尖。
太子身边的内侍走了进来,行了礼:“娘娘,太子说,这几日要抓紧看功课,便在书房歇下了,请娘娘不用等他,早点歇息即可。”
“知道了,你退下吧,记得提醒太子早些休息,晚上看书伤眼睛。”
“是。”
待人退下之后,太子妃开口:“把那两个贱嘴的宫婢带过来。”
一边站着的掌事宫女应是便转身吩咐下去,没过一会,两个宫婢就全身发着抖的跪在了面前。
太子妃坐在上座,冷眼看着跪在那的两人。
今日,这两个奴婢背着人讨论说太子看上了一个妓子,才会长久冷落太子妃,又说那妓子定是怎么好看,才会让太子殿下如此惦记,正好被她听了个正着。
一边的掌事宫女竹染看了看上面的人,开口问道:“说罢,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奴,奴婢不知。”其中一个宫女哭着回话
竹染上前“啪”打了一巴掌:“你既不知,那这话就是你传出来的。”
“不,不是,奴婢也只是路过御花园时,听人在假山后面说了两嘴,”那宫女顶着红肿的脸颊抽泣着,不停磕头:“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智,才会瞎说,还请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太子妃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既已被蒙了心,那便不要了吧,竹染。”
“是。”竹染向两边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用布塞住了那宫女还在不停求饶的嘴,直接拖了出去。
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吓得牙齿都在“嗒嗒嗒”地打着颤。
太子妃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既已听到了,那便把耳朵割了去吧。”
小宫女整个人发着抖,匍匐在地板上:“娘,娘娘饶命。”
“哦,对了,顺便把舌头也拔了吧!”
小宫女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任由宫人将她拖了下去。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太子妃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竹染上前,替她拿掉头上的簪子饰品。
“派人去查查,若是流言便止住,若是......”她顿了顿并未接着说下去:“过两日,我回一趟家。”
“是”竹染应声,将头饰放好之后,开始替她梳头。
太子妃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上的脸庞:“竹染,我是不是老了?”
“娘娘多想了,您正值年华,怎么会老?”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是啊,正值年华,我和他少年夫妻,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却总也走不近他?”
竹染在一边默默替她梳发,并不吱声,她知道,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