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缺身边这群“赶尸人”,当初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隐藏了多少尊严才担起了这份差事,现在又如何能够轻易放下?还有就像入行最早的老大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早已友谊深种,这份友情对他们而言恐怕是最重要的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兴起了将战场上死人投入到天线河的规矩,顺应地诞生了赶尸人这个职业。
自从三百年前的群魔乱世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各国百姓生活拮据,一日尚不足三餐,周身衣物常年不超两件,底层之人在人死后下葬的费用都出不起;而葬身天线河为在世之人守护平安并非辱没死者,在人们心中虽然无奈,但自觉光荣。
后来百姓生活好了起来,运送死人的木板马车上装的大多都是死去的士兵,近些年来则是文图与紫达的士兵。
文图一统南方,结束了南方常年战乱;而北方的诸多小国也都依附并入紫达王朝,多因其国力强盛,百姓富足。
西北古鲜国与沙驰国已近百年未曾参加任何战事;极东之地的百里王朝南与无边沼泽接壤,北与巨人雪国相邻,中间与东陆的紫达、文图隔海相望,更无战事可言,只是偶尔与雪国巨人们产生点小摩擦。
今年的战事属南北之争,紫达王朝与南国文图之间的较量。不过十年过去,双方仍在大庾岭对峙,未分高下。
原本紫达王朝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刚统一不久的文图难以招架,节节败退,一直打到大庾岭以南百余里的风露坪,文图国危。
可就在南国朝野上下束手无策之时,文图王上力排众议,遣大将军之子前往统军,挂帅西行,率军北伐。
约莫半年前一辆青蓝马车从文图帝都歧庸城出发,半年后战场从风露坪向北推进至两国交界大庾岭;取得大捷的南国军队却在士气正盛当头叫停行军攻势,原地驻扎,与紫达铁骑南北对峙数月之久。
对于世子此举议论纷纷,王上文远不为所动。
……
……
九月中旬,从大庾岭南北各有一支人数达万人的军队自三岔河源头出发,西行进入祈厄山脉。
南边一行由副统帅周延和李凡生参将带队,李凡生是世子李执的义弟,即便是副统帅周延也对他很是客气,因为那个青年在他心中的形象可谓高大。“李参将,世子殿下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我们这一万来人就这么撤出来,会不会被那温狗趁机反攻?”
李凡生说道:“副帅放心,听我义兄说那边也接到了命令,估计也派出了不少人;即便他们真要打,有我义兄坐镇,定让他们葬身三岔河。”
对于这一点,老将周延没有丝毫怀疑,他深知世子的无边能为。他随即话题一转,道:“那地狱花是种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李凡生也一脸茫然,“义兄说是宫里亲自下的令,”他顿了顿,将老将从军队前拉到一边,附在其耳边悄声说道:“是天上的旨意。”
老将周延虎躯一震,尽量压低他那粗犷独特的嗓音,到道:“阴阳岛的上仙?”
李凡生摇摇头,道:“应该是通天城。”
“那……”周延咋舌道:“此行定是干系不小。”
“没错,”李凡生说道:“拒义兄推测,此行之后两国应该会就此停战,若真是那样的话副帅十数年的戍边生涯就要结束了,小子事先恭喜。”
“当……当真?”周延握住李凡生的双手不停抖动,显是激动所致。
“义兄是这么对我说的,其它的就没了。”
“好啊!好……哈哈哈。”
一边高兴不已的老将并没有注意到李凡生的表情,他想不明白能够停战回朝对于他们来说都应该像周副帅一样高兴,为何义兄反而闷闷不乐?
而此时的大庾岭以北,沿着高耸入云的白色山脉脚下行进的紫达王朝军队,竟是由温大将军亲自带队,他的手下将领对此有着和周延同样的疑问,但没人敢问,他们深晓老将军的火爆脾气,可不想傻乎乎地直往枪口上撞。
“想放什么就放,别臭着我就好。”两鬓已然斑白的镇边大将温子义怒骂道。
被他骂反而很高兴的韩树长舒一口气,问道:“将军为何要亲自前往?还带这么多人?”
“老夫就想去看看,那魔鬼的地狱花长什么鸟样。”温子义道:“至于别的,去问你族兄。”
韩树只得乖乖闭上了嘴。
三岔河发源于大庾岭青劢山,自源头起便分出三条支流,一支向南入文图,一支向东进入紫达后流入东海,最后一支由西偏南注入天线河中。温子义大军便是一直顺着河流西行,不到三日便已到达祈厄山脉。
眼前一望无际的绿色,直入天际的参天树躯,这一片土地几无人踏足,此时温子义心中似有万丈豪情,顿生一股征服之感。
但又感到有些恼怒,不禁破口大骂,“奶奶的,竟然让老子的兵手中的刀剑作锄头用,一群……”
后面肮脏的字眼还没说出就被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韩树对这位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将军此时的窘态不以为怪,视若无睹。一方面是他害怕被发现后秋后算账,另一方面是这种情况他也见过不少,在那位女子的面前,将军哪还能有将军的样!
“女儿,你怎么也来啦!”此时的温子义摇身一变,化身为一个慈祥的老父亲,万人大军见了也瞧不出任何破绽。
但他在温帘心面前全身都是破绽,“我不是来找你的。”
温帘心从山林中走出,不再身穿她最喜爱的白衣,而是换上了一身浅黑服装,只有靴子还是白色。面对着统领千军万马的镇边大将军,毫不势弱。
温子义一听,瞳孔瞬时放大,顾不得其它,追问道:“你是我女儿,不来看我你要看谁?”
说完微微侧耳,急切地盼望着女儿能够说出不令自己心疼的答案。
“看我想看的人。”
“谁?”嘴里默默念道:“我,我,我……”
“我喜欢的男人。”
这个答案把他这个老父亲的心彻底击得粉碎。
握紧缰绳稳住不让自己下马时滚落下马的老人伤心道:“女大不中留啊!就算你在她眼前,她想的还是别人。”
不知什么时候,温帘心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我不会走。”
老人怒道:“放屁,你三十之前不嫁出去,老子拿马鞭抽死你。”怒火上来,也不顾自己话中的漏洞,虽然打不过,难道你还能打你老子不成?可一想到女儿这一溜烟就消失的功夫,自己怎么可能追得上她?“不行,你喜欢的那小子是谁?老子把他绑了,你不嫁我就杀了他。”
温帘心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说道:“我不嫁,我把他娶回家。”
老人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愧是我的女儿,事办得就是漂亮、周全。”
……
……
祈厄山脉最北部,有无数身着黄色僧袍的僧众进入祁厄山中……
此后一连月余,绵延数百里的祈厄山中不时有烟火生起,夜晚更是红光漫天,横空出现的地狱花被毁之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