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总是很令人舒泰,特别是经过一整晚的疲劳之后。
三郎倒坐在马背上,手里不停玩弄着没被黑白判官夺去的血珀蛛,因为它已经死了很多人,想着是不是亲近血的颜色更容易招来血祸?不过是人的贪欲罢了。
圆脑袋布吉在石头身旁问他:“喂,石头哥,昨晚那么晚回来,点了几钟?”
石头讪讪道:“也没有几个,就……”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石头,咱们去太安城要几天啊?”三郎咬了咬嘴角含着的铃铛草,含糊不清地说道。
石头回答:“一直走官道的话,快的话估计得小半个月的样子。我也是估计,没去过。”
三郎说道:“我们都没去过,正好去那里瞧一瞧,看看这东陆的所谓贵人们都过的什么好日子。”
布吉嘟嘴喃喃道:“你怕是想干别的吧!”
三郎像是没有听见,含着小草,哼着小曲。
“眼如秋波美,嘴似樱桃味……”
……
离了永兴城,已余近百里郊外的路上,晨风拂过,草树轻摇,三郎余光中似乎看到路边的石头也跟着动了。
不是石头在动,而是人在动。
自一块巨石后面走出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自称西北三雄的刘源、刘凯和刘万三兄弟。
这次首先开口说话的是刘凯:“我很好奇,你是怎样判定我们并非刘焱的朋友的?”他顿了顿,“或者你压根就不知道。”
昨夜在千禧楼中的套话自然不能作为实证,这点三兄弟中城府最深的刘凯自然心如明镜,即便刘万情急之下说话不经细究。
“其实你和我们一样,只不过是想独占那颗蛛子罢了。”
三郎心想,这时候倒一点不掩饰了么?
“那刘家事发已经过去数月,那一伙贼人又不是什么身怀高强武艺之徒,你们若真是他的朋友、尽心寻仇,怎会放任凶手直到现在?”
那刘凯哈哈一笑,道:“你自以为很聪明,就像昨晚以为我们当真会一走了之一样。”“不过我们还真是那死鬼刘焱的朋友,不仅是朋友,还是血亲。”
三郎诧异无比,身后的大罗、石头等人倒不甚惊奇。
三郎一翻白眼道:“怎么,朋友不成改成亲戚?你们倒是无耻得很哪,不要以为你们都姓刘我就会把珠子给你们,谁知道你们都有过几个父亲。”
刘凯哼道:“巧舌如簧,若是那刘焱识趣一些,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若是听我兄弟三人早些将这血珀蛛卖给我们,那也不会遭此横祸。对你也是一样,好东西并不会带来好运。”
三郎摇了摇头,口中青草也一并左右摇动:“我这个人就喜欢好东西,而且目前为止,这东西给我带来的都是好运,这不,我现在就走在好运的路上,路上多几只苍蝇并无大碍。”
刘万向前迈出一步,喝到:“识相的,赶快将血珀蛛交出来,不然你会死得比刘焱还难看。”
大罗驱马向前,说道:“三郎,别跟他们废话,杀了便是。”
三郎道:“伤好了?”
“没,那黑鬼着实厉害得紧。”
三郎对一直没有开口的刘源说道:“诶,大熊,你也是这个意思?”
刘源没有说话,但他握紧刀柄的手给出了答案。
“你们就不怕萧规找你们麻烦?”
刘凯哼笑了一声,道:“昨夜或许我们还对他有所忌惮,现在却是完全不同。”
三郎道:“为何不同?”
“传闻萧规虽然身在京城,可手底眼线遍布天下,那千禧楼中说不定就有人混在其中。落寞帮号称要管遍天下不平事,我等自然是不敢冒险。”刘凯得意道:“可此处荒郊野外,数日难寻人影,他萧规又如何得知?”
“唉,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刘万问道。
“可惜了我刚擦完的剑,又得弄脏了。”
刘凯冷道:“阁下还是别装腔作势的好,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西北三雄的名号,但也别以为杀了几个毛贼就目中无人,别到头来悔恨莫及。”“现在若是想通了,乖乖把珠子交出来,我兄弟三人还可饶你们性命。”
三郎道:“毛贼?你们紫达人连黑白判官都管叫毛贼吗?”
“什么?黑白判官?”刘源惊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你们和黑白判官交过手?”
说完看向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大罗,说道:“是他们伤的你?”
大罗道:“是又怎样。”
三兄弟面面相觑,刘源和刘万像昨夜一样已经没了主意,刘凯道:“伶牙俐齿,莫要唬人,今日你要么留下血珀蛛,要么都留下。”
三郎看着手中在阳光下流光四溢的血珀蛛,叹了一声,“你们这边的人都这么喜欢钱吗?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刘源说道:“血珀蛛乃是数百年前妖后用来维持美貌的贴身宝物,其价值怎可用金钱衡量。”
“哦?”三郎咦道:“妖后?维持美貌?”
“对,你要是带久了说不定就要变成个小白脸了,哈哈哈。”刘万笑得前仰后合,为自己灵光一闪的机智捧场。
“我长得的确有点白……难道你们三个想要变成小白脸?”
“奶奶的,你才是小白脸,你们全都是小白脸。”刘万止住了笑声,咒骂道。
“好烦啊!”三郎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直视着前头的三人,不再言语。
不知怎地,一脸严肃的三郎却让刘万等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而这边听见他说出好烦两字后,布利鞭马上前,来到三郎身边,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来吧。”
三郎偏头看着他眼中跃跃欲试的渴望,微微摇头,道:“你还小。”并未提他受伤之事。
“血五卫,留命。”
身后有五人一齐策马冲向西北三雄,从后望去只有交替不断的马蹄、漫天的灰尘和一股血腥的味道。
行出老远仍然能够听到唯含痛苦的呻吟。
……
……
阳光不但刺眼,还会将人最不喜欢、厌恶的一面倒映在水里,白判官努力拍打着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拼命想要将水中的那张面孔赶走,奈何只是徒劳。那张黑色的脸即便从水里消失,只要有光,便会一直伴随着她,因为影子,总是黑色的。
她憎恨阳光,更害怕阳光。她甚至不敢直面身边人的眼睛,又每每想要挖去自己的双眼。
“仙子并不知道血珀蛛的事,这次失手并无大碍,只是可惜了讨悦仙子的机会。”黑判官安慰白判官道。“你不需要担心。”眼中却难掩失落。
白判官渴盼道:“是不是有了那珠子,仙子就会一直像现在一样美?”
“我不知道,”白面黑判官摇摇头,“想来是假的吧,不然血珀蛛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白判官依然不死心,“万一呢?”
黑判官温柔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