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毅，你要的，便是这般吗？白灵眼神清冷地望着他，心里那点恐惧被失望而替代。
此刻，东方毅正把玩着他的泼墨骨扇，妖冶黑瞳里一抹阴鸷一闪而过，狭长凤眸微微眯起。鼻梁俊挺，薄细双唇紧抿着，面无表情地与祭台之上的女子对视着。他倒要看看，白灵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在上祭台之前，他特意叮嘱小川子抽走了她嘴里塞着的布团，为的就是要让白灵能够随时喊出救命。
可是直到现在，白灵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倔强地不肯开口。
姚边晟走过来，拱手奏道：“启奏皇上，时辰已到，应该将这妖女一把火烧了，请问皇上，您还在等什么？”
东方毅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他一眼，又望望祭台之上的白灵，脸色愈发阴沉。
姚边晟保持着姿势久久而立，半天得不到回答，悻悻而退。
在东方毅身后的姚宜景见此情形，手帕轻掩朱唇，向高台之下抛去一个眼风。
高台之下，一名身材魁梧的胡茬大汉举起双拳，带头喊道：“烧死她，烧死她！”
他身后的老百姓受到这一鼓舞，立刻又开始高喊起来。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喊出的声音响彻云霄。姚宜景偷偷瞄了东方毅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开始阴戮起来。
“狐妖不除，凤耀难兴！”
不知是谁，带头喊出了这么一句话。一瞬间，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
“杀狐妖，兴凤耀！”
“烧死她，烧死她！”
祭台之上的白灵，听到这一声声呼喊，不由低头看了一眼。在她的脚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似乎还有更多的人正朝这边而来。
她低头，不由得一声无奈轻笑。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会死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有这么多的人来为她送行。这算是她来人间一趟的收获么？所谓的身佩凝碧软玉的有缘人，她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东方毅。千回百转，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他，却要火烧自己呢。
白灵轻轻一笑，祭台四周的一群老百姓，在窥见她一笑倾城之后，瞬间寂然无声。
巨大的观望台上，姚边晟急了。他掩嘴轻咳一声，向高台之上的女儿示意。
姚宜景会意，其实她又何尝不急。那狐狸精喝进肚子里的除妖符水，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功力。一个时辰之后，就算东方毅下令烧死她，只怕她也会盾身逃走。当即轻移莲步，挪到东方毅身边，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皇上，其实要知道灵儿妹妹是不是狐妖，方法很简单。皇上您这就下令烧了她，如果她真是狐妖，一定会现形的。”
东方毅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道：“如果她不是呢？”姚宜景，你很好，竟然塞住灵儿的嘴巴，妄想灭口么？东方毅手中的拳头握紧，宜景，你等着，朕，一定会跟你算这笔帐。
只是，白灵，那个倔强又清冷的女人，仍旧死死盯着自己，却不开口求救。可恶的女人，低头求救有这么难吗？
东方毅并不知道，白灵已经不能开口说话。
姚宜景眼珠一转，轻笑出声：“皇上，若她真的只是凡人，足以证明那些事情不是她所为。以您的功夫，还怕救不了她么？到时候就算皇上您不出手，一声令下，暗卫们只怕也会全心营救，可保无虞。”
东方毅握紧了姚宜景的玉手，顺势一揽，将她拥入怀中，食指轻点她的朱唇，笑道：“还是景妃你最懂朕心啊！”
眼神斜睨，看向祭台上的女人，不信这样她还不动容。东方毅唇角带着微笑，冷冷看过去，然而，再一次令他失望了，祭台之上，那女人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姚宜景大半个身子依偎进东方毅怀里，语笑嫣然：“为皇上您排忧解难，是宜景的分内之事。”
他们在远处轻声细语，字字句句却清晰无误地尽入白灵耳中。她再次转头，望着那东方毅怀中的姚宜景，此刻她对着自己，笑得正欢。
白灵心中凄然。姚宜景，她就算准了自己不会在他面前显露真相，明知自己宁愿死，也不会在东方毅眼前露出狐狸尾巴，才会这样怂恿他，是吗？
白灵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了。别说现在她根本无法出声为自己辩解，也无法变身使出灵力逃走，就算没有喝下了那碗除妖符咒水，自己都不会逃。因为，要自己死的是那个人，是他呵。
千年之前，他救自己一命；而今日，自己下山而来，就当还他这一命吧。再看了高台之上的东方毅一眼，他正戏谑似的看着自己，凤眼中是一贯的玩世不恭。那样冷漠而冰冷的眼神，让白灵很想放声问一句：
东方毅，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只是，她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白灵颓然，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滴落。她落泪的瞬间，彷如璀璨珍珠，在空中一闪，倏然落地。
闭眼之间，只听见东方毅沉声道出两个字：“起火！”
只这两个字，便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毁灭了一切因果——东方毅，自这一刻开始，我再不欠你什么了。
巨大观望台之下，一名兵士面无表情地高声喊道：“起火！”
“起火！”
高台之下的老百姓，得到这个信息，一时间如疯了般地向前拥挤，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投入祭台之上。有些年轻力壮的男人，更是直接将火把丢到白灵的脚下。
天边忽然吹来一大块乌云，遮住了乌金色的阳光。阴沉沉的西风一起，那火势便顺着白灵的绫罗，“呼”地一声，片刻间燎原而起。
“烧死她，狐狸精！”
“狐狸精，祸害人间，烧死她！”
一时间群情激奋，围在最前面的老百姓不断向前拥挤着，有些甚至越过了兵士围起的人墙，嘴里是愤愤不平的怨毒咒骂。
火势顺着白灵的绫罗，瞬间呼啸到了她的上身。她整个人，顷刻间便埋身火海。而她仍是不惊不惧地看着东方毅，眼睛也不眨。罢了，最多是废弃千年修行，利用魂珠转世，重新做一只无忧无虑的狐狸而已。
白灵紧闭六神，不愿再去看，不愿去听，也不愿多想。只是，脑海里，自下山以来，与东方毅相识至今的一幕幕，却在脑海里自动成像。初次见面，在中和殿内，他望着自己，仿若故人翩跹而来，不但封妃入住未央宫，还为了自己不再选妃，那时的他，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姚宜兰？
尔后，在南湾山上，因为自己顶撞了他而挨打，那一百军棍之后，他怜惜又懊恼的目光，令人心醉。每次与他相对，都会莫名的心跳加速。直到现在，白灵终于知道了缘由——因为，他就是自己的那个有缘人。
可惜，自己却一直不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自南湾山回来，竹林遇伏，他担忧自己的生命比他自己更甚；而阴差阳错中，他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而宠幸了欧阳婉儿。再相见，白灵找回凝碧软玉，终于，知道原来东方毅就是千年之前的救命恩人。
而他，一直不肯承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只怕是因为，怕自己待在他身边别有目的吧？
呵，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偶然，是不是命中早已注定，自己与他无缘？
若是如此，为何又要自己解了他的毒？白灵苦笑。师傅留给自己的九命天道符，可以化解任何一次灾难与险境。若不是为了救东方毅而用掉，此刻即便灵力被禁锢亦无大碍。想不到，到头来，天意弄人……
自南湾山回来之时，小白兔苏浅浅说过的话仍在耳边回响着：人类啊，都是一些不讲道义、没有良心、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家伙，我们又何必为了他们浪费自己的灵力呢？说不定，今天你救了他，日后，他反而要害死你呢。
那时的白灵，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东方毅会要害死自己。当然，她更不信，区区人类能够危害到自己。可是如今，不正是应验了小白兔的话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