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乾隆的禅位大典在紫禁城如期举行。
虽然说禅让大典是空前绝后的事情,理应比一般皇帝的登基典礼更为隆重。但老皇帝早已有言在先:所有册立典礼一切虚文,不必举行,所以大典显得简朴而隆重。
按照事先的拟定,早上卯时乾隆率嘉庆及群臣行堂子祭礼,接着到社稷坛行告天礼,然后到太和殿接受群臣参拜礼,随后,皇太子永琰(嘉庆)与文武百官俱跪伏殿内,倾听宣表官员跪读传位诏书。然后,永琰被两位大学士引到乾隆御前,俯伏跪地,接受老皇帝亲授的“皇帝之宝”,再率领群臣向老皇帝行三拜九叩大礼,恭送从此成为太上皇的乾隆起驾还宫。之后方才御殿登极,接受百官朝贺。
典礼的前半部分进展得比较顺利,而后半部分却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波折。当皇太子永琰率诸王、大臣恭贺乾隆皇帝为太上皇礼毕,并率诸王、大臣恭送太上皇回宫安歇后,永琰强抑着满心的激动准备登上帝王宝座,礼官纪晓岚正要司仪诸王、大臣分班朝贺时,坐在宝座上的永琰突然制止:“慢!”司礼官纪晓岚赶忙上前,不知出了何事,一问,脸上刷地失去了血色。御案上的传国玉玺不见了!群臣一下子都直了眼。
大宝适才就在御案上,那是个除了皇上没人能去的地方,现在忽然不翼而飞,肯定是让乾隆皇帝带走了。没有大宝还朝贺什么,这算什么内禅大典呢?群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办法。永琰更是急得直搓手,说不出一句话,大殿上寂无声息。
纪晓岚作为礼官,一切都是按他拟定的安排进行的。可他哪里想到乾隆皇帝会来这一手,内禅大典失败,他怎么交代?刘墉突然开口道:“自古以来,不曾有无大宝之天子,我刘墉愿即刻往见太上皇,请稍候!”纪晓岚随着跟出大殿,同刘墉一起来到乾清宫:“臣等叩见太上皇万岁万万岁!”乾隆皇帝带回大宝,心里也颇为不安,见刘墉、纪晓岚追进来,却故作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太子登位,朝贺事毕了么?”纪晓岚立即回答说:“回皇上,诸臣尚未朝贺”,乾隆皇帝仍装糊涂地问道:“这是为何呀?”
刘墉是急性子,见乾隆皇帝仍装糊涂,便直截了当地说:“回皇上,自古以来,天子临政当有大宝在身,陛下传禅不与大宝,百官朝贺,贺出无名!”乾隆皇帝见话已至此,便说道:“大宝暂由朕掌管,又有何妨呢?”纪晓岚见事情要出现僵局,便赶紧给乾隆找台阶下,说:“臣查阅古今,无传禅不传大宝之事。陛下向以尊崇古典圣训,今日之事,臣思其罪在臣,未能将历朝载记一一列举奏明于陛下。”不料乾隆皇帝并不吃这一套,说道:“此事,和爱卿曾奏请再三,朕也是思想过了的,如今,朕躬尚健,社稷一时放心不下,待朕精力不及之时,再传大宝就是。”
刘墉心想,这样不痛不痒的要来要去,他是不会交出大宝的,干脆一语道破,于是道:“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陛下传大宝,并不妨碍陛下心系社稷。如果陛下以念天下社稷为由,传禅而不与大宝,天下臣民必有他说,会说陛下念社稷是假,而恋天位是真。”乾隆皇帝向来标榜自己以天下之心为心,以天下之念为念,听到刘墉这番话,心上一震,捻着胡须思索有顷,道:“太子会这样想吗?”刘墉、纪晓岚同声道:“太子做何思想臣等不知,臣等确实是这样想的。”乾隆皇帝捻着胡须,默然不语。纪晓岚见事有转机的可能,便又唱起红脸说:“臣思,陛下乃太上皇,日后太子一切都会听从陛下,望陛下不必多虑。”刘墉也不断给乾隆施压:“如今百官皆于大殿等待大宝,请陛下速作明断。”乾隆皇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心思已被识破,况且,不交出大宝内禅大典不能进行,当然会被天下臣民说三道四。他后悔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哀叹一声道:“朕只是不放心社稷,不想惹出如此误解,既如此,二位爱卿就把大宝取走吧!”
大宝是皇上随身携带之物,现在乾隆皇帝把大宝带回了乾清宫,刘墉、纪晓岚却是吓死也不敢去拿。还是纪晓岚来得快,道:“陛下,臣以为六十年来,大宝无一时离陛下之身,今陛下随手将大宝带回,实属情理之中。今陛下传禅,如将大宝亲授太子之手,一定会成为千古美谈的!”乾隆皇帝一听,觉得这是最体面不过的台阶了,连连称“好”。
纪晓岚先一步回到太和殿,新加“传授大宝”一项。永琰按纪晓岚安排,迎于太和殿外,待乾隆皇帝至前,大礼叩拜。之后,父子携手来到御座前,纪晓岚一声“传授大宝!”礼乐齐奏,永琰再跪,乾隆皇帝手捧传国玉玺,放到永琰高过头顶的两只手上。事毕,乾隆皇帝复出殿回宫,永琰接受诸王与百官朝贺,欢呼之声,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