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阿诺,是大学时在林宇的大台北奶茶店,我仗着和大学导师妮妮小姐姐的关系,常常不去上课,大学是真无聊,奶茶店则成了常去的消遣场所。
林宇的奶茶店除了卖奶茶,还有各种颜色、不同名字的鸡尾酒。
说叫鸡尾酒,其实无非是用一些果酱,掺杂一点点白兰地,加入冰块后倒入可乐或者雪碧,偶尔还挤点柠檬汁或用薄荷叶点缀,一杯大学鸡尾酒就出来了。
果酱有几十种,草莓西瓜是红色,用来做血腥玛丽;蓝莓葡萄偏紫蓝,做出来的叫蓝色妖姬,不同的颜色相搭配,更是能有意外的惊喜。
后来我去了许多次酒吧酒馆,喝过一些鸡尾酒,它们的味道远都比林宇的劣质鸡尾酒要好喝,但我仍然怀念林宇的酒。
美人迟暮,我们都会改变,逐渐喜欢清静,喜欢平淡,但年轻永远值得怀念。
阿诺并不叫阿诺,据说是读高中的时候,晚自习想着喜欢的L小姐,一笔一划编写拼音,最终Loyal便出来了,阿诺查了一下,Loyal的意思是忠诚,或许是爱屋及乌,毕竟少男情怀总是诗,反正阿诺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名字,后来他开始写书,签约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笔名诺一尔,这是后话。
高中的时候,阿诺的生活不可谓不潇洒,老妈子煮饭洗衣,老爸子保驾护航,老是犯错,但总归有人解决。原本以为初中的事会影响到高中,所以阿诺一个人打球,一个人看书,从来没有想过生活会有其他不同,但是生活总归不是一句承诺就能支撑。高二的时候,L小姐的一个微笑,让阿诺迷失了自己。
后来阿诺学了很多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反正都是收获,而L小姐是源起。
那时的大台北,刚刚从老校区搬来,每每林宇喝得兴起,都会搂着我的肩膀说道:人这一辈子,真是靠命,想当初,我在老校区开店,每天多少流水?
当初的老校区,上上下下四五千人,校区位于老桥头,距离市区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尴尬位置,许多人会选择校区的奶茶店消磨时光,而林宇的奶茶店是唯二中的之一。
那时的奶茶都是用粉末冲泡,成本三毛,卖价四五块,每天卖几百杯,让林宇赚的盆满钵满。
有钱了,自然有有钱的消遣方式,老桥头的附近有一个著名的酒吧,叫苏荷,每周林宇都会邀二三好友去两三趟,他自己也调酒,明白那些酒的价格,一边心疼自己付钱时被酒吧黑,一边又被灯红酒绿的生活惹了眼。
你问大学有多乱,印象中每周的夜晚都会有女生在林宇的大台北喝醉,然后被带上二楼,林宇的好友福利满满。
来新校区后,学生多了,并入老校区的学生后,名单上有一万零三百二十四人,本人年少无知,当初还差点靠这些人发了财。
反正就是人多了,同时同行也多了,新校区的整个后山,全部都是做生意的,林宇的生意从天落到了地,心中不是没有郁闷。
所以那时的林宇开始自己去菜场买菜,煮一大份火锅,等到晚上朋友到齐就开战。
阿诺是被阿龙带来的,手里抱着一箱啤酒,也算入会费了,那晚阿诺和林宇拼酒,一口一杯没有丝毫犹豫,后来直接吐了,被阿龙带去了林宇租的房间睡觉,从此阿诺成了大台北的常客。
林宇的大台北并不大,才近三十平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台北被隔成了三个房间,一个小厨房并列一个麻将房,外面一个大的就是奶茶房。
偶尔会有人过来打麻将,林宇在缺角的时候也会参与进去,而我则坐在吧台,抽烟看电影,有时兴起,也会给自己调一杯鸡尾酒。
阿诺常常也要喝,但是他觉得我调的太淡,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杯中加纯白兰地,听阿诺说,他喜欢那种醉醺醺的感觉。
阿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不知悲喜,但眼睛很亮。
那时候林宇的店铺里常常会来些花枝招展的女生,她们或忧郁地坐在一角,或三三两两嬉笑打闹,偶尔眼睛滴溜转,满眼都是古灵精怪。
但阿诺一概不理,刚开始我和阿龙以为他是闷骚,后来才明白,他是真不感兴趣。
整个大学,他只喜欢酒,或者更贴切是一种醉的感觉,每个喜欢醉的人,身后都有一个故事,而探寻这个过程,成了大学难得的一个乐趣。
大学的商店有种67度的衡水老白干,我常常买一瓶放在桌子上,偶尔我会倒一点放入杯中,用火点燃,看火光摇曳,别有意境。
有次阿诺来宿舍找我聊天,看到后忍不住喝了一口,才一两就让他有了晕头转向的感觉,从此他的桌上面常常放着一瓶。
我看火光摇曳,他品头晕目眩,各得其乐。
那时候的林宇生意不好,但每个月都会叫着我们几个去两三趟市区,三四个人骑两辆电动摩托车,在十二点林宇收档之后去苏荷附的一家青岛扎啤城,当初生意兴隆,去酒吧玩完后都会到扎啤城吃宵夜,一方面是聊聊天喝杯回魂酒,另一方面是酒吧灯光昏暗,灯火通明的扎啤城可以清楚地看清各自撩到的小姐姐。
阿诺起初只顾着喝酒,时间一长就被林宇带偏了,学会了打嘴炮,但仅此而已。
偶尔和阿诺走在一起,他会冷不丁地对路过的陌生美女打声照顾,然后一本正经的离开,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
有次在前门海哥的烧烤摊,几个酒友聚集一起喝酒,旁边桌是四个女生和两个男生,记不清说了什么话题,也记不清阿诺突然回了句什么,反正最后男男女女请阿诺过去一起喝一杯,阿诺过去敬了杯酒,其中一个白裙子的女生显然已经喝高了,叫嚷着要加微信,还不待阿诺答复,其中的一个女生顿时保护道:喝多了,下次加下次加。
阿诺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默默回到了酒桌,没有再搭腔。
其实我们都明白,阿诺并不受女人喜欢,但凡女人,都有七情六欲,而阿诺有酒就可以了。
后来有次给海哥帮忙,再次遇见了两男四女,倒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认出了阿诺,再提加微信的事。
阿诺回应了一句我喜欢男人,几个人笑了起来,以为只是玩笑,但阿诺却再没与之开玩笑的兴致。
因为酒,阿诺还曾在车底下睡过一觉,那次好酒斗醉的阿诺遇见了个劲敌,苗苗。
两个人一人一个铁脸盆,里面装满啤酒,上面插着三根吸管斗快喝。
阿诺喝完已经飘了,走到了旁边的停车场,躺在公交车底下,顿时觉得好舒服,直接睡着了。
那时恰逢夏日,凌晨四点多阿诺被蚊子咬醒,围着停车场转了半天,才明白此时所在何处,酒还没醒过来。
那天晚上他去了后山,轻车熟路的打开阿姨宾馆的后门,找了间空房间直接睡了过去。
后来阿诺和我们提起,阿龙和他说,你应该感谢老天,感谢那天把你咬醒的蚊子。
阿诺叼起根烟,回忆道,高二以前他总觉得烟酒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后来有次生日,女生没来,阿诺第一次给自己灌酒,才第二瓶,就醉倒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阿诺高中有个兄弟,外号叫狗,常常带着阿诺搬一箱啤酒坐在桥下面的桥洞喝,桥洞写满了幼稚的话语:??与??永远在一起诸如此类。
阿诺看着好笑,又有点心酸。
狗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一中大大小小的围墙,全被他翻了个遍,当时的桥洞中间有一根刚好只能容一人距离的石柱,下面是几十米高,狗最大的乐趣就是在上面走来走去,看的阿诺心惊胆颤。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爬墙成了一中第一,狗就想体验跳楼,从教学楼二楼跳下,第一次没事,第二次摔折了手。
大学的时候更是因为喝酒,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腿是深入骨髓的疼,他颤颤悠悠的废了半天劲,好不容易爬到床旁边,却发现拿到的烟盒是个空壳。
那次他腿上的骨头直接错位,半完全断裂,康复用了一年。
阿诺老是想,狗这种性格,最后的归宿该是客死他乡,朋友有两种,一种愿意借钱给你,一种愿意在你死后去看你,阿诺想着他是后者,偶尔去坟前坐坐,倒一杯酒,回想两个人的曾经。
但是结果并没有,狗突然发来消息,要结婚了,女方怀孕,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女的叫翁柔,阿诺那天写了一句话:说好一起浪迹天涯,你却私下贪了温柔。
婚礼活动整的浪漫,阿诺一时惆怅,带着明明两个人坐在一旁默默无闻地喝酒。
谁不曾年少轻狂?轻狂过后是平淡,人间正道是沧桑。
阿诺大学的时候,最夸张的一次从星期一醉到星期六,星期天实在顶不住,回去休息了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继续醉,一直醉到星期三。
那段日子恰逢学校后门开了家烤鱼店,新店开张,点一份烤鱼,送一张烤鱼抵押卷,下次来直接抵钱,相当于买一送一。
就是老板这个绝妙的办法,让我们几个天天晚上聚集在后门烤鱼店。
有时喝到深夜,老板实在顶不住了,关门先走,第二天再过来收档。
在天天酗酒的情况下,阿诺有天中午醒来,发现头还是晕晕乎乎,这本是他以前最喜欢的感觉,但现在他感到了恐惧,他一想起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他就冒出一身冷汗。
也是那次之后,阿诺喝高度白酒把自己喝伤了,从此一闻到白酒味就反胃、干呕。
如情伤,一想起,手脚冰冷,浑身颤抖,天旋地转。
之后,阿诺停了段时间的酒,倒不是戒了,只是喝的少了。
大二的暑假,林宇想抛掉门面,特意呆在大台北等买家,我和阿诺闲着无事,也留了下来,每天睡到中午起来陪林宇去买菜,做一份温热的食物一起吃,下午看视频,晚上煮火锅吃完后,就坐在麻将桌上玩麻将,林宇会配好酒,输了的喝酒,阿诺不想喝,我提议可以选择可乐或者雪碧。
阿诺不会打麻将,也无心于此,只是陪着我们消磨时光,两个钟头下来喝了近一升雪碧,直接给喝吐了。
没过多久,林宇回广西了,大台北变成了烤肉饭,偶尔我和阿诺走去其中,仿佛当初的画面还在眼前,一群人在大台北打打闹闹,阿诺专研着如何将鸡尾酒调成三层颜色,阿龙搂着女的在卡座窃窃私语,林宇用麻将把桌子拍的咚咚作响。
画面一转,林宇做好菜,刚把桌子拼好让菜上桌,有人进来买奶茶,林宇脸色一黑说道不卖了,我们几个连忙拦着要离开的小伙子小姑凉,亲自做一份奶茶……
仔细再看,只有低头吃烤肉饭的人,除了墙纸还有些熟悉,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偶尔深夜,会回想起以前,林宇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走,去市里吃宵夜。
醉时权且尽兴而归,但不要忘了回家的路,不要忘了第二天养胃的粥,不要忘了生活还得平淡,该醉就醉吧。
参加工作后,阿诺的时间反而更加的充裕起来,没事的时候便一个人瞎晃悠,计划先去够乐昌、韶关、清远、广北等广州以北的地方,再去广州以东,再以南,最后是广州以西,旅途停在了深圳,见过了阿龙和麻子后,又宿醉了两宿,从此阿诺就怕了。
那天晚上,赶到深圳已经是十点,时隔近三年后的再次相见,三个人都很激动,麻子更是从公司拿来了两支洋酒,一起坐在麻子公司私下开的饭店吃饭。
三个人喝到凌晨两点,阿诺喝醉被两人送回酒店睡觉,阿龙与麻子躺在床上睡不着,又出去斗酒。
诺一尔是忠诚,所以无论出去做什么,父母都知道,长期的喝酒,让父母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终于在一次酒吧斗殴之后,父母发威了。
年少总觉得生活该多姿多彩一点,至少多认识下这个世界,但人到中年,总归需要考虑背后家庭的忧虑。
从此有酒默默喝,有事勤力做,有人好好爱,没人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