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瘦弱的少女久久不能回过神。
保持自心吗,但那又谈何容易呢,身处在这个算计与算计笼罩的皇宫内院中,又谈何容易。
这所有的一切她又如何又有能力去抗拒呢。
其实她曾经不堪如此同母妃争论过,那时也是也是年幼的少女第一次明白,手心手背皆是肉而手背的终究露与天顶,必当多承受些。
女子的容颜已经渐渐老了,眼角也有了一层浅浅的皱痕,但她总是喜欢画上浓厚的妆容,妖娆美艳丝毫不显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揉了揉女儿因为在寒潭冻得发紫的腿,声音微微颤抖,如同一个疼极了女儿的母亲。
“沫言要乖,只有这样你的父皇才能来看你,那样我才能看到他,而只有那样你姐姐才能回来。”
皇沫言那时不懂,在少女的心中觉得母妃偏心极了,心中便是从来只有姐姐一人,她猛的推开她放在她腿上的手,一双眸子溢满了对与眼前这位生身母亲的恐惧。
“母妃为什么眼里只有姐姐。”
“母妃怎么会呢?傻丫头,母妃将你们二人皆是试做比命还重要的。”
女子初始会耐心低低的哄慰,然而随着皇沫言的年龄渐长,心中想法也在逐渐变换,女子便也没了儿时那番慈善模样。
“若是姐姐母妃会舍得吗,母妃自然是不会的,因为在母妃心底,我与她总是不同的,但因何不同为何不同母妃却从来未曾告诉过我。”
她的耐心逐渐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语气也变得逐渐生硬起来。
“莫要怨天尤人,这是你的命,生在帝王家由不得你,你是我的女儿,而你也注定要背负现在所有的一切。”
少女声音颤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所敬所爱的母妃会说出这番话。
“母妃,你又可曾真心疼爱过我?”
留下的只有沉默,与看透言尽的沉默,自那日过后皇沫言再也没有和母妃有过争论,她觉得她与母妃好似一个盟友,母妃负责谋划,而自己负责执行。
她们之间隔了一层窗纸,而这层窗户纸前是一番母慈子孝,而窗户纸后,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谁也不敢捅破。
皇沫言继续扮演着她身体娇弱的女儿,而她左不过一个疼惜女儿的良母,纵然她的演技很好,但在这个深墙宫苑里哪个不是阴谋算计过惯了的,背后的一切,所有人心中寥寥。
以至于到现如今满宫中都觉得不过十岁的少女心肠坏透了,自小就跟着母妃争宠做戏。
也是在那时年幼的少女便已尝尽了所有冷暖,也是在那时她才明白在这个深墙宫苑中她只有她自己,无有姐妹无有兄长,更无父母。
哪怕少女到了冬季双腿落下了寒疾,韶华还是将她推进了刺骨的寒潭,皇沫言曾经一度以为这终是自己一生的宿命,却在十岁的时候遇见了姐姐。
衣着华丽的少女小脸通红,长了一副极其讨喜的模样,与一旁瘦弱发质微微发黄的妹妹不同,更招人喜爱,如同一个闪闪发光的明珠宝石,让人舍不得弄脏半点。
皇梓烟被皇后送了回来,韶华很高兴,自那日过后好似生活终于有了盼头再也不愿意指着皇帝而活,皇沫言也有了几年的好日子。
不必颤着身子往漆黑冰冷的寒潭里跳,也不必担忧因为没有发烧染上风寒,所以没有饭吃了。
也是在那年衣着有些破旧的少女从一旁姐姐住的别院里终于再次看到了南褚煊,少年不似两年前的模样,他长高了些许,原本就俊秀的脸上,越发长开了。如同手画雕刻般俊郎,青色的衣袍后依旧背了把瞄金暗纹的古琴。
然后古琴摊开,少年的手指纤细修长,清脆的音符从指尖流出,一旁美丽的少女闻声起舞。
她想这样美好的画面,是她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
在月色降临的时候,路过习雾宫的荷花池,池里的荷花开了满塘,微风徐徐吹起池中菏叶,轻轻摇晃,她拿着刚从御膳房给姐姐取得莲藕酥,看着夜里美景不由得驻足观望。
她听见一旁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迎着月色少年的面貌逐渐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她就听到南褚煊温润却带着冰冷的嗓音道。
“你别看这里是池塘,里面也是极深的,你若是跳进去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风寒就可以过去,赔了性命在里面泡上半个月,这个小地方也没人发现。”
听到这皇沫言有些差异,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你如何就觉得我要跳进去?”
少年冰冷的嗓音淡了淡,他比她高出不少,瘦弱的姑娘不过到他胸前,于是他说话的时候,选择微微低下头。
“你这样一个从小就喜欢以弱者自居,处心积虑的人,也不怪人多想。”
其实这样的话皇沫言听了不少,但不知为何,这样的话从眼前人口中说出,却觉得格外刺耳,她原本就小的脸皱了皱,看着他没了好脾气。
“我即是怎样的人殿下如何知道?我是殿下的至交好友,亦或者是殿下放在心上的人?既然皆不是,那一个素味平生之人,又如何谈得上理解,妄加猜测一个人,想来殿下也应该检讨自身了。”
然后她不等面前人是如何言语,从他身旁侧身走过,她的步伐极快,皇沫言觉得眼前的人越发厉害,她甚至都能想到,若是她再多停留半分,眼前人能用什么话来奚落她。
“我看你很喜欢琴音?”
但那些话她没听到,而是在快要消失在转巷的时候,听到了少年有些犹豫的声音传了过来。
少女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到了身后依旧站在远处的青衣少年,少年的衣袍翻飞,墨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起,看着她凝视良久。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然后不等少年回答,就已经消失在了巷口,留下少年独自一人,他看着满塘春意,那原本暗沉如墨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些许笑意,嘴角在不自觉时微微上扬,兀自重申了一遍方才的话,
“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