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航轩回到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试衣服！
他本来是有些困意的，可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觉得还是得上身试试。毕竟万一不合适明天还能退换的不是，万一去北京了才发现不合适，不能退换就不好了。
他站在镜子前，越看越觉得这件衣服太合身了，还是他喜欢的人物联名款。看着这件衣服，赵航轩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和张素阳也经常一起买衣服。
张素阳总是能一眼在店里挑出那件最适合自己的款式和颜色，甚至于她还能根据衣服版型，判断出什么码数适合自己。等自己穿上以后，她就会一脸自豪地说，我就说这件不错吧，你穿这件超好看的。那个表情，就像是炫耀自己拥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宝贝物件一样。
大概因为是11月的晚上有些变凉，赵航轩穿着一件羽绒服竟然不觉得热，便一直穿着在家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袖管上的纽扣，一会儿鼓弄下摆上的衣带，一会儿又突然拉开拉链，看看内层有没有内袋。就像是小孩子买了新衣服一样的新鲜。
这时候突然来了一条微信。
卢颖师姐：今天怎么回事啊？<偷笑脸>
卢颖师姐：是不是密谋已久？
赵航轩：没有啊，就突然决定……
卢颖师姐：干得漂亮啊<赞>你们能复合真的是太好了
赵航轩：说实话，当时说完我就后悔了，真的没信心
卢颖师姐：你刚说完的那一秒，我就知道素阳会答应的
赵航轩：为什么啊
卢颖师姐：直觉
卢颖师姐：不过有些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你们分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素阳联系。一来，虽然之前关系的确很好，但毕竟我是你的师姐，所有和她之间还是有些尴尬的；二来，的确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和她联系。
可有一天晚上我刚回到宿舍，大概也就是你们分手后几个月吧，素阳居然给我来了一通电话。本来我还纳闷，但一接起电话我就知道原因了，她喝多了。现在谁还打电话了，更别说打给我了。后来我发现，她应该是想打给你的，但也许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可以，所以她就打给了我，一个可以串联你和她的人。
也许她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你的消息，可她一直没有说。我在那通电话里告诉她，你博士考试初试过了，复试也过了，而且也有很大的几率争取到某大学的offer，所以还在犹豫，应该是读博还是工作。
她一边为你高兴，她说她就知道你可以的，虽然你之前一直自我怀疑，但她从始至终都相信你可以。
可她又很生气，她说：你知道么师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和他一起规划好了这么美好的未来，可未来没有我，我不甘心，不甘心陪他走过了那么多奋斗的艰辛时光，可等他收获成功的时候，身边站的确是别人。我一想到这里，就气得发疯，气到想要毁掉他。
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哭了，她说自己也想忘了你，可越想忘记就越记得。她总是一个人莫名奇妙地走在你们走过的路上，然后傻傻地流眼泪。
当时她好像还在喝着酒，我在电话里告诉她别喝了，可她却说：酒真是个好东西，现在的我也就只有喝酒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开心了，为什么不让我喝。我竟无言以对。
我猜她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喝酒的。后来我们去超市的时候，她还经常拿酒回家。
我知道那个时间你们分手不久，我想着，哭一哭，醉醉酒，都很正常，过去了就好了。可也许，素阳从来没有想让你们的感情变成过去时。
后来，有好几次我和她聊到感情话题的时候，都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情绪会莫名低沉，声音、语气都会沉下去，不是那种客观的冷静，而是那种心如死水的平静，和她以往的跳脱、潇洒、热情形成太过明显的对比。所以，我问过她好几次，如果可以，你想回头么？
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可她的回答，要么是“我不知道”，要么是“回不去了”，却从来没有坚定地说过“不想”这两个字。她总是巧妙地躲过这个直击她内心的问题。
她这么倔强，如果真的恨透了你，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想”的。可受伤这么深的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也从来没有肯定地说过“不想”。
于是，我就都知道了，她一秒也未曾放弃过对你的期待。可是你啊，从来都没有回头。当然，你们太相似了，同样的倔强，所以她也不回头。
这些年，她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当然她总有各种义正言辞的理由告诉自己，新出现的人，是如何如何的不合适，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也没有用。
其实不是别人不好，只是她拒绝接受别人的好。她总是缩小别人对她的好，而反复放大别人的缺点，然后给自己洗脑，那个人是真的不合适，而不是她太过挑剔，或者说，而不是她心里还藏着一个人，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人。
她的潜意识里，从来去准备准备接纳一个新的人，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至于她的心里装了谁，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赵航轩没有说话，他看着卢颖师姐一条一条的长消息弹跳出来，就像一根根的细针扎到他的手中，一点点把他刺得好痛。
待卢颖好久没有回复的时候，赵航轩才回道：师姐，谢谢你
卢颖师姐：没事，我也就是把我知道的说了出来而已
卢颖师姐：如果你还想了解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有空我们再聊
卢颖师姐：今天太晚了，早些休息吧
赵航轩：嗯，谢谢师姐，晚安
卢颖师姐：晚安
赵航轩和卢颖聊完久久不能平息。他的思绪飘到了那段空洞、灰暗、绝望又忙碌的时光，他也想起了和张素阳活在同一个时间却不同世界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在准备考博，正是考试前的关键时刻，他逼迫自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逼迫自己每天三点一线，宿舍——食堂——图书馆，他像一台不需要充电的机器一样一直看书学习。
由于极度的压力和忙碌，他一直过得还算平静。直到——直到考试结束，他就像是一个气球突然被人扎了一个洞，很快憋掉了，一点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难以行动。
从大忙到大闲，本就容易变得空虚无聊。更别说从恋爱到单身了。更别说是一段长达五年多的恋情了。
以前，他从来没有规划过以后的日子，却也从来不曾畏惧过未来。他觉得没有关系啊，只要他俩在一起，总能够找到理想的工作吧，然后俩个人相互扶持，结婚生子，生活总能过得下去，至于是贫是福，两人一起奋斗就好。
只要有那个人在，未来虽不明朗、却洒满阳光。这阳光，足以照亮心中的道路，让未来无所畏惧。
他的姐姐赵航琳曾经也有好多次问他，“是她么？你确定？”
一开始他是嬉笑着回答，“嗯？不好么？”
后来他是开心地回答，“是啊~”
再后来他是冷静地回答，“就是她了。”
自此之后，赵航琳便也不再问这个问题了。
可月有阴晴圆缺，他和她，终究还是走到了人生的“悲”与“离”。分手之后，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然后把自己浸泡在烟雾的世界里，呛得自己的眼睛都痛。也许这样，他就有一个太正常的流眼泪的理由了。
他也经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瘫在床上，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他的字典里还有什么是确定的呢？他不知道。他的未来就像是他刚刚吐出来的烟雾，飘忽不定、模糊不清。没有一丝色彩、没有一丝重量。
他也经常走在某条宽阔平坦的道路上就突然觉得慌张，慌到不知如何应对。他的未来像突然被抽离了某个很重要的一部分，他不知道如何复原，又好像已经无法复原。
现在的他，突然感到无比庆幸，庆幸今天中午的自己，脑子一热，做了一件以前的自己从来不会做，但却可以让以后的自己永远感念的事情。
所以啊，这一刻的他，才能穿着这件厚实、温暖甚至有些发热的羽绒服啊，才能真切地再次感受到另一个人赠送的热量。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有个轮廓在远方的某条路上越来越清晰。不知不觉间，他就穿着这件衣服，安稳地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