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经到了三月下旬,这段时间唐简和白大猫一直忙着铺面的事情,采买家什、拆墙开门、清理打扫等等。
铺面风格上唐简参照了前世的一些设计要素,比如全开放式的门面,清晰可见的高炉和锻造台,让登门的客人能够直观的看到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做出来的全过程,再也没有其他手艺人敝帚自珍的陋习。
也亏得两人不是凡人,否则这些又动脑又动力气的活计,非得累垮不可,至于装修铺面所需的钱财,因为唐简没有接受甄瑞池进一步的资助,就自己想了想办法。
他的“办法”也简单,直接把张月寒的法器飞剑和春雪丹药瓶让大猫拿去典当了。
飞剑毕竟是名门大派的法器,锋可吹毛短发甚至斩铁断金,哪怕武道中人拿来使用也是十分顺手,顺利当得了纹银一百两。
春雪丹的药瓶也不是凡品,甚至比飞剑还高些,器质奇寒,当铺里的人自然是不识货,只道是个普通玉瓶子,给出了百两纹银的价格,白大猫没同意。
于是唐简亲自拿着药瓶找到了絮州城名声响亮的医馆“回春堂”,要价五百纹银,回春堂的长老医师只是接过瓶子掂了掂分量又闻了闻瓶口,一言不发就直接给了银票,递钱的瞬间还笑眯眯的对唐简耳语了一句:
“小哥,以后有这样的宝贝,尽管送来,钱是少不了的!”
唐简满口答应,心道这精准营销看来不论到哪个世界都是管用的,可惜剑已经当出去了,不然找军营武馆之类的地方卖是不是更好些?
靠这六百纹银的“启动资金”,唐简把铺面装修的像模像样,门前的空地也平整之后铺上了平整的黑色大块踏脚石,还置备了些原材料和耗材,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一块招牌就能开业了。
白霓裳自然没有这些个烦恼,她现在的身份是“落难母亲”。
甄夫人一直为她没有奶水喂养孩子而发愁,白霓裳又以害羞为由极力不让府医探诊。
不过好在甄府财大气粗,专门从大胤最北方的芊州买了体格肥硕的奶牛十头,奶羊二十头,用以供养她们母子,白霓裳整日里锦衣玉食也丝毫不见肥胖,依然是婀娜多姿,这一点让府里的不少有些年纪的嬷嬷们甚至是甄夫人都艳羡不已。
这一日晚宴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可谓宾主尽欢。
“贤侄,招牌已经做好了,再有两三天就能送到府上。”甄瑞池晃悠着通红的方脸,拍着胸脯说道。
唐简赶紧满满斟上一杯酒,敬道:“辛苦伯父了!”
“只要再择个良辰吉日,贤侄就能开门经营了,到时我会请有头有脸的人来给你捧场。”甄瑞池越看唐简越喜欢,不由得恨自己为啥没多生几个女儿,这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选嘛。
“老爷你可少喝点吧。”甄夫人埋怨了一句,又对唐简说道:“还有不到十天这个月就过完了,我查过龙历,四月初一宜开市,贤侄不如就那天开市如何?”
“伯母费心了,就听您的。”唐简双手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深人静,吃饱喝足的二白盘膝坐在甄府西苑隐蔽的空地上吐出内丹滋养着肉身,唐简却没有在地面上。
他最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井下洞天度过,锻造了刀枪剑戟等等各式各样的兵刃七八柄,准备在开业的时候充充门面,甚至还有前世记忆里那些幻想作品里出现过的夸张武器。
这些兵刃都是用苏玖留下的钢坯,经昆阳炉和窒炭锻造而成,每柄都达到了下品杀器的水准,锻造的过程锻锤真解也更加纯熟,辅以煅焱战意,每一锤不仅仅实在捶打通红的钢铁,力道和火气更能反震自身,让先天境的筋骨皮肉更加强韧。
“咝”
淬火尺子里一蓬灼热的水汽飘起,唐简又完成了一把小匕首,匕首长不过一掌,这是他第一次打造如此精细的小物件,对锻锤的力道和煅焱战意的控制要极其精微才行,否则一锤重了钢坯就要报废。
给匕首开刃包柄之后,他回到地面上,看着两个师弟师妹还在吞吐着内丹,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先天境之后就是烈魄境,之后才是英魂境,而从烈魄境开始,自己的七魄就会散入肉身,所以从烈魄开始的三境又称“无回三境”,所谓有去无回,再无退路,仙道中人也以此讥讽武者为“一世鬼。”
他在甄瑞池的书房看到过大胤全境的地图,南海亿万里之遥丝毫不假,自己如今这先天境的修为加上两个刚刚化形还没得法的妖修,根本无法应对一路上的各种危险。
他摇摇头平复了心情,眼下,自己得先稳住,不然师弟师妹也会担心,先开业再说,六百纹银的启动资金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再这么在甄府吃白食混下去,自己都会不好意思。
七八天时间转瞬即过,四月初一,“唐锻”终于开业。
甄瑞池所言不虚,他的招牌那根本就不是个“招牌”,而是用一款参差狰狞的黑色巨石劈出了一个平面,在平面上将“唐锻”二字镌刻了上去,并将字迹漆成了血红色,整块巨石足有一丈多高,比起大多数门面方方正正悬在门廊下的匾额,实在是张扬了不知多少倍。
震天的鞭炮声里红屑纷飞,唐简三人站在门口把甄瑞池和他带来的三个人迎进了大厅,白霓裳亲手奉上了热茶。
“夏将军,这就是小侄唐简。”甄瑞池满脸堆笑,又指了指白大猫夫妻,“他们两人是甄某的义女和女婿,也是小侄唐简的弟弟和弟妹。唐简,这是本城的参将,夏风。”
唐简抱拳道:“草民唐简,见过夏将军。”
“不必多礼,听甄老爷说你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夏风笑道,“唐掌柜对我这见面礼还满意否?”他指了指那块张扬的“招牌”。
“这......竟然是出自将军之手?真是折煞草民了!”唐简了然,这块石头如此巨大,如果不是武道高手或者有神通的人,绝对没办法做的这么自然。
夏风道:“举手之劳,唐掌柜不必过谦,要不是你的单刀够利,我也做不了这么好。”他身后的两人走上前来,将唐简打造的那柄巨大的单刀奉上。
唐简记起来,前段时间甄瑞池用板车运走了这柄刀,原来是做这个用了。
“物归原主,哈哈,虽然这刀夏某甚是喜欢,不过实在太重,拿来对敌委实不便。”
唐简瞬间明白了,“好说好说,将军如果有需要,尽管提供图样或者要求,唐某在所不辞!”
要是拿下了城中参将的兵器,那可是小成本大效果的广告!他求之不得。
夏风不顾茶水滚烫,一饮而尽,“有唐掌柜这句话就好了,我军中事务繁忙,先回去了,我这两个随从对刀剑兵刃颇有见地,就留他们在此跟你长长见识,还望唐掌柜不吝赐教。”
“大胤武官,果然是以道为本,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目送夏风的背影逐渐远去,唐简心道。
他给夏风的两个随从也添了茶水,“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唐简眼前的这一男一女,身量都是极高,步态也不像是随从下人,只是一身普通的服色稍稍盖住了锋芒。
“在下常御,这位姑娘程,名素青。唐掌柜直呼我们大名即可。”
“二位擅使什么兵刃?看看我这铺子里可有趁手的,拿去便是。”唐简嘴上大方的很,心里却在滴血,这夏风留下两人,难道就是要拿东西的?
不过程素青打消了他的疑虑。
“军中有令,我们也不能白拿您的东西。”程素青开口道。
她声音冷冽清晰,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不过相比兵刃,我们二人倒更对唐掌柜你感兴趣。”
常御也道:“的确,唐掌柜的那柄单刀,我们二人都见过,小小年纪有这等手艺,实在是令人惊叹呢!如果唐掌柜有意从军,我们絮州守军大营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好吧,原来是见猎心喜,想让自己专门给军队打造兵器。
唐简暗笑一声,说道:“若是以后开铺子真吃不上饭了,去军队吃吃皇粮倒也不赖,不过眼下嘛,我还是想经营好铺子再说,多谢二位美意。”
“话已送到,常兄,咱们回去吧。”程素青起身离座,常御也跟着站了起来,“唐掌柜,叨扰了。”
“两位慢走。”
唐简笑眯眯的拍着大猫的肩膀,“大猫,你觉得这两人,真是夏风的随从吗?”
“夏风将军说是,那就是吧?”白大猫有些摸不着头脑。
“唉,问错人了。”唐简摇了摇头,“霓裳,你觉得呢?”
“师兄,程素青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军人,常御倒是有军人的那么一丝感觉,但跟夏风也不一样。”
“大猫,好好跟你媳妇学学!”唐简对这个师弟的脑子真是无言以对,“霓裳说得对,还有,程素青称呼常御为‘常兄’,如果是军队中人,会这么称呼?”
“嗯,不过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恶意,也是想让师兄为大胤军队效力而已。”
“如此最好,咱们在这儿应该待不太久。”
“师兄,有客人上门了!”白大猫喜道。
只见一个驼背弯腰的老人进了铺子,一身服色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进了门就直奔唐简而来。
“掌柜的,你们这里可否依图样定制兵刃?”
唐简来了兴致,“当然可以,老丈可随身带着图样?”
“我家主人说了,图样是家族历代相传,太过珍贵,如果随身携带怕不安全,如果掌柜的能接这生意,我们奉上定金,邀请您去城外一叙。”
老人从袖底掏出一团指肚大小的黄色物事放在桌上,“这是定金。”
“龙锭!”
唐简惊呼一声,大胤的货币,民间最常见的不过两种,纹银和赤金,以两为数,百两纹银兑一两赤金,能用得起赤金已经是巨富之家了。
而龙锭则不同,乃是更加稀有的黄金所铸,据说仅仅流传于龙家皇室和达官显贵之间,民间别说流通,哪怕是见到都是极难。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听苏玖说起过。
一枚龙锭同样重一两,铸成两面凹陷的小饼形,一面刻刀剑交叉,一面刻简牍书卷,中间立面为一条盘龙,寓意龙家统领文武之道。
这小小一枚龙锭,可兑十两赤金、千两纹银!
老人颇为自豪,“掌柜好眼力,不错,这枚龙锭只是定金,如果我家主人满意,最少还会奉上三到四枚龙锭作为全款。”
“霓裳,奉茶!”
“掌柜的不必多礼,如果有意,今晚出城一见就是。”老人收回了龙锭,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北门外有我们的马车,到时候您直接上车,车夫会带你去见我家主人。”
“一言为定!老丈您慢走。”
开门红!
唐简眉开眼笑,他数了数自己所剩不多的启动资金,阔气道:“大猫、霓裳,走,是时候给我们每个人都裁一身能谈生意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