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南方的修仙世家如雨后春笋般繁荣起来,虽说没有哪一家可以与中部的合曦山纪氏相提并论,但若各世家联合起来,实力也不可小觑。
其中最受百姓吹捧的,当属畅月山脚下的挽月谷,传闻山中常有百花齐放的盛况,每到春夏灵气四溢,是极佳的修仙之地。挽月谷常年与世隔绝,也是近几年才渐入大家耳目,常有旅者想入谷一游,奈何唯一入口连月湖常年雾气弥漫,整个湖大的不见边际,若非修仙之人根本不得其方向。
这个与世隔绝的仙境近几年声名鹊起,原因是十四年前谷主楚寂尘与夫人风月喜得一女,从那之后,挽月谷招的学徒越来越多,男女各半,这倒与其他多招男徒的世家大不相同。于是,谷外四处城镇女侠客修士也是常来常往,惩奸除恶快意恩仇,一时间女性的地位提升了很多。
楚月瑶,挽月谷的大小姐,楚谷主只得这一个女儿,其余两个全是儿子,便自然成了谷中的独宠,可这么多年,却没有几人见过这个楚氏之女。
“瑶儿!”瀑布下,楚沐踏山涧溪水而来,堪堪停在月瑶面前,“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月瑶用手挡住溅过来的水花,“看来二哥是忘了吕先生的早课,去崖上采了去年爹为娘种下的香雪兰。”
“糟了!”一声惨叫,楚沐一把将藏在背后的几朵香雪兰塞入月瑶怀中,连滚带爬地奔去书斋。
楚月瑶握着手里几朵莹白的香雪兰,轻轻嗅了一下,灵气四溢,一时间神清气爽。她轻点脚尖,借力崖壁,几下便登上了崖顶。
鉴花壁,是谷主与爱妻栽种奇花异草之地,许多珍奇药材便出自此处。这里虽灵气丰盛却也是整个畅月山的最高处,一般人想去也难。
楚月瑶摊开掌中的香雪兰,另一手捏诀施法,这几朵灵力越来越黯淡的花立刻充盈光泽,鹅黄色的衣袖一挥,它们便乖乖地扎根土壤中。她提起裙摆蹲下身,看着这几朵重焕生机的香雪兰,笑道:“二哥你可要谢谢我,爹的戒尺比吕先生的要重上七八分呢。”
刚要起身,一阵晕眩袭来,楚月瑶踉踉跄跄跌坐在一旁,右手却不敢有丝毫迟疑,掷一个传音术,便晕了过去。
收到月瑶传音术时,楚沐正在挨第二个戒尺,嗷呜嗷呜地捂着屁股。楚沨倚着柱子与其他弟子一起看好戏,难得今日有空,便有二弟被先生教训的好戏,真是神清气爽!
这边下一个戒尺还未落,楚沐一个翻身从长凳上跳起来,急急望向楚沨:“传音术,月瑶。”
楚沨蓦地站直身体:“在哪?”
“鉴花壁。”
话音刚落,楚沨一个疾行术已不见踪影,楚沐翻身也追了出去。这边吕先生扔掉戒尺,对着旁边的弟子喊道:“还不快去找谷主!”
“是!”
这次不知是等了多久,楚月瑶闭眼盘坐,不顾这虚无的四周,困在这里默默地等着,直到有声音响起。
“你一定要去找他,帮帮他….帮他…”
楚月瑶看着面前这一女子,又是在梦境中,十几年来,每当她头痛晕倒,只有见到这个女子,她才能醒来,若不然只能被于这白茫茫的混沌。
那女子全身被六十四颗透骨钉完全打穿,一身红衣被血染得斑斑点点,披散着头发,面上也全是血污,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红衣女匍匐着,伸手要去抓楚月瑶的衣摆。
楚月瑶干脆上前一步蹲下:“我知道,合曦山纪余欢,我一定会去找他。”
“欢儿……”红衣女停下了伸手的动作,嘴里嗫嚅了几声。
楚月瑶叹了口气“能不能说点别的。”
“我什么不记得。”红衣女声音嘶哑,“我的灵识只能游荡在这里,这不是完整的我。但是,”她翻转着瘫在地上,身上筋骨禁断,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可以支撑她伏起来,“若没有我护你灵识,你大概也不会活到现在。”
楚月瑶面露不忍,伸手摆正她折与身底的手臂,可心底的忿忿还是没忍住,道:“我知道的,这是血咒吧。”她翻过那么多术法书,终与找到了自己的‘病因’。血咒,以血养灵以血施咒,极度耗损的一种术法,据说养出的灵识会非常听话,只是至今也没谁真的养出过,所以究竟此法最终是否可行也未有记载。
“你知道了。”红衣女歪了歪头,露出一点脸上干涸的血迹,撇撇嘴,流出的眼泪居然也是血色,“我也觉得这样有点坏,但是我真的忘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想的…”哭了一会,她偏头试图看看楚月瑶,可是头发挡住了,又只好偏回来,安慰道:“等你遇到真正的我,也帮我问问她。”
楚月瑶无奈,伸手帮她拨开头发,想帮她擦擦血泪,可她脸上血肉模糊,终是没有下手,“别哭了,不嫌疼。”
“不疼,我也不是天天这样,只有你晕过去的时候后我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她倒语气活泼了些,“你想想,其实也不赖啊,你不但活下来了,身体也养好了,吸纳灵气比普通人快多了,而且内力深厚,虽然你外功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假以时日……”
可是这样的人生,听着却有些难过。
她继续道:“我能感觉到自己弱了很多,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等我走了之后,你的灵识再找旁人补吧。叨扰了你这么久,你小的时候胆子可真是小,每每遇到我,我都来不及说话,一直看你哭。唉,难得你小时候那么可爱,现在被我弄成了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别把自己想得这么厉害,我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我们再遇时,你会记得我吧。”
“或许会。”或许也不会……
“再见时,可千万不要把自己弄这么惨啦……”
红衣女的身影一点点变淡,像每次离开那样,只是这次她的话有些多,“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模样,不记得阿欢到底是谁,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但是你要答应我,去找他,去帮帮他,哪怕只是陪着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