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献的病奇迹般的好转。
去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石家庄。但是好转的希望促使大献一直有个愿望：总想总想继续治疗。
小云本来就不懂什么肝硬化失代偿期是个什么症状，但是，大献因为好转的明显，所以就不停的唠叨小云：“你看看，你看看这个病例，这个是没有去石家庄之前的病例，还有这个，这个是去年在阿克苏第一人民医院检查的，就是按照石家庄肝病医院的吩咐，半年之后复查的。”
小云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了。小云甚至是有些生气：“大献，你是不是激动过头了，我从来到现在，你已经让我看了多少遍？你自己说，你自己这些行为是不是已经成了骚扰罪？”
小龙和蓝蓝一旁窥笑。其实，大献也是不停地这么骚扰小龙他们的。只不过人家懂得礼貌，不想让大献不高兴。
大献的病好的明显，自然也是小云所希望的，小云又何尝不希望大献快点康复？这点地，这个家，这一群娃娃上学。哪一个地方又能少了他？
虽然，这么多年，他只是一个病秧子，他甚至连一桶水都提不了；他更甚至有时候走路都有些摇晃，站都站不稳，长年的二型糖尿病其摧残程度让人难以置信——不用大风刮就走路不稳。大献就是这样的一个病人。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病人，地，家，娃，三者都离不了他。
当然，如果药物控制得当，他还能开开拖拉机。骑骑摩托车，跑个圈子，操操心。
闪电般想过之后的小云，马上就改变思想，用讨好的方式对他说：“大献，其实，你的病我最上心，能好转，我比你自己还高兴。”
大献乐呵呵地手舞足蹈：“你看看，这两个病例一比较，就知道病好多了啊。”大献仍是三句话不离病例：“小云，我是说，既然这个石家庄肝病医院是找对点子了，你看看，是不是今年我再去一趟，要不然的话会复发……”
原来大献兜圈子是有目的的。怪不得老是让看病例做比较，弄得小云想想自己都快成医生了，啊不，护士还可以的。至少说，因为看的病例多了，都已经快把转氨酶读烂了。
治病势在必行。可是钱的问题就是个苦恼的问题。
前年能去石家庄肝病医院治病，那是因为钱到位。可是去年收成一般般，到现在也没有结账。怎么去？小云努了努嘴：“怎么去？”然后用手指头搓了搓，表示钱的问题怎么解决？
大献蹲下来，收拾了一地的病例，然后拿回去搁好后又走出来，和小云商量着：“我打算今年种完地就去石家庄，钱的问题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我想贷款。找大老板。咱还有十二万押金。”
小云不语。但是为了大献高兴，也只能点点头。
蓝蓝每天都睡觉。白天睡，晚上也睡，不过这天晚上不睡觉了。她一直就一句话：“小云，你管管小龙。”
本来小云和大献刚刚入睡的。他们在隔壁。只一墙之隔，什么声音彼此都听的很清楚。
小云坐起来，喊了喊蓝蓝，但是蓝蓝没有回答小云，只是那一句：“小云，你管管小龙。”
小云只好又开始喊小龙：“小龙，到底怎么了？”
小龙仍然没有回答。
小云只好穿衣起床。
他们的住房里，两个人背靠着背，谁也不搭理谁。
小云站在那里批评了小龙：“怎么一回事，你不会让着蓝蓝吗？”
小龙没有睁眼睛，只是小声说：“没有事，你回去睡觉。”
可是小云刚刚过来脱了衣服上床睡觉，蓝蓝就又开始了：“小云，你管管小龙。”“小云，你管管小龙。”……
夜，死一样寂静。唯有这一句“小云，你管管小龙。”有点儿刺耳。
大献本来就是一个重病号，可是摊上了这么一个女人，真是让人绝望而哭笑不得。小云不想再起床，就开始喊：“蓝蓝，你到底怎么了？小龙怎么对不起你了？”可是蓝蓝仍然没有回答。她就一直那一句无休止的话：“小云，你管管小龙。”
实在实在没有办法了，小云只好又起床穿衣，又走过去。又回来，睡觉。起床，穿衣，去，回……
天亮之时，蓝蓝仍是一句：“小云，你管管小龙……”
天哪！她居然喊了整整一夜。然后，天亮了，小云也不需要睡觉了，做早饭去。
吃饭时，小云耐着性子问蓝蓝：“一晚上，你到底要干啥？”蓝蓝吃着早饭，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干啥。”
大献虽然火冒三丈，但是，饭桌前的他用眼神制止了小云。
小云知道，而且清楚地知道，小龙的前女人，因为居然能扛起世人的鄙视而公开和邻居混上。没有办法两个人就不吵不闹的离了婚，房子和两个娃娃是小龙的。就在小龙崩溃之时，蓝蓝走进这个家。给了小龙精神上的补偿。等于说，把小龙的面子拾起来。可这个时候，小龙的前女人又想回家了。因为她遇上的是一个地痞无赖的家伙，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她的意思。所以前女人又后悔了，想回家却被蓝蓝占着地儿。当然，人格的侮辱和心灵上的创伤让小龙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前女人。
现在，又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做人原则的女人，同样让人哭笑不得。但是比起前女人，她还算不上什么贱毛病。
小云知道，农村人娶个媳妇不容易，所以方方面面，大家都忍了。而且忍了的另一层意思是要蓝蓝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大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了。可是，看看她的态度，好像闹一夜又怎样？我若不高兴，你们都别想舒坦。虽然自己也很困很乏，但是，大不了我继续睡觉。
蓝蓝吃了饭，甚至连碗筷也不收拾，就直接上床了。
小龙知道的。她是嫌弃乐乐上学前班花钱。
一个月之后，春耕春播结束了，小云知道自己根本走不了。是啊，如其这么不放心地走，还不如自己陪着干一年。
大献的石家庄之行只有搁置。因为大老板并没有给贷款更多的钱。五万元钱仅仅就是地里玩转玩不转还很难说。
大献甚至从蓝蓝身上又想到了中年女。中年女和蓝蓝一样，不高兴的时候也不管你三七二十一，我就闹，闹你个黄河水不清。然后再由大哥哄舒服。
唉，工地啊，这个最下层的地方，又有什么明白人能来这个地方打工呢？除了年龄大，除了没有更好的地方去，谁能来这个地方啊？那些年的沙尘暴就让人恶心透顶。不过这些年可能因为种地人多了，地下湿度大，那些年的沙尘暴已经几乎绝迹了。有时候就是刮风，也仅仅是刮风而已。掀不起大风或沙尘暴。不过，在工地走过去狼烟四起还是很烦人的。
环境恶劣，气候恶劣，让大献很清楚，这里条件差。
五月份是种地人最悠闲的时光。地里没草，既不打药又不滴灌。仅仅接管子也只有三五天的时间。
蓝蓝从老家带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绣，瞌睡睡足的时候，也曾绣绣十字绣。还居然让小云帮忙绣。
小云没做声。小云已经看清楚，她是个三天新两天旧的人，这么个十字绣，她不可能绣完的。再说，她自己本身是来干什么，自己不清楚？二百亩地，按工地人的工钱算，八月份结束就是五万块钱。这五万元钱小云是要给小龙他们出工钱的。可是，为了小龙有个日子过，大献和小云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春耕春播单是请小工，就出了两千元钱。这几天接滴灌带就请了不少的小工。
五月底的时候，地里的草已经冒出很多。不想干活的蓝蓝忽然就大吵大闹，她要去团场住。没有办法，小龙只能答应她去团场租赁房子照看乐乐去。
老家的小乖总是三天两头打电话催促妈妈，甚至还埋怨妈妈，为什么不让李阿姨来，却又换了爷爷奶奶来？
奶奶总是刁难她这不懂事那不懂事。然而李阿姨却从来没有这么过。
二乖也打电话了。二乖告了状说小乖克扣她的生活费？
小乖委屈说：“我二姐姐总是乱花钱。”
小云哭笑不得说：“小乖啊，你二姐姐就是有点儿乱花钱，但是她都已经高中了，你就大肚吧，给她钱让她走。”
小乖哭了道：“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云不敢乱承诺：“小乖，妈妈暂且不能回，妈妈要干活，地里很多活。”
小乖可乖了：“妈妈，我知道了，你慢点干，我不说了，你保重身体。”
大献一边默默地听着小云和小乖的电话，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那么多病例。看来，他的心一直在石家庄肝病医院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