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七年九月二十四日夜。启元王朝。
平日里要热闹到亥时的京城今日早早便沉寂下来。无边的黑暗笼罩人心,仿佛有恶鬼从忘川深渊中爬出,欲夺人魂魄,人人自危。
然而,在这般令人恐惧的夜晚,将军府中却不断传来的妇人痛苦的尖叫声,让人心生寒意。
忽然,一道洪亮的婴孩啼哭声传了出来,顿时消散了那因痛苦尖叫声而令人生出寒意的鸡皮疙瘩。太阳也从东边升起,阳光普照大地,惶似光明战胜了黑暗,恶鬼又重新被赶回了鬼门。
好不容易生了出来,几位产婆疲惫地呼了口气,甚至是还未来得及看看孩子的模样,站在床尾旁边的产婆立刻眼尖地看见夫人床单上竟还在不断地流血,立时脸色就变了,叫道:”不好,夫人产后大出血了,叫人快点去端一碗止血的药来!”
来不及看孩子的性别,产婆立即将手中的孩子抱出去,推开门一眼就瞧见了少将军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她立时就将孩子抱给了施然。
“少将军,您先抱住孩子!”焦急地将孩子递给了施然。
施然并未立刻接过来,而是一把拉住产婆,问道:“伊人呢?伊人怎么样了?”
这下,是真叫产婆为难了,她到候府的这段日子,便是只听下人的传言,也是知道少将军与少夫人两人伉俪情深的,她如何好说出夫人此时大出血的情况?!!
光看着产婆此时忽变得面色,施然内心便十分地不安。于是他不耐地说:“伊人到底怎么样了?!”
产婆一眼望去,瞧见将军面上竟有些发狠了!
“少将军,……,您别急,少夫人情况……情况不大好,您先放我进去吧!”
陈伊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暗,下身似乎不断地在流出什么,全身无力,冷汗频出。隐隐约约间,好像听到了产婆的呼声,又感觉自己被强灌了一整碗药。经过十个月的关于生产的东西,她似乎知道了自己发生了什么。
听过太多产妇生子大出血死亡的传闻,陈伊人觉得自己可能也活不成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幸运的,能够有幸嫁到将军府,有爱她的相公,可能这就是命吧。一个人幸运久了,总是不公平的!尽管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即便自知道女人生孩子便相当于一只脚踏了鬼门关。但那是他们的孩子,她愿意付出生命。她以为她是有福气能够与相公白头偕老的。可现在,夙愿未达,却终将离去。陈伊人悲哀的想着。
泪水不断从眼角流出,惨白的脸可见哀戚!
施然早已等不及了,产房内的的痛声令他心如刀绞,早在外面又听见了产房中产婆的呼声,将孩子随意给了身边的仆从,竟一直没看孩子是何模样,也不知是男是女了。
施然大力推开身边下人的阻拦,身为将军,这些下人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因此便十分顺利的推开门冲进产房。
看着床上面目苍白的妻子,殷红的血已经打湿了底下的床铺,连空气都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施然立在门口,竟有些走不动了。他心中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喉咙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夫人怎么样了?”
“将军,夫人产后大出血,”产婆说完又害怕的望了施然一眼。
发现施然正盯着她,眼神却是十分渗人。
“那便给我救啊!不管用什么法子,治不好,你们也别想独活!”施然大吼道。
那般眼神直接逼得产婆跪下来了,产婆害怕道:“将军,夫人失血过多,我等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施然只觉得自己脑中的那根弦似乎绷断了。
“真的没救了吗?”施然紧紧地抓住跪在地上的产婆,焦急道。
产婆望着施然,害怕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可怜,将军和施夫人在整个启元都极其有名,谁不羡慕他们二人的伉俪情深呢?“将军……”
他只能缓缓地走到病床前,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人儿,昨日他们还说要共同携手一辈子的,她还说以后他上战场也要陪他的,今日怎么就变了。
他无力地扑到陈伊人的床边,看着陈伊人哽咽道:”伊人,你想食言吗?你昨日还说要陪我跟我一起度过余生的。”
“伊人,你说你要游遍这启元河山的,我答应你就是了,你醒来我们那就去,好吗?”
“伊人,……”
陈伊人是能听见施然说话的,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她想看看他,还想看自己的孩子,她不断的努力想要醒过来。
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才总算睁开了眼。
她抬手抚摸施然的脸,哽咽道:”对不起,夫君,我食言了,往后我不能陪着你了,我那么企盼能够与你共白首,上天却不给我们机会。”
“照顾我们的孩子!替我和孩子说声对不起!是娘没用,没有……没有陪他……“声音越来越低,随着最后一丝力气的消散,陈伊人也跟着闭上了眼睛,抚摸在施然脸上的手也垂了下来。
望着陈伊人的死去,施然再也没有力气,跌坐在地上,低声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他依靠在床边,抚摸着陈伊人的脸,想要感受她脸上的温度。
死人是没有温度的,活人却有!
可是,终究不如他所愿,手下的温度正不断的流逝着。
“将军,孩子……”刚刚抱着施然随手扔给他的孩子的下人只得硬着头皮进来。
自从少将军将孩子给他抱着后,孩子便一直在哭,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进来的!
“将他送去给我父亲。替我说一声,让父亲帮忙照顾一下孩子。”施然道。
“是。”
“都下去吧。”
一阵唏唏欶欶后,产房内再无他人。
……
第二日。
已经过了一整夜了,产房内始终未传出任何声音。整个将军府内人心惶惶,没有人敢进去!
不一会儿,管家便来了,并率先走进了产房。
“不好了。将军和夫人都不见了!!”
管家随手指了一个人,道:“你!快去告诉将军,说少将军不见了!”说完又扫了一眼其它的下人,道:“你们去将府里各个地方都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