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2
为了对付六班共同的敌人，刘飞扬想集思广益，充分发挥每个人的聪明才智，抓这个搞破坏的家伙。姚远出的主意是来一个守株待兔，他埋伏在厕所的大便池里，目标出现后，他一吹哨，蒙在被子里假装睡觉的兄弟们一拥而上，必将那个小子手到擒来。刘飞扬考虑了许久，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可行，因为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作案，老等着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何况晚上都要上哨。于是他想听听王有才的建议，因为王有才的聪明的才智绝对要比姚远高十几个档次，通常遇到这事儿的时候，王有才都会很豪爽的挺身而出，但对于今天这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儿摆在他面前时，他居然无动于衷，而且还眯缝着眼睛打起了呼噜。刘飞扬真搞不懂，最近王有才是不是中邪了？！
“恩！——恩？”被叫醒的王有才睡眼惺松的左顾右盼着。
大家伙都被王有才英勇和幽默逗笑了，刘飞扬听着这笑声只感到两耳一阵轰鸣，继而后背呼呼的冒凉风，他深深的意识到，他这个班长快当到头了。
在大家反复争吵没有结果的时候，只有采纳姚远的见意，实行他那个守株待兔的方案。方案被采纳了的姚远非常有成就感，在熄灯后，大家都躺在了床上的时候，他还在那东一句西一句杂七杂八的扯着。本来他现在应该去厕所里待“兔”去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怕班里的兄弟配合不好，搞砸了他的计划，就一屁股坐在门口的马扎上一遍一遍的唠叨着，当事情发生了，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哎，姚班，你说会不会是闹鬼啊？！”“跳子”突然掀开被子神经兮兮的瞪着那双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蓝光的眼睛说着。
姚远就感到后脊梁一凉，头发当即根根倒束，一挺身子从马扎上跳了起来，忐忑不安的坐到了刘飞扬的床上，结结巴巴的冲“跳子”骂道“啥玩艺？吓我是不是？告诉你，老姚我头上有光圈！”
与姚远交情不深的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光圈是什么意思，自从上次出了“眼睛”的事儿后，姚远不知在哪找到了一个安慰自己的歪理邪说。谁要吓他，他就给谁讲故事，说这人一下生，头上就有一个光圈，人是看不到的。当好事做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光圈就越亮，相反，你干了坏事，光圈就会一点点的消失，当光圈都没了的时候，证明你不是一个人了，与禽兽没什么区别，所以鬼神想近你的身是很容易的。姚远是自认为平生干了不少好事，所以鬼是不会找他的。话虽这样说，一向迷信的姚远还是怕碰见六亲不认的鬼收拾他一顿，就像上回那两只“眼睛”一样！
也不知“跳子”是成心，还是无心，居然变本加厉的讲起了故事，这个鬼故事跟卫生员原创的“眼睛”的故事着实有一拼。宁静的夜里，就听见“跳子”喘着急触的气息缩在被窝里绘声绘色的讲着，在我们村发生这样一件怪事儿，有一个小女孩每天晚上12：00都会起来拿个锹跑到院子里面去挖，其实她是在梦游。后来她的父母发现了，就问她，孩子，你晚上做梦了吗？小女孩说，她总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找她玩，就在院子里面。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她的父母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挖了起来，结果挖出了一具小孩的尸骨，还裹着一身腐烂的红衣服。
刘飞扬明显的能感觉出自己的床在晃动，他知道姚远肯定在发抖，面如白纸的姚远哆嗦着点燃了一根烟，目光呆滞的抽了起来，其实他是犯愁一会儿在厕所里怎么呆，被“跳子”这么一下，他真怕从垃圾筒后面钻出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捧起一把土放到水池上，然后向他伸出手来说，狗蛋啊，走，我领你玩去……
刘飞扬怕叫“跳子”再这么讲下去，姚远非疯了不可，于是他狠狠对“跳子”说，给我打住！再宣扬迷信思想，小心我把你给活埋了！“跳子”这才闭上嘴，躺在床上的那几个新兵在被窝里偷偷的笑着，惟独王有才那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来他是睡着了。
“要不今晚上，咱们先不抓了？”刘飞扬十分了解姚远，此时的他肯定也是心有余悸。
“啥玩艺？不抓了？怕了，你瞅你这胆，你还叫个爷们？！我跟你说，今天我非得那个成心和我作对的混蛋抓到不可！你要是胆小，你当乌龟。”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的姚远嘴还这么硬，他最怕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尤其是当着这么多新兵的面，就因为“跳子”的几句话，他就吓得不敢出门，以后还怎么在六班混。
刘飞扬当然知道他这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给自己壮胆，以他对姚远的了解，他敢肯定，今天晚上他是非去不可。这种人就是宁肯把屎吃了，也不肯让屎的味道给臭着。既然姚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蒙着被子的刘飞扬伸出了一条胳膊，摆了摆手。姚远说，那我去了？刘飞扬又摆了摆手。姚远说，那我真去了？！刘飞扬猛的坐起来说，你哪那么多废话？！
姚远几乎是战战兢兢的走进厕所里面的，他老感觉背后有人跟着他，他走得快，那“人”跟得就快，他走得慢，那“人”跟得就慢。当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厕所里很安静，雪白的瓷砖给人一种极其肃静的感觉，偶尔有几滴水顺着龙头“叭嗒”、“叭嗒”的滴下来，姚远原本紧揪着的心变得更加的压抑，厕所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慎人的气息。萎缩在大便池一角的姚远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忽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守株待兔”很荒谬，想想“跳子”的话也不无道理，正常人谁会干这个？大半夜闲的往水房里倒土？排除这个最关键的原因，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闹鬼！
想到这姚远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之中，感觉有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正一点点的向他袭来，他仿佛看到了比“眼睛”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他，如果此时在这么等下去的话，保不奇就会从大便池的坑里伸出一只手来，想到这，姚远的屁股像被电了一样弹了起来，挣了命的向门外跑去，他能感觉出有人跟他一样也在他屁股后面玩命的追他，姚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到走廊的时候，无意间在楼道转弯的地方瞥见了一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本来心跳就加速的姚远不由得尖叫了一声，他看见了，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衣服。姚远咧咧歪歪的跑回班，拽醒了睡得正香的刘飞扬，“飞扬！飞扬！有鬼！有鬼！有鬼呀！”
“什么？”刘飞扬一跃而起，看着姚远那张白得毫无血色几乎变形的脸再加上一副极度放大的瞳孔和咧到耳根子嘴，确实很像鬼。
“飞扬啊，我跟你说，那土啊是鬼干的，我可不去抓了，谁爱抓谁抓！”姚远缓缓的倒着气，有气无力的说着。
“你有毛病吧，鬼！鬼！鬼！在你那怎么那么多鬼？！鬼的档次也未免太低了吧，你哪好啊，他怎么就单找你！”刘飞扬就纳了闷了，姚远是不是从小受过什么刺激，还是他有什么特异功能，让他对鬼这东西如此敏感。
“真地呀，在楼道那一飘就没影了，我压根就没看见他的脸，幸亏我跑得快，要不他非看见我不可！”姚远死里求生般的感叹着。
“我就不信这个邪！走！你领我去看看那个鬼去。”刘飞扬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厌烦的说着。
“不！不！不！……”姚远惊恐的晃着脑袋。
“你放屁呢你，不行，今天我必须要见识一下你看到的鬼，看看他为什么要往水房里倒土，是不是准备在那盖房子。”刘飞扬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了地上，一把抓住姚远的手腕就往门外走。姚远本能的竭尽全力的往后缩，整个身子几乎要仰了过去，双脚是在刘飞扬的拉扯下向前滑动着走的。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啊我不去……”就跟东北过年时杀的那头猪一样“嗷嗷”的叫唤个不停。
班里有几个新兵被姚远的惨叫声惊醒了，都半坐起来看怎么回事。
“都给我睡觉！”刘飞扬话音一落，那几个家伙顺势往后一倒就打起了呼噜。
“哎？心还真大？要出人命了！”姚远信口开河的嚷嚷起来。
一直拉着姚远下了楼也没看见那个鬼。“鬼呢？”刘飞扬盯着瑟瑟发抖的姚远质问道。
“鬼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你说找就找，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大仙儿？”从姚远这句话可以听出他对鬼是比较了解的，毕竟这个家伙没事就能撞见“鬼”，怪不得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呢，刘飞扬心里暗暗的寻思着。
忽然，借着淡淡的灯光，刘飞扬看到一个较为熟悉的背影在前面不远处训练场上弯着腰好像在捡着什么。姚远在刘飞扬眼神凝固的一刹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刚要张开嘴大叫，又轻轻的压低了声音，呼吸急促的说道“妈呀！就他！又出现了。”刘飞扬吐了姚远一脸唾沫，气急败坏的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那他妈是鬼吗？睁大你那狗眼看看那是谁？”
“是，是，是，王有才？王有才！”姚远瞪着他那双快要爆炸的眼睛抻着脖子经过反复的论证终于得出了他不是鬼而是个人的结论。
“死有才，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干什么呢？”刘飞扬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我明白了，这土就是王有才弄的，肯定因为那天早上我没让他大便，他记我仇了，好小子，竟然跟我玩这一套，看我去抓他个现形。”姚远的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翌翌的发起光来“就用这个把他后门塞上，我让他拉不了屎。”不知什么时候，姚远手里握着半根黄瓜，可能是“待兔”时吃的宵夜。
刘飞扬和姚远一边向王有才的方向走着，一边琢磨着这个事儿有点不对头，凭他对王有才的了解，这家伙虽然心眼很多，但是却没有坏心眼，也是挺随和，挺大方的一个人，根本不像姚远说的那样因为这点破事儿就要如此的大动干戈，虽然这种做法的确很符合王有才办事儿的作风，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一向如此嗜睡如命的他会放弃这么好的休息时机而去报那个不值一提的仇？都知道，姚远就是一个笨蛋，这还是王有才给他定义的呢，他和笨蛋一般见识，那他不比姚远还笨吗？
眼前的一幕的确很让他俩震惊，王有才真的是在用手挖着土，而且还饶有兴致的玩了起来，摆了一个个小土包，还在上面插了几个小棍。可能是太投入了，居然没发现就在他眼前站着的刘飞扬和姚远。
“他还在玩？！”姚远自认为天底下他是最气人的，今天他总算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跟王有才一比，他可真是小儿科。
“嘘！”刘飞扬神色凝重的盯着王有才，极其不安的示意姚远不要发出生来，那样子，就像是当真见了个“鬼”，刚缓和下来的气愤，忽然又变得紧张起来。
“啊？”姚远也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王有才的表情根本就像是在睡觉。
“梦游！”刘飞扬和姚远对视着不约而同的惊呼着。
就看王有才触电一样抬起了头，十分警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一脸幸福的把几个小土包装进了口袋里，瞎子走路一样向前摸着往楼里走去。
王有才的一系列动作让刘飞扬和姚远同时打起了冷战，他们也是头一回看到真人现场版的梦游，以前都是听人家说，今天亲眼见了的时候，没想到竟如此的恐怖。姚远老早以前，就听他奶奶讲，这梦游是被鬼缠住了。所以姚远哆嗦着身子，大腿根一热，又尿了一裤子。
刘飞扬和姚远小心翼翼的尾随在王有才的身后，他们搞不懂王有才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虽说是梦游，可这也太离谱了，怎么游不好，偏偏大半夜的起来玩土儿，想想确实很恐怖。但话又说回来，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用说，王有才肯定是有心事了，而且是和土有关的心事，刘飞扬忽然有种强烈的复罪感，看来还是他这个班长没当到位，连班里的战士想什么他都不知道，越想他就越自责。
姚远一直深信王有才是被鬼附了身，别看他给人一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特豪爽的东北汉子的形象，其实他的胆比他的智商还小。
事情正像预想的那样，王有才当真把那土倒在了水池里，然后长出了口气，如释重复般的回到了床上，听着他那温润柔和的酣声，刘飞扬和姚远相互对视了一下后，双双的瘫倒在了床上。姚远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速，暗自庆幸的说，我的妈呀，鬼可算是走了！
第二天看完了新闻之后，刘飞扬把王有才叫到了一边和他聊起了天，可以看出一向爱说爱讲的王有才显得很疲倦，从前别人在他面前都是倾听者，然而今天却掉了个个，刘飞扬能理解，虽说梦游的事当事人不清楚，但又挖土又上下楼的折腾的确很消耗精力的。这也揭开了王有才这几天为什么总是委靡不振的原因。姚远当然不会错过听他们谈话这么刺激又富有挑战性的机会，他也很想知道，王有才为什么要跟他的水房厕所过不去。刘飞扬并没有把王有才梦游的事情告诉他，因为这样肯定会给王有才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当然他也警告过姚远，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保守这个秘密。
谈话在和谐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刘飞扬没有直奔主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王有才的家乡，刘飞扬发现一说到他的家，王有才出了奇的兴奋，马上会从一个倾听者变成一个讲述者。他知道，突破口就在这！王有才眨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着自豪的语气问刘飞扬“你知道我爸妈是干什么的？”这句话他听着耳熟儿，这是姚远惯用的伎俩，谁要是看不起他，他就会把他爸他妈亮出来，什么家里开着多少间的连锁店，有多少个厂子，管着多少人，有多少资产，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一套一套的，至于真伪，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于是他就成了二中队赫赫有名的“大吹”。
王有才的话一出口，刘飞扬微笑着斜了姚远一眼，姚远大嘴一咧一脸茫然的说，“看我干啥呀？你说你们地！真逗。”
王有才毕竟不是姚远，所以刘飞扬摇了摇头，很有耐心的期待着王有才说下去。王有才把头向前一探，压低了声音说，种菜的！
“种——”姚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说出一个字就自己把话咽了回去。
“那怎么了，我爸是卖菜的，咱俩家亲戚呢。”刘飞扬想用这种幽默的语调来拉近他与王有才的距离。
“老哥，我有个想法。”王有才神秘兮兮的说。
“说啊！”刘飞扬能感觉到王有才梦游的前因后果正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我想种点菜。”王有才说这话时眼里充满了喜悦，像一个农民坐在地上畅想着未来的收成。
“种，种，种菜？”刘飞扬张大了嘴吧，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没听错，王有才是要种菜。于是他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王有才的一堆堆土，感情那是他梦中的菜地？！姚远似乎也开了窍，不可思议的张着大嘴说“啥玩艺，种菜？！怪不得在水房呢，灌溉呢？”
“什么水房？”王有才略显的不安的看着姚远。
“没，没，没没事。”姚远自悔自己的失言，慌忙的走开了，一边走，他还一边的冷笑着自言自语“哎呀！种菜！种菜！嘿嘿，种菜！”
“他怎么了？”王有才当然不知道姚远此时心里在想什么，更不会了解昨天晚上他的心情。
“他不就这德行，你别理他。”刘飞扬又把话题转移到了王有才的种菜上，“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呀？”
王有才很顾及的说，怕中队不允许，怕你们笑我！
刘飞扬会心的笑道：“你呀，真是我的神！”
当刘飞扬把王有才的想法向队长和指导员反应了之后，没想到却得到了他们的全力支持，对王有才以队为家的思想大嘉赞赏，并叫王有才立即开工，有什么困难，中队出面给他解决，只要他放心大胆的种就行了。
春风再次拂到六班每名战士脸上的时候，王有才的菜地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一层小苗。翠绿的小白菜、小油菜欣欣向荣的沐浴在柔柔的阳光下，和着战友们的欢呼声翩翩起舞，王有才蹲在菜地里与身后的几棵桃树立即勾画出了一道红绿相间的风景。一阵春风拂过，片片桃花洒落在刘飞扬、姚远、王有才的身上，沁骨的清香慢慢的向整个警营弥漫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