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穴中回荡着姜溯的喘息声,陈茹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满身伤痕的姜溯,眼神阴沉。
姜溯不知他已被陈茹带来这处洞穴究竟有多久了,不过借着洞穴远处隐现的光亮,他判断眼下洞穴外已是第二日的白天。
“你当真不说?”陈茹再次问了一遍这句他问过不知多少次的话。
姜溯没有出声,甚至连看也不去看陈茹一下。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陈茹咬牙切齿道,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时至此刻,陈茹在愤怒之余,的确是有些无奈了,能用的手段她都已经用过,可姜溯却死活不开口,这点确实是出乎了她之前的意料。
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能比性命还重要?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是对师门的忠义?还是对复玄真人的感恩之心?可这些抵得过命更重要?
陈茹索性不再去想这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情,事已至此,她只能自认倒霉,再拖延下去,她也说不准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若是真被复玄山的什么人找到了这里,她搭上了这条性命,可就太不值得了。
“好!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陈茹一脸怨毒,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那柄短刀,恨声道,“我是拿复玄山的其他人没什么办法,等我杀了你,就再去杀了那个叫赵宽的小子,别忘了,这可是你把他害死的!”
姜溯闻声,双目剧睁,突然奋力挣扎起来,怒道:“你敢!”
陈茹刚才不过是随口的一句泄愤之言,赵宽的死活与她何干?可她却没想到提及赵宽,姜溯的反应会这么大。
“呵呵,我有什么不敢的?”陈茹冷冷一笑。
“我记得赵宽当初是被送到了小楼镇吧?我此去云州,正好顺路,没记错的话,他是被送到了一户姓王的人家,在柳宽巷?”
姜溯愈发激动,极力挣扎,只可惜身上过重的伤势让他连站起身都不可能,只能勉强靠着洞**的墙壁保持坐姿。
“你若敢动赵宽一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陈茹看着姜溯的双眼,其中的坚定和怨愤令她都有些心惊,可同时也让她心中暗喜。
“你放不放得过我且先不谈,可若你想救赵宽的命,那就把你修炼的功法告诉我。”
陈茹见姜溯不语,继续说道:“只要你把修炼功法告诉我了,我保证,绝不害赵宽的性命,也能饶过你一命。”
姜溯冷眼看着陈茹,早在他落到了陈茹手上,又见到了陈茹对复玄山有如此深重的怨念后,便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一旦陈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姜溯若轻易将太虚噬灵诀的修炼功法说了出来,必然性命不保,反而不说,才能有一线生机,只是姜溯没想到陈茹会拿赵宽的性命做要挟。
不管姜溯如今是否已成为了修真者,而赵宽是否又只是一个山下人,在姜溯心里,一直将赵宽当成是弟弟看待。
姜溯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茹眼见此法有戏,做出了妥协,说道:“我可以发誓。”
姜溯道:“你这种人的誓言,我信不过。”
陈茹咬牙切齿道:“你觉得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我劝你不要再试探我的耐心,这一整晚,老娘的耐心都已经被你消磨干净了!”
“要么老娘现在一刀送你上路,然后再去小楼镇让赵宽与你在黄泉路上作伴,要么你现在把修炼功法说出来!”
姜溯沉默稍许,最终有了决定,说道:“你发誓吧。”
陈茹倒也干脆,立刻就照她先前所言许下了一个誓言,似乎是为了让姜溯放心,她誓言中措词颇为恶毒,足以称得上是一个毒誓了。
“这下可以了吧?”陈茹来到姜溯跟前。
姜溯微微点头,警告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些话。”
陈茹有些不耐烦道:“这就无须你来提醒了,你别忘了,先得有你将功法告诉我,我发的誓言才作数!”
姜溯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师父教我的修炼功法名叫太虚噬灵诀,这……”
“慢!”陈茹突然出声打断,随后搬起身旁的一块岩石,放在姜溯的跟前,接着从怀里拿出了自姜溯那夺得的储物袋,取出一张纸来,将纸平铺在岩石上。
“你将功法写下来。”
陈茹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让姜溯口述,且不说他那功法篇幅长短多少,万一期间姜溯动了什么歪念,说错其中一段或是颠倒了顺序,她再修炼验证功法真伪时必会有所影响。
回头姜溯死不承认,或坚称是她当时听岔了又该如何?不如写下来,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姜溯抬头看了陈茹一眼,“没有笔墨,我怎么写?”
“这好办。”陈茹冷笑一声,抓起姜溯的右手,在其食指上割下一刀。
姜溯看着食指上流出的鲜血,虚弱道:“原来你一直没有折断我的右手,是这个原因。”
陈茹冷声道:“你若是早就这么做,又怎会白白吃那么多苦头?快写!”
姜溯曾想过,若真到了万不得已时,大可将太虚噬灵诀的内容稍作更改后再告诉陈茹,陈茹在修炼时,必会受到影响,也算是能对她稍作报复,只是如今的情况关系到赵宽的安危,他不敢再冒这个险。
姜溯将太虚噬灵诀的功法一一写在纸上,可没过多久,姜溯突然感到胸口传来剧痛,紧接着就听到了陈茹暴怒的呵斥声。
“你敢耍我?!”
陈茹一脚踏在了姜溯的胸膛上,神情满是怨怒。
姜溯吐出一口鲜血,咳嗽不止,他不知陈茹为何突然暴怒,直到他看见那张纸上的内容后,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了。
他刚才明明是按照太虚噬灵诀的修炼法门所写,可眼下再看纸上内容,却只有深浅不一的一片血色,哪能认出半个字来?
姜溯忍痛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写的就是我修炼的太虚噬灵诀。”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陈茹的脚下加重了力道,脸色愈发狰狞可怖,不难看出她此时是真的要遏制不住心里的怒意了。
姜溯艰难说道:“师父教我的这个修炼功法不同寻常,我之前在师父面前也曾想要写出来,结果也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陈茹见姜溯说的不像是假话,毕竟之前姜溯可是油盐不进,而现在明显是那个赵宽的原因,才让他下决心说出修炼功法,他既然关心赵宽的生死,又何必再以此激怒自己?这似乎说不过去……
陈茹稍稍思忖,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姜溯感受到胸口的疼痛一缓,大口喘着气,说道,“你用赵宽的命要挟我,我不会跟你说假话,如果真要戏耍你,我也不会等到现在。”
“那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功法是写不出来的?这世上有这样的修炼功法吗?!”
“那你告诉我,这世上一定就没有这样的修炼功法吗?”姜溯反问一声,续道,“这是师父传授给我的,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师父。”
“我劝你你现在跟我说话最好小心点!我实在没什么耐心了!”陈茹脚下再次加重了力道,待姜溯又吐出一口血水,这才将腿收了回来。
姜溯吐出一口血,抬起还能动的那只右手擦了擦血渍,说道:“我说的都是实情,这太虚噬灵诀本就不是被记载在书中的,而是在师父随身携带的一枚指环中,师父当初传授于我,也是将那枚指环借给我,我才能修炼的,并且师兄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师父也从来都不许我说。”
陈茹许久都没有开口,似乎在思量姜溯所言的真伪,她之所以会起了歹念,固然是长久以来一直对复玄山心存不满,再一方面则是前几日从姜溯口中得知了如今复玄山的境况堪忧,可最终令她决定铤而走险的,却还是姜溯传自复玄真人那的这个修炼功法。
此前,姜溯不过还只是一介凡人,甚至复玄真人每日只是在教导他读书识字而已,可短短数月过去,姜溯竟突然就有了炼气第二层的修为,陈茹实在想不到同样只是杂灵根的姜溯,除了复玄真人传授的修炼功法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的修为如此突飞猛进。
“他所修炼的功法必定非比寻常,要是这么说来,他说的话好像也未必不可信……”陈茹心中似乎有了决断,命令道。
“那你念给我听,我可警告你,你最好别动什么其他的心思,一旦我听出有什么不对,你跟那个赵宽都活不了命!”
姜溯虚弱道:“你记得遵守誓言才好。”
陈茹盘膝坐下,微微合起双眼,凝气定神,说道:“你现在开始念吧。”
姜溯深吸一口气,将太虚噬灵诀的修炼法门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起初陈茹还是一副用心聆听的专注神色,可没多久,她的脸上便涌现出一阵阵的潮红,神情间更是颇为痛苦。
“住口!”陈茹突然尖叫一声,话音才落,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发疯似的用双手捶打着身前的岩石,顿时间碎石纷飞,而她的双手也被锋利的岩石所伤,伤口最深的地方,可见白骨。
姜溯震惊的看着突然变得癫狂的陈茹,根本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时,陈茹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死死盯着姜溯,眼中满是怨毒,尖叫道:“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我!你要你死!”
陈茹抓起短刀,一刀砍向姜溯的脑袋!
姜溯想躲,可实在有心无力,只能看着刀锋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就在姜溯的视线之中,一头浑身金黄毛发的巨兽突然出现在陈茹身后,只见它挥动一只前爪,下一刻,陈茹整个人都被它那一爪所拍飞,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之上。
守玄?
姜溯认出了眼前的巨兽,紧随在巨兽身后的,是一名手持长剑的男子,姜溯在见到那名男子时,喊了一声大师兄,便昏过去了。
当姜溯恢复了意识,睁开双眼时,发现他正趴在林策瑜的肩头,他们眼下已回到了复玄山,林策瑜背着他,正一步步登山。
“大师兄?”
“小师弟,你醒来了。”林策瑜稍稍放缓了步伐,生怕登山颠簸触及了姜溯身上的伤痛。
“大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跟苏师弟处理完了落桥镇的事情,本要分头去师父吩咐的地方,我路过复玄山时,守玄下山找到了我,它认得你的气味。”
林策瑜话落,姜溯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呜呜的低吼,姜溯本想回头,却发现一扭头,浑身都传来剧痛,只好放弃。
守玄适时加快了步伐,来到两人身侧,又朝姜溯叫唤了两声。
姜溯稍稍侧过脸去,虚弱道:“谢谢你啊守玄,要不是你,这回我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嗷呜!”守玄回应了一声,可它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仿佛是在自责。
林策瑜轻声道:“小师弟,你别怕,大师兄这就带你回去疗伤,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大师兄,我没怕,因为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找到我的,大师兄,那个陈茹呢?”
“被我杀了。”林策瑜轻声说道,“小师弟,这次是大师兄思虑不周,都怪我,你才会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大师兄对不起你……”
姜溯将脑袋轻轻贴在林策瑜肩头,小声道:“大师兄你不用这么说,我其实一直都在想,当初我们村子遇上了血丈门那些邪修,是我们村子的不幸,可后来我能遇上苏师兄、三师兄、二师姐和师父,还有大师兄你,这是我的幸运。”
林策瑜没有再开口,只是背着他这位打心眼里疼爱的小师弟,一步步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