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小米突然闻到一股怪味，心想不会是把垃圾场都搬回来了吧。朝门口张望半天，才看见那群满身污物的人浩浩荡荡走进办公室，她立马捂住了鼻子。
快嘴刘调侃道：“就这点味，你就偷着乐吧，去技侦科看看，都被苍蝇攻陷啦！”
杨雪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吧，这个样子是没法工作。休息半小时。”说着她打开柜子，看到空空如也才想起来备用装和警服都拿去洗了，只好去找郝倩。一进门她就嚷嚷道：“江湖救急，倩倩赶紧借件衣服吧，实在受不了！”
郝倩捏着鼻子用手指了指衣柜。
杨雪拉开门，看了半天也没动手，“全是裙子呀！”
郝倩不耐烦地说：“乐意穿就穿，不乐意就赶紧出去！”
杨雪心想算了吧，总比臭着强，拿了条裙子便直奔浴室。
半截就扛不住逃跑的卫青费了好大劲才去掉身上的味，回到办公室只看见小米，就问：“他们还没回来？”
“回来了，都去洗澡了。老师，我们警察不好干吧！”小米调侃道。
“是啊，没想到比血腥场面还难受，我真佩服你们！”卫青又低头闻了闻，总觉得还有残留的味道。
小米笑着说：“放心吧，就剩古龙水的味了！”
“你回来啦！”杨雪一进门看见卫青心里总算踏实了，本想揶揄两句，又觉得他不是警察逃跑也正常。
卫青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白衣倩影，湿润的长发安静地垂着，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未施粉黛也见明眸朱唇，宽松的轻纱里窈窕的身躯若隐若现，长长的裙摆律动着，就像晨露滋养的百合，清丽而纯洁。看得他如痴如醉，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与杨雪手牵手漫步海滩的景象。扫过她的前胸，卫青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那里，傲人的双峰之间，垂着一枚鸡心项坠，他觉得好熟悉。
“哇，女神！队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太美了！教授你说是不是？”小米感叹着。
卫青的眼神仍然被杨雪的项坠牵动着，听到小米的话才回过神，问道：“能让我看看你的项链吗？”
“这个？”杨雪低头看了一眼，虽不明所以还是摘下来递给了他。
这是个银质的鸡心项坠，虽然精致但并不名贵，而且已经不流行了，里面有一张合照，应该是杨雪的父母。卫青拿在手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细地看了好久，才抬起头问：“这个项链你一直都带着吗？”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照片中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分明已经刻在脑海里了，但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何时见过。
“是啊，这是爸爸留给我的遗物，从记事起我就带着，有什么问题？”杨雪确实一直带着这个吊坠，只不过因为平常不穿低胸的衣服，所以没人发现。她很好奇，就是条普通的项链，卫青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卫青又仔细地看了看，歪着脑袋说：“我好像见过！”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见过也不足为奇。”
“不不不，不光是吊坠，还有这张照片。”
“你也见过这张照片？”
“也许，应该！”卫青仍未寻到出处，只好含糊地回答。
“哇！”、“哇！”、“哇！”三种不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杨雪转过身看见三个好像连体人的队员钉在门口，训斥道：“哇什么哇，赶紧准备，汇总现场情况。”
快嘴刘啧啧了两声，失望地说：“多好的画面啊！老大，你不张嘴还好，话一出口一下子从神仙姐姐变回了老大，太煞风景了！”
“少来，抓紧时间干正事。”杨雪白了快嘴刘一眼，示意所有人到会议桌前讨论案情，就顾不上项链的事了。
小米先开了口，“队长，我查了一下，死者的父母两天前，也就是7月6日报的失踪。”
杨雪走到白板跟前，边归纳信息边问道：“李晨，你那边发现特别的轮胎印了吗？”
“没有，现场除了卡车和铲车的轮胎印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李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
“我查了一下周边情况，”大齐翻开本子叙述着：“现场是一块大约80亩的停建工地，北面是一个住宅小区，东西南三面临街，入口位于南面中央，摄像头只有工地南面两端的路口监控。这个地方停工大概有一年半了，由于无人看管，就成了垃圾场，因为北面的居民投诉气味太大才清理的。这是个不错的抛尸地点。”
卫青翻看着paid里的照片，发现了一个问题，就问：“尸体胸口的烙印是什么字？”
杨雪凑过去看了看，说：“好像是什么h，”然后她吩咐道：“快嘴刘，你的强项，处理一下。”
“好嘞！”快嘴刘答应着，就开始在电脑上行动起来，卫青也跟着凑了过去，随着图像越来越清晰，两个人异口同声，“bitch!”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俩，李晨还开玩笑说：“弄不好就算了，还骂人，可不太文明啊！”
“不是，”快嘴刘连忙解释道：“你想哪去了，这个烙印是bitch。”
“我就说嘛，就算快嘴刘会骂街，教授也不应该啊！”大齐还不忘打趣一下。
“说的我好像经常骂人一样，小米，我是这样吗？”快嘴刘反驳道，见小米笑而不答，只好自找台阶，“你们啊！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前辈！”李晨和大齐一副胜利者的表情嘲笑着快嘴刘。
这时，卫青突然开了口，“我觉得这是个连环杀人案。”
“连环杀人？”随着快嘴刘的疑问，所有人都诧异地望向卫青。
卫青虽然没有挨个去看大家的表情，但办公室里的鸦雀无声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坐在杨雪旁边，想了想，开口道：“我有几点想法。第一，凶手杀完人，还脱光死者的衣服并烙上这个单词，至少认为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而且选择垃圾场这种最肮脏的地方抛尸，我觉得他是在侮辱死者，这也可能就是杀人动机。第二，就是烙印，你看，”他把平板电脑推到杨雪跟前，指着里面的照片说：“这应该是用特制的印章烙上去的，说明凶手事先就做了准备，绝对不是冲动杀人。第三，也是我怀疑连环杀人的关键，死者的眼睑被割掉了，他的意图很明确，就是想让她的眼睛一直睁着，看着别人对她辱骂、唾弃，就算死了也能感受到耻辱。这个举动极具标志性，类似一种个人签名。我以前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但根据对已有案例的分析总结，但凡出现个性化标志的，基本都是连环杀人。”
杨雪思忖片刻说道：“你前面说的那些我基本同意，但现在就认定连环杀人，是不是言之过早了，毕竟还没发现其他尸体，也许仅仅是一次有预谋的杀人。”
快嘴刘坐在位子上，一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整理头发，一边说：“我倒觉得教授说的有道理。”
李晨看着他对镜梳妆的样子就不舒服，觉得这就不是男人该做的事，一脸瞧不起的表情，挖苦道：“呦，什么时候改换门楣啦，不会是让教授的美食给俘虏了吧！”他马上转脸对杨雪说：“我认为不是连环杀人，就像你说的，到现在为止不就发现这一具尸体吗，至于印章和割掉眼睑也许就是凶手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没发现其他尸体并不代表没有，只是没发现而已。还有啊，我可不是没有原则的人，哪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叛变呢，谁有理我就挺谁。”快嘴刘其实早就打定主意对卫青马首是瞻了。一是因为这个教授真有两把刷子，跟着他准保错不了。另外还是想拿他当个挡箭牌，杨雪对他越来越依仗，往后要是再想欺负自己，多少也得给卫青点面子，毕竟打狗还是得看主人的。
大齐非常理智，“仅凭一个标志就说是连环杀人，确实言之过早，在没发现其他具有同样标志的尸体之前，我和队长的想法一样，这就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而且，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杨雪心里觉得卫青的想法虽然有些牵强，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来越相信他了，可是当警察的一切都要拿证据说话。“这个问题暂时放一放，咱们还是先摸一下死者的情况吧。现在分派任务，大齐、李晨，你们去万怡酒店，了解一下死者的基本情况，特别是感情生活，另外还有她失踪前的活动轨迹。快嘴刘和小米，你们俩有这么几个任务：一是查一下死者的通讯记录，看看她死前和什么人联系过；二是排查7月5号晚7点到6号凌晨1点现场周边的监控，查找可疑的车和人；还有就是看一下系统里有没有类似的案件，我和教授去死者家。好，分头行动！”自打破了卓依案，杨雪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卫青成了拍档，现在又出了电话这档子事，虽然卫青不以为然，但她心里还是悬着把刀，更得随时把他带在身边保护了。
死者王婷的家在一个破旧且年久失修的小区，每栋楼的外墙都有剥落的地方，涂层中间露出排列整齐的砖块，只是已经被风化的没有棱角了，像一块块无法愈合的伤疤随处可见。楼道里漆黑一片，杨雪和卫青上到二楼眼睛才渐渐适应过来。
402，王婷家，杨雪敲了几下门，里面迅速有了反应，“谁啊？是婷婷回来了吗？”开门的正是王婷的妈妈。从6号晚上到现在，她几乎没合过眼，见是两个陌生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阿姨，我们是刑警队的，跟您来了解点情况。”杨雪不忍心一见面就说出王婷的死讯，只是掏出警徽说明来意。
王母听说是警察，马上把二人往屋里让，嘴里还追问：“婷婷有消息了吗？”
两个人通过幽暗的过道走进客厅，王父正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眼神无助地望着他们，不用说话就清楚他此刻的焦急和无力。屋里一片凌乱，看得出王婷的失踪打乱了这个家的正常生活，王母收拾了一下沙发请他们落了座，刚要沏茶被杨雪拦住了。
“阿姨，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杨雪知道两位老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想找个亲属在场能稍作安慰。
“有，”王母冲着里屋喊：“丽丽，警察来了，有你姐姐的消息！”
卫青说道：“您二老先坐下。”
王婷的妹妹王丽走出来，眼圈红肿，看着杨雪和卫青急切地问：“我姐姐在哪？我们全家都快急死了！”
杨雪拿出死者的照片递给王丽，“你先看看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王丽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战战兢兢地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立刻大惊失色呆在原地。好几天没有姐姐的消息，全家人什么可能都想到了，特别是最坏的那种，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口，或者希望不会发生。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照片的一刹那，尤其那双夸张的眼睛，毫无生气却像见到了鬼充满恐惧。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是真的，但眼泪已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她颤颤巍巍地问：“就是我姐，她怎么了？”
杨雪看着两位老人渴望的眼神，觉得自己很残忍。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了王婷的尸体，她已经遇害了，请你们节哀！”
话音未落，屋里就哭声一片。杨雪见不得这个场面就想上前劝慰，却被卫青一个眼神给拦住了。这时她才想起卫青曾经说过，不能阻止情绪发泄，否则后患无穷，只好默默等着。
过了好一阵子，哭声才渐渐变小。王丽先恢复了理智，抽泣着问：“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害的？”
卫青对她说：“你还是先安抚一下老人吧。”
王丽点了点头，扶着父母进了卧室，安顿好立刻回到客厅坐在两人对面，她擦了擦眼泪问道：“我姐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
杨雪十分同情这个家庭的遭遇，安慰道：“对你姐姐的死我们深表遗憾，今天来就是想调查她被害的原因，希望你能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好让杀害你姐姐的凶手早日伏法。”
王丽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抽泣，只能断断续续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杨雪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姐姐是什么时候？”
“7月5日早上7点，我出门时她还睡着。”王丽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她最后见到姐姐的影像，虽然也是一动不动，但还活着，可现在已经永远地沉睡了。
“那，什么时候发现她失踪的？”
“当天下午，差不多5点钟，我姐打电话说让我在家等着，晚上陪她去买结婚用的东西。平常不到8点她就回来了，那天一直到9点多都不见人影。我打她手机没人接，不一会儿还关机了。我问她男朋友说没看见，又打到酒店，她同事说我姐下班就走了。我以为她开车出事了，就顺着她回家的路线找了一遍，还是没有，问交警队也没发生交通事故。”王丽机械地叙述着，姐姐死了，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杨雪听说死者有车，立刻追问道：“你姐开的什么车，车牌号是多少？”
“她男朋友刚送的奥迪A3，红色的，车牌号，你等我看一下，”王丽跑到卧室翻腾了一会，拿出一沓上牌照的手续，念道：“车牌号是滨A9B623。”
杨雪记在本子上，继续问：“你姐有没有仇人，或者说跟谁有过节？”
王丽想了想说：“没有，我姐平时很和善，从来没听说她和谁吵过架。”说着又抹起了眼泪。突然，她抬起头好像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才说：“也许我姐的死跟她男朋友的前妻有关。”
杨雪眼前一亮，“具体说说，什么情况？”
王丽的嘴巴刚张开就闭上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她才开口道：“其实她男朋友和我姐好上的时候还没有离婚。那个女的到我家闹过两次，为这事我妈很长时间都不跟我姐说话了。”
杨雪接着问：“你姐的男朋友叫什么，是做干什么的？”
“他叫谢伟民，是优购超市的老板。”
卫青接着问：“既然你母亲反对，你姐还是决定和他结婚？”
王丽有些不好意思，“唉！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的情况就这样。我爸生病之前，家里开了个小店，生活还算过得去，他这一病不仅花光了积蓄，就连小店也转让出去了。我刚毕业，工资也没多少，根本帮不上忙，家里全靠我姐撑着，压力很大。我姐其实是个心气很高的人，要不是因为家里这样，肯定不会和谢伟民交往的，更何况，他还是个有妇之夫，可是……”她低下头抹了把眼泪，“就谢伟民那个猪八戒，除了有俩臭钱，别的一无是处，可是家里现在最急需的就是臭钱，姐姐不卖身给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卫青点点头，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死者曾和有妇之夫交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的确算个不检点的女人，这很可能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不过对此不满的除了那位前妻，应该还有她的前男友。“你姐以前有过男朋友吗？”
“有过，但时间都不长，谈婚论嫁的就这一个。”
“有没有对你姐紧追不放的？”卫青坚信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很可能是个偏执狂，一旦认准就不会轻易放弃。
“有一个，叫武斌，到现在还经常缠着我姐想复合。每天送花，半夜打电话，还到酒店去当众示爱，就是贴狗皮膏药，肯定是看我姐要结婚了，没法破镜重圆才下的毒手。”她突然提高了嗓门，急切地说：“一定是他！他曾经说过，要是我姐不跟他好就没有好下场！警察同志，你们赶紧去抓他，千万别让他跑了，给我姐一个交代！”
杨雪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会抓住凶手的，不过是不是武斌还得调查。”说着她看了一眼卫青，见他摇头表示没问题了，就说：“今天先到这吧，你把谢伟民和武斌的联系方式写一下，照顾好你爸妈，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