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摒住呼吸,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保安,恨不得亲手扒开他的脑袋自己找出蛛丝马迹,真是快要窒息了。看着保安依旧摇头,杨雪心凉得那叫一个透,伸手去接他递回来的照片。可就在目光落到对方脸上的那一霎,捕捉到他嘴唇的一丝蠕动,她觉得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只是还有些犹豫,于是马上再次解释道:“我刚才说的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要找的人,头发总是光溜溜的,不喜欢留胡子,特爱洗手,总是随身带着无菌洗手液,就是不用水的那种。”见保安还有些犹豫,她又鼓励道:“没关系,有什么话尽管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保安听她这样说才开了口:“光看下巴和鼻子觉得有点眼熟,听你这么一说越看越像于大妈的儿子,不过我不敢确定。”说着,他举起照片指给其他人,问:“你们想想,他耳朵后面有黑痣吗?”
经他一提醒,大家也都觉得越看越像,便纷纷点头,随后又全部摇头说不记得那颗黑痣。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也算有了转机,如果真是凶手,那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杨雪立刻追问道:“他现在在家吗?”
保安摇了摇头,“不在,这个点应该还没下班,平常怎么也得七、八点钟才回来。”
“他在哪上班,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个律师。”
听到律师这个词,杨雪有些激动,觉得可能性更大了,只可惜人不在没法确认,于是又问:“他叫什么?”
“叫什么,挺绕口的,”保安挠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看其他人,还是没想出来,“姓袁,叫什么真想不起来了,我们都叫他小袁。”
“你们有业主登记的信息吧,帮我查一下。”
没多久就有了结果,小袁所住房子的业主既不姓袁也不姓于,八成是租来的,杨雪问道:“他们在这住多久了?”
保安看到这个结果也有些意外,摸着脑袋说:“我还以为房子就是他们家的呢。”他回头环视了一下其他人,对着其中一个问道:“老王,你来的时间最长,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老王也是毫无头绪,想了想说,“他们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五年前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住这了。”
杨雪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现在没时间追究。“这样,你们帮我个忙,去问问老太太小袁的名字、在哪个律所上班,就说有人想让他帮忙打官司,其他的什么也别说。”
一个年轻人自告奋勇抓了把伞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袁修纯,小袁叫袁修纯,在哪上班于大妈也不知道。”
杨雪用手机查了一下,叫这个名字的人都不是保安口中的小袁,她又问:“你们有他电话吗?”
“有,我给你找找。”保安说着便开始翻看记录本查找,“找到了,就是这个。”连同本子一起递给了杨雪。
杨雪记下号码后对保安说:“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他母亲生病了,让他赶快回来。”
“好的。”保安答应着就开始拨号,可惜手机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平常都打得通。”见没帮上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杨雪接着问:“他开什么车,还有车牌号。”
“黑色起亚K3,车牌是,”保安查了一下记录说:“滨A2Q852。”
杨雪按车辆信息查询的结果一样,车主也不是要找的人,随后又尝试了几种办法还是毫无头绪,总之所有登记的身份信息都不是小袁的,她即刻把手机号和车辆信息发给了快嘴刘,并且安排大齐和李晨到这里接班蹲守,同时告诉来支援的外勤重点查找袁姓律师。她觉得于大妈没有撒谎,袁修纯就是他的本名,只是可能不知道儿子已经改了名字,但按常理姓氏一般是不会变的。等待的时间,杨雪又跟保安聊起了小袁,“他人怎么样?”
“他啊,可是个大孝子。于大妈身体不太好,腿脚出了点毛病,自己下不了楼。他怕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闷,每天上班前都把她背下楼送到活动室,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一块打牌、唠闲嗑,再忙中午都回来做饭,多少年了天天如此。反正对老人真是没的说,于大妈见人就夸这个儿子孝顺。”
“他父亲呢?”
“好像去世了吧,没听于大妈提过。”
“他多大了,结婚了吗?”
“29啦!唉!”保安叹了口气,继续道:“于大妈为这事可是没少操心,你说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找不着个对象呢?律师,工资也高,条件真是不错!”
杨雪心里有些疑惑,如果这个小袁就是连环杀手,隐藏身份很正常,但也用不着提前五年这么久吧,毕竟之前没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可如果不是,又怎么会跟卫青描述的一模一样?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绝非善类,即便不是要找的人也可能是个逃犯,否则不会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这么严密。
保安看杨雪这架势似乎已经断定小袁不是好人了,疑惑地问:“他到底出什么事啦?他可是个好人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杨雪“哦”了一声,安抚道:“没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采取些预防措施。”
保安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一个人会让警察盯上,眼中尽是疑惑和不安,祈求地看着杨雪,好像在说千万别弄出冤假错案啊!
杨雪看出了他担心,无可置疑地对他说:“你放心,我们绝不会错抓好人的。”
持续不断的雨终于停了,天上的乌云也被洗成了白色,渐渐的越来越少,直到露出整个天空,阳光蒸发着地上的雨水,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16点50分,杨雪拉着卫青回到局里,一路上他还是一言不发,连着招呼了好几声才跟着下了车。杨雪知道他在冥思苦想究竟谁是下一个,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结果,心说这人桃花还真旺,指不定认识多少妙龄女郎了,竟然有些气愤。她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一进门就问小米,“出租车司机找到了吗?”
“还没,我已经联系了所有的出租车平台,正在等回音。”小米正对着电脑查找嫌疑人的车辆,眼皮都没抬一下。
杨雪一看快嘴刘把自己安排的事转给了小米,气就不打一处来,走到他跟前训斥道:“我不是让你找车呢吗,你怎么推给小米啦?”
“别跟我说话,关键时刻!”快嘴刘一反常态,既没反驳也没躲避,依然坐在电脑前双手不停地敲打着键盘,脑袋都快钻进显示器里去了。
杨雪不知道他又在作什么妖,真想一巴掌拍下去,可看他那个认真劲又不像在干闲事,反正现在也没心思理会他,就没再问。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分析目前的状况准备后边的部署,不分析还好,一分析才发现竟然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先说嫌疑人,找人的找人、蹲守的蹲守,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这还得说小袁就是凶手,万一要不是呢,连个可怀疑的对象都没有。即便他就是真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抓了也无可奈何。再说限期,本来48小时就够紧迫的了,能不能如期破案都没把握,可红先生那一通电话一下子减到了6个,不对,按现在算只剩4个小时多一点了。如果按局长规定的期限破了案,虽然也算完成了任务,但只要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得再多搭上一条人命,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真要再死一个人,怎么说也是交代不过去的。还有媒体,不用看也知道网上现在炒成什么样了,万一救不了下一个,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舆论的谴责。她瞅了瞅还在冥思苦想的卫青,脑袋更大了,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现在唯一的机会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没有时间让他追忆甜蜜往事了。她想走过去催促一下,可又有些不忍,只好看着他无奈地喘粗气。整个办公室里只能听到快嘴刘敲击键盘和点按鼠标的声音,急促而有力,把她心跳的速度也带得越来越快,快的就要蹦出来了。
就在这时,小米喊了一声:“我找到那辆车了,就停在进步道上。”
这个消息让杨雪精神一振,立刻安排了一组外援就地蹲守,然后又开始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等待。等待的时候往往都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此时,杨雪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一眨眼就蹦了好几格,离9点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
电话终于响了,杨雪的眼光立刻投向了小米。
小米迅速拿起听筒,“喂,是,是,太好了,他什么时候能到?好,我等着。”转头兴奋地对杨雪说:“司机找到了,一会就过来!”
杨雪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对这条线索她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凶手一直都很谨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纰漏,但这个时候不能放弃任何可能性,万一出租车司机看见嫌疑人了呢。其实是她更希望司机看到,如果描述和小袁相似,至少不会搞错方向。果然,出租车司机只是把死者送到了粤海酒店,并没看见她和什么人接触,还是条没价值的线索。
又一个希望破灭了,杨雪的眼睛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生怕它响起的时候发现不了,好像只用耳朵听着都有可能错过重要的时刻,必须加上双保险。她希望出外勤的同事告诉她三个前妻的律师就是同一个人,而且还姓袁。消息是传回来了,可惜事与愿违,不仅人不是一个,连律所都不同,而且无人姓袁。她大为失望,如此一来三个案子的交叉点根本就不是律师,那先前那个推论也许从根上就错了,连那个唯一有可能的嫌疑人恐怕也与此无关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18:45分,快嘴刘大喊一声,“Yes!”打破了原有的沉寂。杨雪和小米同时望向他。只见快嘴刘竟然兴奋得从椅子里直接跳了起来,嘴里还愤愤地说:“这回看你还能往哪跑!”随后双手合十冲着天花板念叨着:“感谢上帝、感谢佛祖、感谢众位大神,终于让我找到了!”
“你疯啦?”杨雪呵斥道。
“我抓到他了!”快嘴刘双手攥拳,眼睛里冒着亮光。
杨雪其实听清了他的话,只是怕耳朵有误,马上追问道:“什么?快说!”
“你不是让我查杜媛媛的电话吗,我查了。昨天晚上8点32分和9点16分接过两个电话,而且这回还真不是街边卡,有机主姓名。我老兴奋了,可是再一查,人家根本就不在本市,感情这实名制就是只要人是真的就行,根本不管到底是不是本人!”说完,他使劲地伸了个懒腰。
“别废话了,赶紧说重点!”杨雪见快嘴刘那个不紧不慢的样子,要不是因为案子真恨不能冲过去爆揍他一顿。
“重点就是,这条线索肯定又废了,我就想再看看你从机场拿来的监控,除了那张大胡子脸还有没有嫌疑人的正面影像,果然,”快嘴刘故意停了下来。
“刘哥,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玩了!心脏都快跳出来啦!”小米实在受不了他的故弄玄虚了。
“果然,他戴帽子进候机楼的时候经过了一扇玻璃门,门上照到了他的影子,看!”快嘴刘指着显示器说:“这就是本尊!”
杨雪和小米立刻冲到快嘴刘的电脑跟前,弯着腰仔细端详屏幕上的男人,就像在辨认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真的是他吗?杨雪都不敢相信好运会来得这么快,她慢慢站直身体转向快嘴刘,突然伸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这下你可是立大功了!”随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杨雪都走开了,快嘴刘还没反应过来,小米又接棒抱住了他还激动地亲了一口。
快嘴刘摸着被小米亲过的脸,沮丧地说:“小米妹妹,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彼此彼此!”小米怪笑道。
杨雪想,现在终于有嫌疑人的照片了,就算卫青的猜测不对,也能凭着照片找人,心里总算有了底,不过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怎样才能从茫茫人海中寻踪觅影呢?她本想立刻将照片传到网上发动群众帮忙,可马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样做虽然能快速确定嫌疑人的身份,但同时也必然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万一惊动了嫌疑人,说不定他会提前实施犯罪。如果凶手像卫青推断的那样执拗,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大,所以不能冒险。还有,他要是逃了怎么办?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相信卫青,先弄清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小袁,随即把照片传给了大齐。
杨雪紧握听筒贴住耳朵,仔细倾听大齐那边的情况,几个保安看过照片立马连声说是,电话那头也传来了李晨激动的回应。杨雪大喜过望,随即把照片传给了各组成员,并命令见到此人立即逮捕。挂断电话,她双手攥拳臂肘用力往下一震表达着兴奋和喜悦,“小米,赶紧办拘留证和搜查证,咱们要一鼓作气将他拿下!”
“是!”小米干脆利落地回答完就跑出了门。
快嘴刘从小米的热吻中回过神来,发现卫青悄无声息地坐在一旁,竟然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无动于衷,便走上前去朝他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眉开眼笑地说:“师父!这回咱们师徒俩可露脸啦!”见他还皱着眉头,又说:“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别跟家里死人了似的!”
卫青抬起头望着他,本来空洞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抓住他的手腕问:“你说什么?”
快嘴刘诧异地看着他,不明所以,“我说这回咱们师徒俩露脸啦。”
“不对,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快嘴刘回忆了一下,“别跟家里死了人似的。”马上又陪着笑抱歉道:“别介意啊,我就是口无遮拦。”
卫青使劲握住他的手,激奋地说:“对,死了家人!”随后可能觉得只是握手不足以充分表达心情,索性张开双臂也要拥抱他。
快嘴刘见状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制止了他的热情,并郑重其事地说:“停,我可是个直男!这个就免了吧。”说完才意识到这个拥抱似乎不是为了“露脸”的事,又问:“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卫青没理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