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弘是不是红先生？
昨天晚上，杨雪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除了名字里有个“宏”字，更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的是他带着浓浓烟味的沙哑嗓声。但经过试探，杨雪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且在之后的讨论中，她几乎可以确认霍亮亮才是红先生。可就在刚才，当大齐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杨雪迟疑了，几个新发现让祁弘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而且加大了他是红先生的可能。
从陈默进入新媒广告，到被诬陷，最后被杀，整个过程就是一个局，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局是红先生设的，那么有能力设局的人可能就是红先生，而祁弘恰好符合这个条件。首先，他是宜信集团的前老板，虽说人走茶凉，但找自己的旧部安排个把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其次，在魏德辉案中，策划者肯定非常清楚这对堂兄弟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有可能怂恿魏德明杀人嫁祸，而祁弘也有这个先决条件，找员工聊聊天或者下去视察视察工作，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取信息还不会被人怀疑。最后，陈默被害的地点就在他的住所附近，他还以报案人的身份参与其中，这个巧合恐怕过于巧合了。
杨雪理清了思路，随后说道：“之前我怀疑，或者说已经认定霍亮亮就是红先生了，但就目前来看，大齐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如果祁弘是红先生的话，我觉得应该满足几个条件：第一，他不是杀害陈默的凶手。”
快嘴刘插嘴道：“到现在你还愿意相信红先生？”
“嗯！我觉得他没有理由骗我，既然他想让我帮他对付教授，那抛出来的橄榄枝不应该是假的吧。而且已经做同一认定的那把凶器也可以证明，杀害陈默和我父亲的是同一个人，如果他是凶手，我抓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合作？”
快嘴刘点点头，“这倒也是，以他对你的了解，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杨雪继续道：“第二，他跟霍亮亮之间肯定有联系，杀我父亲的凶手，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个谜，如果没有霍亮亮这个当事人提供线索，他怎么可能轻易找到？
第三，他和教授之间有仇怨，从卓依到张梓琳，再到陈默，几个受害者都是教授的亲友，其目的再明显不过了，虽然不能排除他是在替霍亮亮报仇，但我感觉也应该有他自己的诉求，否则直接攻击教授就行了。”
大齐说道：“我同意队长的推测，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确认祁弘是不是凶手。”
“对，同时咱们也不能忽视宜信现在的管理层，毕竟从时间上看，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祁弘离开以后。”杨雪转头问小米，“关于宜信，你还查到了什么？”
小米翻开本子，“宜信的法人是个女的，叫陆雪莹。”
“陆雪莹？”这个名字杨雪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现在她才想起来魏德明之前就提过，怪不得张梓琳说起的时候会觉得耳熟，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小米问：“队长，你认识她？”
“不认识，有个人信息吗？”
快嘴刘插嘴道：“说起来这个人还挺传奇的，大学都没毕业，现在居然成了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让我们这些老爷们儿情何以堪呐！”
李晨很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切！你这种人呐，光看见贼吃肉不想着贼挨打，一个弱女子走到今天肯定吃了不少苦，想想都觉得不容易。”
快嘴刘撇了撇嘴，很不服气地揶揄道：“得！就你懂得怜香惜玉行了吧！”
杨雪冲着小米问道：“哪所大学？”
“北师大！”
杨雪心头一紧，她知道卫青就是北师大的，难道这个陆雪莹真是他的初恋？“你再具体点！”
“嗯！”小米念道：“陆雪莹，云南昭通人，1984年出生，2003年考入北师大，04年底退学，同年回乡结婚，两年后离异，就这些。”
“有子女吗？”杨雪问道。
“户籍上没有。”
杨雪点点头，心想应该不是卫青的初恋，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其他人呢？”
小米突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陆雪莹入主宜信以后，延用了祁弘的原班人马，没做任何调整，我觉得这有点不合常理。”
大齐接茬道：“按理说公司易主，为了平稳过渡一般不会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但像CFO之类的财务主管应该要换成亲信，什么都不做确实有点不寻常。”
快嘴刘插嘴道：“这可说不准，也许她推崇老子的无为而治呢？”
李晨斜了他一眼，“行了吧你，还拽上了，别忘了反常即是妖，我觉得应该好好查查，至少先弄清楚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诶！你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儿上了，我现在就查查这位奇女子的前世今生。”快嘴刘说完就对着电脑忙活起来。
小米有些纳闷，便问：“刘哥，我的电脑跟你的有什么不同吗？”
“都是统一采购的，你说能不一样吗？”
“那你就能查到更多的信息？”
快嘴刘故作神秘地说：“等有时间我单独告诉你。”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又把别人家的后门给捅漏了。”李晨转向小米又说道：“得亏他是个警察，要不然早就里面的干活啦！”
快嘴刘手上一刻也没停，但丝毫不影响跟李晨斗嘴，“你懂个屁！像我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就算不当警察也是个红客，偷鸡摸狗的事儿我根本不惜的干。”
“拉倒吧，不黑进别人的网络你能查到什么，难道是你现编的？”
“跟你这样的外行聊天真费劲，这么跟你说吧，数据库有大小之分，你们用的是初级的、单一的，而我这个是超级的、综合的，信息量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快嘴刘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我整合的都是各个网站的公开信息，所以根本用不着去捅人家的后门，understand？”
李晨心里清楚快嘴刘的本事，但嘴上仍然不服气，“切！你就吹吧，反正也没人跟你收税。”
“不对呀！”快嘴刘转脸冲着杨雪说道：“老大，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
“你查到什么了？”杨雪问。
“问题就是什么也没查到，收购宜信之前完全是空白，这些年以什么为生、怎么发达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李晨说：“那钱是哪来的？”
大齐也附和道：“是呀，这么大笔的资金不可能没有出处，有银行记录吗？”
“怪就怪在这了，那笔钱是从缅甸汇过来的，一共三亿六千万，但陆雪莹根本没有出入境记录。”
杨雪立刻想到了一个词——洗钱，“看来这个陆雪莹不简单啊！”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10点多了，“大齐、李晨，你们俩明天就去宜信，先查一下是谁决定让陈默去新媒的，另外从侧面了解一下陆雪莹，我和快嘴刘去找祁弘，”突然，她眉头一皱，“对了，霍亮亮去的就是缅甸，陆雪莹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大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把陈默派到新媒的是她，这种可能性就很大。”
杨雪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说：“我有种感觉，咱们离红先生越来越近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杨雪和快嘴刘就进了祁宏所住的院子。他的房门开着，二人走到门口立刻感觉有一团烟雾扑面而来，夹杂着浓浓的烟臭。就见祁宏坐在床边，似乎感觉不到强烈的阳光，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指间的香烟已经烧到了一半，但是烟灰还稳稳地立在上头，除了袅袅升起的青烟，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
杨雪再一次细细打量，在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中年人脸上布满了密密的皱纹，很细很浅，应该是因为消瘦太快所致，就像蔫掉的苹果皮一样，她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祁宏的沉思，他全身一紧，手上的烟灰便掉在了地上，看到是杨雪他们，他立刻掐灭了烟头，站起身说道：“来啦，比我预想的要快！”
杨雪闻听此言先是一愣，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比预想的来得快，说明他早知道警察会找上门来，可是他有此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呢？作伪证，根本没有那个解放鞋青年？好像不对，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应该不足以让他寝食难安，难道是……杨雪眉头一挑，故作镇静地问：“是谁指使你杀人的？”
只见祁宏微微一笑，笑得很坦然，他挺直腰板，佝偻的身躯一下子变得高大了许多，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伸出双手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还是去你们那说吧，”他环视了一圈，又说道：“这个地方我已经呆的够久了！”
杨雪冷冷地命令道：“带走！”现在不用再怀疑了，祁宏就是杀害陈默的凶手，当然也应该是杀害父亲的真凶。这十几年来，杨雪一直有个愿望，能亲手抓住他，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特别窝火。如果不是快嘴刘昨天晚上的提醒，恐怕到现在她都不认为祁宏有问题，毕竟没有证据支持这种怀疑，而今天只不过就是来核实一些疑问的，根本没想到他会直接束手就擒，并且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显然不是迫于警方的压力，更不可能是幡然悔悟，否则就算案发当晚不说也早该去自首了，之所以等到现在肯定是红先生计划好。想到这，杨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凶徒把另一个凶徒当作礼物送给自己，而自己如同收受了巨额贿赂的贪官，取之不安，但又弃之不舍。
快嘴刘先看看杨雪，再看看祁宏，就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两句直接就跳到抓人这一步了，他又望向杨雪，看到她的眼神始终坚定如一便不再怀疑，走上前去铐住了祁宏的双手。
回到局里，杨雪让快嘴刘带祁宏去提取DNA样本，自己回3队办公室做审讯前的准备，一进门就看见卫青正坐在自己的桌子对面，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有些出神。杨雪真想马上冲过去质问他为什么要拿自己当幌子，关键是为什么只瞒着她一个人，可是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便冷冷地说了声：“你醒啦！”
听到杨雪的声音，卫青才发现正在等的人已经站在眼前了，他急忙站起来，可是身体太过虚弱，晃了两下又跌坐在椅子上。
杨雪伸出手臂挡在他周围，准备在他跌倒的时候扶一把，见他坐稳了才把手收回来直接插进了口袋，好像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对他的关心似的，然后没好气地埋怨道：“行了，你就坐着吧，身体没好就跑到这来，还想让我们再送你进医院呐！”她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凶手抓到了。”
没等卫青反应过来，小米立马问：“真的，你们抓到陈国瑞啦？”
杨雪看着她，“是祁宏，我们一去他就束手就擒了。”
小米冲到杨雪跟前，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啊？是他？”顿了一下，她又问：“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会不会有诈？”
杨雪抬眼看着她，“应该不会，我猜这是红先生计划好。”
“我的天呐！”小米将信将疑地回到座位上，她觉得这个该死的红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肯定有其他阴谋，只是现在还搞不清楚他的意图。
这个好消息并没有让卫青感到兴奋，反而更加忐忑，他坐在杨雪对面，但眼睛始终不敢直视她，犹豫良久也没说出一个字。
杨雪看出卫青有点不太正常，可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过问，眼下最要紧的是集中精力对付祁宏，尽可能多的了解红先生。她冲着卫青淡淡地说：“人已经抓回来了，我现在就去审讯，你呢，赶紧回医院吧，有了结果我会通知你的。”说完就整理了几份资料起身朝门口走去。
卫青见她要离开有些焦急，又硬撑着站起身来，喊道：“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杨雪连头也没回，“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不，很重要！”
杨雪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不耐烦地说：“那你就快点。”
“我、”卫青鼓了鼓勇气，“我撒谎了，其实”
没等他说完，杨雪就抢白道：“我已经知道了，回头再找你算账，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卫青先是一愣，“你知道啦？”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杨雪说的应该是他为了进公安局撒的那个慌，赶紧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是说红先生之所以搞出这么多事，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谎言！”
杨雪停住了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卫青，“什么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