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秦双睡了个懒觉，昨晚奶奶大寿，他们很晚才回家。此刻桃子还赖在床上，秦双听见小姑在外头喊：“再不起我们就自己去动物园了，你留家看门啊。”即刻传来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以及小姑追着跑的声音：“裤子穿上小祖宗。”
秦双换好衣服出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桃子扑过来：“骗人，姐姐也刚起来。”
“姐姐一会儿要去同学家，你要是愿意自己在家呢，现在就可以回屋接着睡，睡到天黑也没人管你。”小姑把桃子从秦双腿上扒拉下来，给他整了整衣领，又在他屁股蛋上一拍，“快去刷牙，上一年级就是个大人了，要有大人的样子。”
桃子冲表姐一眨眼，奶声奶气道：“小双，我是和你一样大的大人了。”
“你就是八十岁也得叫我姐。”
小姑待儿子走后对侄女使了个眼色：“昨天当着你姑父面没好意思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一个帅哥，貌比潘安帅得要死。”秦双拖着尾音，说完心里一咯噔，拍拍自己的小脸儿，“我去洗脸啦。”
“家住三夏湾，我看不仅帅还很多金啊。下周喊他来咱家写作业，让小姑也见见，还有青彤，叫过来一起玩儿。”
“是女同学啦！”秦双含着牙刷嘟囔道。
洗漱完毕在家里简单吃了早饭，她翻出本子拨通了沈佳的电话，听筒里是嘟嘟嘟的忙音。
“不在家吗？”她嘀咕着。
“给。”小姑递来一个信封，“里头是你爸妈寄来的明信片，好好收着丢了不准哭啊。”
秦双心思全不在那，随手把信封放在旁边，又回拨过去，听筒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姨您好，请找一下沈佳，我是她同学，叫秦双。”
“你打错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还不等秦双说再见，那头挂了电话，她拿起本子一个数一个数看过去，“没错呀。”
秦双对着本子纳闷，过了会儿电话铃响，她看来电显，正是要联系的人。
“喂，沈佳。”
“抱歉，我刚才没接到。你现在要来吗？”
“是的，我准备出门，过去了怎么找？”
“我在小区大门口等你，有两个喷泉那个门。”
“好，那拜拜一会儿见。”
“小双走吗？捎你一程。”姑父等在门口问。
“不啦你们先走吧，又不顺路，我一会儿骑车子过去。”秦双正在收拾书包。
“那下午吃饭不管你了，冰箱里有现成的，你回来了热一下。”
“好，咦我的明信片呢？”
“什么脑子，在沙发上。昨天为了你奶大寿，刘姐弄的小蛋糕多，应该还有剩，你带些去同学家。”小姑换好了鞋，牵着桃子再三叮嘱。
“姐，你别全拿完了，我回来还要吃呢。”桃子在关门的刹那扯嗓门喊。
笔袋、课本、作业本、习题册，秦双一一点过，上次书纸买多了还剩下好几张，她顺便把那些也塞进书包，又洗了手去厨房拿蛋糕，却发现盛蛋糕的盘子一片狼藉，每个都被桃子残害过。要么咬了小口剩在那儿，要么被捏得掉渣，她挑来挑去也挑不出几个完整的，于是作罢，塞了几盒父母寄来的糖匆匆出门。
下了楼才发现天阴的厉害，像是要下雨，风一阵紧一阵得刮，顺着领口灌进去，让人打个激灵。她既懒得折回去取伞，又不想顶风骑车，反正路程也不大远，于是把领子一束，迈开步子朝外走。出了小区，秦双走在人行道逆行向东，有喷泉的大门就在这边，要是骑车子还得过马路绕一圈。她想到这儿有点开心，像是发了笔意外之财。
这得意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阵打卷的风吹散了，天公不作美，开始丢雨点儿，她戴起衣服后的帽子加快步伐，怕书包被淋湿又把它卸下来抱在怀里。
“去哪？”声音和刹车声同时响起。
“你怎么每次出现都这么突然。”秦双吓了一跳。
孙攀袖口上挽，露出小半截胳臂：“下雨了，捎你吧，能快点。”
“没事，我快到了，而且我们不同向。”
他起身把车一转，拿车筐里的外套在后座上擦了擦：“我不赶时间，走吧。”
秦双不好再推辞，其实她挺着急，怕让沈佳等太久。
“唉我还没上去。”秦双对着已经起步的车子喊道。
男生单脚撑地，回过头：“你不会跳座啊？”
秦双嗯了一声，小跑几步过去。
“不应该啊，翻墙什么的不是挺溜么。”
“墙又不会动，这俩动作要领完全不同，我对运动中行进的都不太行，好比跑着进跳大绳。”秦双讪笑两声，小心翼翼坐好。
“那你坐稳了。”孙攀腰身一弓，晃了两下，便加足马力开骑了。
她不自觉向后挪了挪，忍不住问：“沉吗？”
孙攀使劲一蹬：“有点。”
秦双好不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把身子向后挪了挪。
“你别乱动，再移就下去了。”他似背后长了眼睛，目不斜视问，“去哪？”
“三夏湾，过两个小路口再往前骑一点儿，门口有喷泉那。”秦双侧过身看了看前面，抓紧车座连声道，“啊逆行，咱们逆行呢！”
“顾不上了，靠右着呢。你坐好，加速了。”
雨丝飘在脸上麻酥酥的，天阴的像泼墨画，天地是个被按下暂停键的录音机，定格了车流如梭，定格了山雨欲来，只有车子是动的，还有那个骑车人。
抵达目的地，孙攀停稳脚，他把车身微斜，方便后座的女生下来。雨还飘飘洒洒，好在不大，秦双看见他睫毛上细细的水珠，从兜里掏出纸。
“擦下吧。”
孙攀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也叫雨。”
“谢谢了。你吃糖吗？”
“嗯？”男生似是没料到。
秦双把纸塞回衣兜，顺便掏出一盒糖放在车筐的外套里：“算路费吧。”
“超重续不续费。”
“啊？我真的很沉吗？”
男生复又跨上车：“逗你的，平地启动本身就费点劲儿，你不还抱着个书包么，走了。”
“书包能有多沉，还是我重呗。”秦双心想，再一抬头，就只剩一个拉远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