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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郭守敬后裔之死

1949年1月22日晚,北平市(现在的北京市)的上空被柳絮样的云层覆盖着,无风,有零星的雪花飘下。

小年刚过,再有七天才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可是,夜空中就时不时有沉闷的爆竹声传来。那些爆竹爆开的纸屑随着雪花一同飘落到了北京市的街道和屋脊上,当然你还能从飘散在空气中的火药味中嗅到春节将临的味道。如果你是位不知就里的游客,你绝对想不到这可是一座已经被解放军围困了一个多月的城市。

在西直门一间破旧的民房里,一身戎装的顾继唐旅长正搓着双手在房间内不停地走来走去。房间正中央的泥制火炉里已经没有半点火星了,不过顾旅长并不在意。房间里的寒冷,并不能妨碍他此时内心中的热血沸腾——他正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上司下达部队解散的命令。

从平津战役拉开序幕开始,顾继唐就盼望着北平市和平解放这一天的到来了。到了北平被围困,他就不是在盼望了,而是在等待了。北平的和平解放,不仅是北平市民的心声,也是全中国人民的心声。可是心存幻想的傅作义将军仍是把这一天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就在这个月的15日,经过29个小时的血战,天津被解放军攻占。天津的解放彻底打碎了傅作义将军最后的依托与幻想。就在昨天,傅作义将军终于不得不迈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同样也是最艰难的一步,他宣布接受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关于北平和平解放问题的协议书》,同时他命令正在守城的25万国民党部队陆续出城,接受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改编。现在顾旅长等的就是这个命令。

打了十几年仗的顾旅长早已盼望着和平这一天的到来了。打日本人他是有积极性的,全中国人民都有,整个八年抗战,有多少热血沸腾的中国人选择了英勇就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可是要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国人,顾继唐就有些后退,这也是大部分国民党士兵都有的心态。

年轻的警卫员张青岭跑了进来。“旅长,命令下来了。”他高兴的把一份电报交到了顾继唐的手里,电报上只有六个字:回营、等候命令。

接到命令的顾继唐马上带领着他的部队下了守卫了一个多月的城墙。回到营地解散部队之后,他带着警卫员张青岭,两人急急忙忙向他家赶去。

此时,北平市的市民已经知道了北平将要和平解放的消息。工人、学生以及热爱和平的人们纷纷走出了家门,他们手里拿着彩旗,有的甚至都打出了“欢迎解放军、欢迎毛主席”之类的标语,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大街上。他们已经在提前庆祝这个伟大的时刻了。经过了辽沈、淮海、平津********,北平的解放意味着********的结束,也意味着全国的解放就在眼前。八年的抗战,三年的内战,还有之前上百年中国人民被帝国主义欺凌的日子从此就成为了过去,能不让人高兴吗?不仅北平的市民高兴,全中国人民都高兴。

看着眼前的情景,一直盼望着和平的顾继唐自然也很高兴。如果不是想到一个月前离家时妻子杏儿刚刚生下来还没有来得及起名字的儿子,顾继唐就要加入欢庆的人群喊几句口号了,可一想到白白胖胖的儿子,他就加快了脚步。

“快点!”顾继唐向落在后面的警卫员张青岭喊道。

年轻的张青岭早已忘记了他的工作职责,他早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顾继唐旅长的安全转移到了几个手拿彩旗的女学生身上。听到了顾继唐的喊话,张青岭紧追了几步,年轻的脸上一脸的兴奋样。“旅长,全国解放了您做什么?”

“还没想好,你呢?”

“继续给旅长当警卫员,我要给旅长当一辈子的警卫员。”

“等全国解放了,我就不当旅长了,你还当什么警卫员?”

“不当警卫员也行,不过我要一辈子跟着旅长,旅长到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反正我这辈子是跟定旅长了。”

“那你不结婚生子了?”

“这个——”张青岭想了一下说,“生,跟着旅长也不妨碍我结婚生儿子呀!我要和旅长一样生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好,那得等解放了我先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姑娘才成。”

顾继唐的家在西城区的一个四合院内,门口是一条通往长安街的大道。到了家门口,顾继唐用手擦拭了一把汗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他的警卫员张青岭并没有跟着他进院,而是站在门外的大街上羡慕地看着高高兴兴走过的人群。

北京有各种规模的四合院,普通人家住的最简单的四合院就只有一个由四面房屋围合成的院子;富贵人家居住的通常是由好几座最简单的四合院并列组成的深宅大院。顾继唐的家住的就是那种最简单的四合院了,东西两面是厢房,正房三间是他一家三口人的卧室、客厅以及书房。

顾继唐穿过院落,踏上了砖石砌成的台阶,“妈、杏儿我回来了。”他生怕惊醒熟睡中的儿子,所以这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房内没人回应。顾继唐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一股温馨的家庭气息扑面而来。正房的客厅内空无一人,只有壁炉内的炉火在熊熊燃烧。

顾继唐刚要回身把门合上,一把手枪就顶在了他的后腰上。“别动,举起手来。”背后传来的阴沉的声音就像是地狱派来的使者,这让顾继唐刚刚感受到的回到家的幸福感一下子全部没了踪影。

四合院外,警卫员张青岭和着庆贺的人群大喊“欢迎解放军、欢迎毛主席”的口号。举着彩旗路过的几个年轻的女学生惊奇地盯着这个穿着国民党军服将要投降的国民党士兵。其中一个穿着棉布长袍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生说:“你看,投降了都这么高兴。”这名女生的话引来大家一片善意的笑声。感觉受到嘲笑的警卫员张青岭用手指挠挠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灰色军服,悻悻然的退回到了顾继唐家的院门口。

刚刚感受到家庭温暖幸福的顾继唐马上冷静了下来,他依言举起了双手。这时左侧卧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戴黑礼帽穿灰大褂的中年男人走出卧室,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顾继唐。顾继唐透过卧室敞开的门,没有看到卧室内有他母亲和妻子杏儿的身影。

黑礼帽灰布衫这是国民党特务特有的装扮。国民党特务现在出现在顾继唐的家中,这让他很是意外。顾继唐以为将要解放的北平应该是安全的,可一直在前线的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正是这些国民党特务们最活跃的时候。也就在三天前,1月18日的凌晨3时,北平市市长何思源的女儿在北平的家中被特务给炸死了。

“黑礼帽”走到了顾继唐身边,下了顾继唐身上的手枪,把枪扔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顾继唐怒视着面前的“黑礼帽”。

“我们是什么人不说你也明白,你叫顾继唐是不是?”“黑礼帽”歪着头问。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听说你的祖先是元代大科学家郭守敬,我还听说你们家里有一张藏宝图,我们就是为这个而来的。”

“你这是从哪儿得知的?”

“从哪儿得知的?十几年前你们家一大家子人不就是因为这件事都没了吗?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你也别想着抵赖,我告诉你,没用。”

顾继唐听后哈哈大笑,“不要说我没有,即使有藏宝图,你们拿到了又能怎么样?不要忘了,现在长江以北可都是共产党的天下。”

“我们当然不想怎么样!说实话台北那边也不想要你的命,他们只是不想把那么多的一批宝藏白白留给共产党。”说着“黑礼帽”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再有七八个小时,你的母亲、妻子和刚刚出生白白胖胖的儿子就要坐上飞往南京的飞机了。你爽快点,现在拿出藏宝图你还能够赶上同一班飞机,和你的家人团聚。如果你不爽快,很可能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你的家人了,当然包括你那刚刚出生的儿子。”

“现在还有飞往南京的飞机?你是在做梦吧?”

“嗨!你可不要不相信现在北平市还有飞机能够起飞!这班飞机是将要投降的傅作义亲自批示的,也是傅作义投降前对解放军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共产党方面已经同意了。”

“这班飞机的任务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绑架我们一家人?”

“这倒不是,这班飞机的任务是运送不愿意投降的国民党高级将领,送你们离开北京只是顺路而已。你也不要不相信,就在你进门之前,你的家人刚刚离开,现在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哼!幼稚的诈骗,现在怎么可能有飞机起飞?共产党几天前就把机场封锁了。”顾继唐根本不相信面前这个家伙的话。他假装思量了一会儿问:“真的现在还有飞机?我的家人真的都被带到飞机上了?”

“我骗你干什么?”

“其实我也不想留在大陆,也不想投降,可是我怎么知道台北那边不会伤害我们一家人的性命?”

“当然能够保证,这个台北那边特别嘱托过了。再说了,你想想,等到蒋总裁光复大陆之后,你的家人和你可都是找到那批宝藏的重要线索。蒋总裁怎么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如果你现在乖乖交出藏宝图,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平安的坐上飞往南京的飞机。”

顾继唐想了想,然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用手一指身后的书房门说:“在书房里。”

“黑礼帽”挥了挥手中的枪,示意顾继唐身后的他的手下押着顾继唐去书房。

顾继唐进了书房,他从书桌后的书柜内取出了一本满是灰尘的小册子。他转过身来,看到了自进门以来一直拿枪顶着他后背的特务,这名特务和他最先看到的那位穿着同样颜色和样式的衣服,只是没戴礼帽。现在这名特务正站在书房的门口,他手里的枪口依然对着他。

“这就是我的祖先留给我的藏宝图,但我现在不能给你,等我上了飞机,见到我的家人后我才能把它交给你们。”顾继唐对书桌前的“黑礼帽”说。

“我怎么知道你拿的是真的藏宝图?”“黑礼帽”用枪筒顶了顶歪在一边的礼帽。

“我都要和你们走了,还会把真的留在这里吗?”

“黑礼帽”想了想说:“也对,不过你总得让我看看吧!”

顾继唐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他把手里的书往前举了举。“黑礼帽”往前凑了凑,从那本有点发黄的满是灰尘的小册子封面上,“黑礼帽”依稀能够分辨出书页上印着的是“授时历”三个字。应该没有错,这可是郭守敬最出名的著作了。

没有想到今天的这个任务这么顺利,一阵窃喜的“黑礼帽”本能的放松了警惕。他刚把举着的手枪放了下来,隐藏在顾继唐手中书下面的枪响了,只听“砰”的一声,“黑礼帽”右侧身后拿枪指着顾继唐的特务应声而倒。

“黑礼帽”本能地向旁边一闪,顺手抬起了自己的手枪,但仍旧是慢了一步,顾继唐的手枪早已对准了他的脑门。“黑礼帽”看见那是一把德国造的勃朗宁,小巧黝黑的枪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枪口还飘着刚刚发射子弹后残留的烟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直冲他的鼻腔。

“别动!”顾继唐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的自信。

“黑礼帽”站着没敢动。

“把枪放下!”顾继唐命令道。

“黑礼帽”乖乖地把手枪扔在了地上,并且慢慢地举起了双手。

倒在书房门口的那名特务脖子正中挨了一枪,鲜血泊泊的往出流。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翻了个身后就不动了。

“你们一共几个人?”顾继唐警惕地看了看门外。

“就,就……我们两个。”“黑礼帽”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出去!”顾继唐大声命令道。他用枪对着“黑礼帽”,“黑礼帽”跨过门口的尸体,慢慢退出了书房。两人来到了客厅,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面,顾继唐停住了脚步。

“我妈和我妻子以及孩子呢?”顾继唐大声问。

“去飞机场了。”

“胡说!”顾继唐提高了声音。

“真……真的!”“黑礼帽”被吓得一哆嗦。

“小张、张青岭!”顾继唐大声喊他的警卫员,门外没有人应声。顾继唐又大声喊了一句,这次外面有了响动,顾继唐先是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接着客厅门被推开了。随着客厅门的被推开,顾继唐听到了一声枪响,但这次倒下去的是他自己,门口站的是“黑礼帽”的另一手下。他的警卫员张青岭早已被打昏在了地上,就躺在四合院内靠近正房的门口边。

“黑礼帽”用手擦去了刚才被吓出的一头冷汗,他从地上捡起了顾继唐掉落在他面前的勃朗宁手枪。

顾继唐倒在了壁炉旁,他右手捂住了自己胸前的伤口,红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他左手拿着那本破旧的小册子,把它伸向了壁炉口。“不要过来。”顾继唐颤抖着声音说。

“黑礼帽”和他的手下都怔在了那里。

“我的家人在哪里?你们放了他们吧!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是唯一的秘密。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得到这个秘密了。”说完这句话,顾继唐左手一松,那本小册子掉入了火堆,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火球。

“妈的!”“黑礼帽”愤恨地骂了一句,他又向躺在地上的顾继唐的胸口开了一枪。然后他跨过奄奄一息的顾继唐,进书房捡起他和他死了的手下的手枪,带着他活着的手下急急忙忙的从顾家出来,消失在庆贺北京将要解放的人群中。

几分钟后,被打晕过去的张青岭清醒了过来,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透过客厅敞开着的门,他看到了倒在壁炉前的顾旅长。顾旅长的胸口已是一片鲜红。

张青岭向前走了两步就摔倒在了门口的石头台阶上。他连滚带爬地进了客厅,跪倒在了顾继唐的身边,抱住他的旅长开始大哭。

顾继唐旅长并没有死,他虚弱地用手指了指书房门说:“去……去书房。”张青岭抱起了顾旅长,进了书房。他把顾旅长放在了书房内的椅子上,他拿起电话就要给医院打电话,但是被顾旅长给制止了。顾旅长指着书桌下的一块砖有气无力地说道:“在那里,挖!”

听了顾旅长的命令,张青岭就用手指去扣顾继唐指着的那块砖,他以为那块砖的下面有什么救命药丸呢。但砖地太硬,当张青岭想起了要找一件称手的工具时,回头再看椅子上的顾旅长,顾旅长已经没了气息。

十几个小时后,两架飞机在北平的东单机场起飞,中间在南京做了短暂停留,之后又飞往了台湾。在其中的一架飞机上就有顾继唐的一家三口人,他的妈妈、妻子杏儿以及刚刚出生不到一月的儿子。

那个特务没有骗顾继唐。一直在前线的顾继唐想当然的认为:已经被重重围困的北平是连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的,他以为他的家人只是被国民党的特务绑架了。可顾继唐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被国民党特务杀害的当天下午,傅作义将军在居仁堂向他的手下高级将领宣布投降命令的时候,有几个高级将领失声痛哭:他们声称对不起自己的领袖,不愿投降。

也就在当天,他们对不起的领袖******宣布下野,回溪口老家了。下野前,******致电傅作义,希望看在相处多年的份上,准许******派飞机接走中央军少校以上不愿投降的军官,傅作义答应了。东单机场跑道很短,解放军打一炮他们就跑不了。但解放军没有打,因为傅作义的夫人和孩子还在重庆,放他们走算作是一种交换。国民党特务就是想乘着这个机会完成毛人凤的命令。在顾继唐下了阵地,回到家的那个时候,顾继唐被绑架一家三口人正在去往飞机场的路上。

顾家三代被绑架上飞机后的第8天,即1949年1月31日的中午,解放军在莫文骅将军领导下,从西直门、德胜门、复兴门入城接防,随即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接着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之后两岸处于了30多年的对峙隔绝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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