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坚信着皇帝是喜欢自己的，即使这样的喜欢会渐渐地变得平淡，即使皇帝会喜欢上皇后，但他对她曾经的那份喜欢，是印在她心里不可磨灭的印记。
但现在，季居然说皇上从未爱过她，从未！
难道以前的那些关心、爱护、宠溺都是假的吗？这怎么可能？
她的心像是一座城池，现在正一片一片地塌陷、破碎。
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湿了面颊，羡妃握紧拳头，看向季：“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爹爹究竟知道了皇上的什么秘密，惨遭杀害？”
“我不知道。”季摇头，“我也在调查中。”
羡妃的身子抖得无法停止，季扶着她的肩膀低声说：“我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再伤心难过，喜欢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是很痛苦的，这十年里我见你有欢喜有失落，也很心痛，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喜欢他了，好好地实施我们的计划吧。”
“既然哥哥并没有死，十年里又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为何不早点和我相见？”
“我在找寻适当的时机。”
“什么才是适当的时机？”
“祁亲王快要动手了，凤无邪快要被迫下台了，不过我一定会手刃他。”
羡妃眼眸一紧：“不要！”
“羡儿！他根本不爱你，为什么你还要对他死心塌地的？他是我们的杀父仇人、杀母仇人，你还要对他仁慈？”
“可是……可是……”一时之间，羡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阻他了。
“不要可是了，听我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少接触他，他来看你你就让宫女告诉他你身体不佳，需要多休息，久而久之他就不会去看你了，这样你实施计划的时间就会多一些。”
“哥哥要我害死皇上？”羡妃瞪大了双眼。
“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小心隔墙有耳。”
羡妃立即闭上了嘴，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不然采莲采荷她们会找我的。”
季点头：“我不送你出去了。”
羡妃离开茗烟阁，被凉风这么一吹，才发觉自己的身子一个劲儿地打着颤儿，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心脏犹如被抽丝剥茧的痛，十年的信仰，一下子就崩塌了。
回到镜花宫，采荷和采莲正焦急如焚，差点儿都要去皇上那儿找羡妃了，羡妃心神意乱，胡乱敷衍了两句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而茗烟阁里的烛光却格外地明亮。
梨木屏风后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走出来，细致古典柔美的脸上带着冷冷的笑容。
“真是不错，如果是在我那个时代，你堪称影帝了。”沐轻歌坐在圆椅上，拿起茶杯就猛灌水，“渴死我了，谁知道那个羡妃还真的会来赴约。”
“除了你，谁还能抵挡我的招牌笑容？”说着，季又扬起一个灿烂而明媚的笑。
沐轻歌直摆手：“别对我来这一套，压根儿没用，我最不感兴趣的就是男人的长相，特别是刚才看了你这出戏之后。”
“这出戏怎么样？演得也够到位吧？”
“听得我胆战心惊，若是她要突然开口说‘我哥哥的屁股上有一颗黑痣那你该怎么办’？”
“容貌都能变，身体上一颗小小的黑痣而已，要去除是很简单的事。”
“羡妃可真傻。”沐轻歌啧了两声，“就说这么点话她就真信了。”
“单纯的女人最好骗。”
“你的意思是我不单纯了？”
“你？你是最有魅力的女人。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若她不是想通过给我宫里送饭的张嬷嬷那儿下毒，我也不会这么阴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说，我总不可能中了毒再去报仇吧？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
“要她和祁亲王联手么？”
“不，我要她去和祁亲王谈条件，现在后宫只有我和她二人，她是最亲近皇上的人，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报仇，必须要跟祁亲王联手，她会去求祁亲王，协助她报仇，而祁亲王会拒绝她，我要让她活在无法为爹娘报仇，还要日夜被杀父仇人宠幸的痛苦之中。”
“真是阴毒。”
“本性如此。”沐轻歌打了个哈欠，“我乏了，回宫睡了，谢谢你今日帮我演这出戏，还有焦嬷嬷那出，研制出了好东西我会给你的。”
“不必言谢，在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帮的，只是与姑娘你投缘而已。”
“叫我轻儿就好。”沐轻歌冲他点头，转身离去。
第二天季便离去了，不少宫女都十分惋惜，抱怨他怎么不多在宫里住几日，也好饱饱眼福。
羡妃得知季离开后心神不宁了好一阵子，还预备今日再找他细问一些话，却不想他竟然这么快就走了，心里总觉空落落的，而又想到皇上因私将她家满门抄斩的事，心中又是一阵痛，决定先忘在一边，去找沐轻歌问一问哥哥的下落。
宁禧宫被封了宫，不允外人出入。
采莲上前说了好久的好话，守门的侍卫就是不放人进去，急得羡妃快掉了眼泪。
正在这时，听见身后悠长的一句：“皇上驾到。”
她立马收了泪，转过身见果然是凤无邪来了，屈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羡妃你怎么在这里？”
“臣妾……臣妾是来看皇后娘娘的。”
“宁禧宫封了宫，你还来做什么？”凤无邪有些不悦，又见羡妃脸色苍白，便软了软声音，又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臣妾只是一个人在镜花宫里闲的无聊，便到处走走，谁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宁禧宫。”
“采莲，扶你们家主子回去，这里风大，不要让她着凉了。”
采莲应了一句，就扶着羡妃，软软地说：“娘娘，我们回去吧。”
羡妃回头望了凤无邪一眼，他已经进入宁禧宫了，连多看她一眼也不肯，心里的恨意就更深了。
原来你在我身边十余年，只是为了防我么？
凤无邪走进宁禧宫，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宫女太监各自忙碌着，见到他纷纷行礼，他径直走进沐轻歌的房间，见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瑶池和绿腰正在给她梳头。
“哟，这吹得是什么风？皇上怎么来了？臣妾这宁禧宫不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的吗？怎么皇上倒来了？”
“任何人不代表朕，朕还以为你会偷溜出宫，原来没有，朕的皇后还真是聪慧听话啊。”
沐轻歌白了他一眼：“怎么？季走了，你的威胁消失了，你又来讨好我？不觉得太贱了么？”
绿腰眸子一瞪，心说皇后娘娘说得这也太过了，怎么能对皇上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呢？
但凤无邪并没有生气，他勾起唇角一笑，道：“轻儿，上次是朕措辞不当，说得严重了，你不会放在心上的是不是？”
瑶池朝凤无邪看去，见他一个皇帝竟然软下脾气来跟皇后道歉，虽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也十分难得。
沐轻歌抚发的动作也被他的话停住了，像看怪物一般看向他：“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轻儿，朕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沐轻歌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古怪：“你不是吃季的醋吃得要死要活么？”
“你可曾想过朕为什么吃醋？若非是在乎你，又为什么要吃一个外来男子的醋？朕堂堂一个天子，左手权利，右手富贵，有什么比不过那个男人的？若不是因为太在乎你，为何这样？”
若是真在乎，好面子的凤无邪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又是在演戏，难道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要她好好保护羡妃？
“绿腰，瑶池，你们先下去吧。”见头发也梳得差不多了，沐轻歌轻声说道。
绿腰和瑶池离开房间，并关上房门。
沐轻歌面对着凤无邪：“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果真，瑶池和绿腰离开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抬头望着她墙壁上挂着的字画，道：“再过一月，便是神坛祭祀，为老百姓祈福的日子，祁亲王一定会有所动作，你帮我盯着他。”
沐轻歌不悦地皱了皱眉：“为何让我去？皇宫里有那么多武功精湛的大内密探，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
“弱女子？你一人可抵十人了，你怎么有脸称自己是弱女子？”
沐轻歌脸一红：“要你管！总之想要我给你帮忙就拿出点诚意出来。”
“你想要什么？那些中药材？”
木兰情犹豫了片刻，摇头道：“那些够我用一阵子的了，这样吧，我们来完成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祁亲王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心腹大患么？我帮你搞垮他，你让我离开皇宫。”
凤无邪眯起双眸，显然对她的要求十分不爽：“你就这么想离开皇宫？”
“毋庸置疑。”
凤无邪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那朕答应你，等你帮朕办好这件事之后，朕就许你出皇宫。”
“好。”沐轻歌点头，旋即走到一旁的小书桌面前扯过宣纸，用毛笔蘸了蘸墨便开始书写。
凤无邪走到她身旁去看，她的字粗矿大气，丝毫不像个女人的字，反倒是男人的豪爽字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