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屈膝一跪
三老太爷扫视四周,见江南各大世家之人,皆已来全,抚须暗笑,今日之事,虽不能夺取沈氏一族之长,但却能令大哥这个族长,颜面无存。
“今日当着巡抚大人、众位世家之面,老夫要替大哥清理门户,并,管管这些个不肖子孙。”三老太爷面色一凛,“把沈颜儿带上来。”
沈少爷眉间一动,眼眸依旧紧闭。
沈颜儿,那不是沈家的那位大小姐?满堂宾客,无不露出鄙晲之色,堂堂一府的大小姐,竟然不守妇道,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这种女子,死不足惜。
“小姐,”张玄颢身后的小玉,在看清被押上来的女子时,捂嘴惊叫。
沈颜儿,一袭素衣,面容憔悴,虽已名誉扫地,但她,却仍一脸从容,毫无一丝惧意。单薄的衣衫,早已不能遮挡她微隆的腹部。
张玄颢暗道,却是个有几分骨气的女子,只可惜,此女水性杨花,品行不端。
“沈念生,如今你执掌沈氏一门,沈家出此辱没门风之事,三爷爷要你当着巡抚大人、众多世家之面,给我们几个爷爷、给我们沈家一个交代。”三老太爷咄咄逼人。
“我们吴中沈家,百年声誉,今日全毁在这个贱人手中。”四老太爷指着沈颜儿,怒道。
沈颜儿倔强地抬首,越过众人,直直地望着沈少爷,凝眸深处,黯然神伤。
他不愿看她,也不屑看她。
满堂宾客眼中的讥笑、唾弃,犹如芒刺在背,令她无地自容,世家女子,未出阁便已珠胎暗结,这般悖礼之事,世俗难容。
可是,当她默默望向他,她的眼中,只有他紧闭的双眸。
她,还可以期待吗?
“几位爷爷,想如何处置。”沈少爷的脸上,喜怒不知,低沉的声音,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这几老太爷,哪是顾及沈家声誉,此事已过三月,他们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在江南世家之人齐到沈府,他们才大义凛然地要清理门户。若真为吴中沈家声誉着想,他们就不该提,沈氏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岂会不知?
若想以此要挟他,怕是会让他们失望了,因为他沈念生,从不受要挟。
沈颜儿惨然一笑,收回视线,他终归是恨她的。
素手悄然抚上腹部,她与他的孩子,已有四个月了。这段日子,不管如何的艰难,她都撑了下来,难道这次,她真的要失去这个孩子了吗?
沈少爷这一问,大出几位老太爷的意料,沈颜儿毕竟是他的姐姐,原以为,沈念生会包庇此事,却不料,这位娇贵的少爷,全然不念姐弟之情。
“敢问巡抚大人,若将这等恬不知耻的女子,送官究办,按我朝律法,该如何处置?”三老太爷一脸肃然,义正言辞地道。
沈少爷嘴角冷笑,这位三爷爷,的确狡猾如狐,将此事交由官府,让江南巡抚亲自查办,倒显得他大义灭亲,还能因此,搏个好名声。
“这——”路延霆为难地看了一眼沈少爷,只见那位小少爷,依旧双眸紧闭,心不在焉,仿佛此刻受罚的女子,并非他的姐姐,他的亲人,而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按律,若有女子不守妇道,无论贵贱,必受严惩。第一种,是为刑舂,即施以黥、劓等肉刑之后,再送入边陲,服舂米之劳役;——”
路巡抚站在沈少爷的身旁,故意说得极其大声。
沈少爷眉头一皱。
“第二种,拶刑,即十指痛归心,将拶指套入女子十指,再用力紧缩——”
沈少爷眉间微颤。
“第三种,杖刑,即去衣受杖,不止使女子皮肉受苦,更达****之效。第四种,赐死,即令女子自行了断——”
路巡抚一一道来,满堂宾客皆翘首期盼,这位娇贵的沈少爷,将会如何反应。可惜,沈少爷依旧稳如泰山,无动于衷。
“第五种,幽闭,即用木槌击女子腹部,令其胎死腹中,以儆效尤——”
沈少爷眉头舒展,但路巡抚及满堂宾客未发觉,沈少爷隐在衣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
张玄颢身后的小玉,在听完路巡抚之言后,吓得低声抽泣。
张玄颢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颜儿,心中暗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若是寻常女子,在听闻这些酷刑后,即使不昏死过去,也哭得花容失色。
可她,沈家大小姐,依旧面不改色,张公子暗道,若这女子肯洁身自好,倒不失为世间难寻的奇女子。虽无倾城之颜,但有悠然之心。
“三老太爷,此事,毕竟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该如何处置,想必三老太爷早已胸有成竹,本官洗耳恭听。”路延霆久涉官场,怎会不知三老太爷的用心。
短短一句,四两拨千斤,路巡抚又将这棘手之事,推给了三老太爷。
“哼,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岂能轻易相饶。”三老太爷还未开口,沈家的四老太爷就抢先道,“幽闭,将她腹中的孽种,一并除去,以洗我们吴中沈家的耻辱。”
四老太爷‘幽闭’二字一出口,满堂皆惊,看来,沈家的这几位老太爷,是想置沈大小姐于死地,亦或是,向沈少爷威逼。
堂堂一府的大小姐,沦落至此,确实令人叹惋。
在座的宾客,在望向沈颜儿的眼中,除了先前的鄙晲之色,似乎,又带了几分同情。
沈颜儿凄凉一笑,她早非沈府的大小姐,如今的她,只是个卑微的下人,可他们,为何还对她苦苦相逼。
在掌管沈府时,她自问,待这些个老太爷们不薄,他们有何所求,她都瞒着爷爷,允了他们。可是今日,却换来他们的翻脸无情,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何?
莫非,真是世间险恶,人心难测。
死,又有何足俱?她不怕死,但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胎死腹中。
素手抚着腹部,沈颜儿敛尽一生的高傲,当着他,当着满堂宾客,屈膝一跪。
“几位爷爷,颜儿玷污沈家门风,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爷爷们和世人的原谅,但求爷爷们,看在颜儿这些年来,为沈家尽心尽力的份上,让颜儿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是无辜的,所有的罪孽,等颜儿生下孩子之后,自当一力承担,是生是死,但凭爷爷们处置,颜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脸上的淡然之色褪去,沈颜儿跪在正堂中央,不住地哀求。
一字一句,血泪相诉。
张玄颢不禁动容,这位沈小姐,原来并非毫无所惧。
心中的困惑渐生,张玄颢暗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子,竟能得沈府大小姐的青睐,及至她,不仅甘愿自毁一生,而且,至死不渝。
“沈颜儿,你想生下这个孽种,简直痴人做梦!”三老太爷冷哼一声,骂道,“你个贱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已把我们吴中沈家的百年声誉,毁尽殆尽,现在,你竟还执迷不悟,妄想生下这个孽种。沈颜儿,你究竟有没有,羞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