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香尘渐远
“沈念生!”一声悲凉地厉喊,响彻在江岸上,沈颜儿面容凄楚,心痛地道,“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佑儿啊——”
他还配当佑儿的爹爹吗?不顾佑儿的死活,以佑儿为饵,引蛇出洞。
那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的无情!
她曾听江南之人传言,沈家少爷,喜怒无常,冷血凶残,但她,却一直深信不疑,他是纯善仁厚的,如今看来,她真是傻得无药可救。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愿割舍,这样的他,教她还怎么信他?
“沈家的信物,决不能落入外人的手中。”耳畔绝情的话语,即使沈颜儿身着狐裘,也难抵,从心底阵阵而来的寒意。
沈少爷见死不救,沈颜儿别无他法,只能苦苦地哀求赵宏悦,“除了沈府的信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悦儿,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在这个世上,她只有佑儿,只有佑儿。
“沈念生,你杀了我的儿子,现在,我就要让你儿子来抵命。”张玄颢在一旁阴狠地道。
沈少爷冷哼道,“掐死那孽种,岂不脏了本少爷的手。张玄颢,你何不问问你身边的女人,那孽种,到底是谁掐死的。”
若他所料不差,张玄颢原本妄想一石二鸟,既娶了他的姐姐,又让赵宏悦所生的孽种,名正言顺地改回张姓。
“悦儿,是你——”张玄颢不敢置信地道。
“玄颢,休要听沈念生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掐死我们的孩子。沈府上下,何人不知,沈念生为了挽回沈府门风,在阴差阳错之下,将我们的孩子害死。”赵宏悦忙辩解道,那日,她借死婴让沈家姐弟反目成仇,却不料,沈颜儿这个贱人,对沈念生情深意重,哪怕沈念生杀了她的儿子,到最后,她还轻易地原谅了他。
张玄颢半信半疑,却不再深究。在京师的相府中,他妻妾成群,膝下子女众多,死一个儿子,与他而言,无足轻重。
“沈念生,快把沈府的信物给我!”赵宏悦手中的金簪,划过小佑儿的脸庞,威胁道,“沈念生,你要想清楚了。这孩子,可是你和颜儿姐姐的亲骨肉!若死了,颜儿姐姐会心疼的。”
赵宏悦虽知沈念生对沈颜儿非同一般,但她,仍心存几分顾虑,自古男子追名逐利,薄情寡义,要让沈念生舍下沈府的权势,的确有些棘手。
一朝的****,怎能敌得过一世的荣华?
佑儿的哭声,微微带喘。但沈少爷,依然不为所动。
赵宏悦和张玄颢心生慌乱,若沈念生执意不顾沈佑安的死活,他们只能无计可施。
“颜儿姐姐,你好糊涂啊,”赵宏悦开始挑拨离间,“瞧你,为了沈念生,弄得声名尽毁,一身狼狈,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骗你,可见,在他的心里,从未有你。颜儿姐姐,悦儿真是佩服你,为了这么个男子,你还痴心如故,呵呵,若我是你,早就自刎了断,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惹人笑话。”
佑儿的哭声,逐渐地微弱,及至无闻。
“念生,姐姐求你,你把沈府的信物给他们吧。”沈颜儿哭得肝肠寸断,忽然,她像发疯了似地,扑向沈少爷,想要从沈少爷身上,寻到那枚小小的玉牌。
“没人能威胁得了本少爷,即使是本少爷的孩子,也一样!”沈少爷眸色复杂,一把推开沈颜儿,衣袖迎风,他笑眸嗜血,“赵宏悦,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等佑儿死了,你让本少爷把佑儿的尸身带回,葬入沈家的祖坟,可好?”
“不——”沈颜儿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悲喊。
“颜儿姐姐,你忘了,本少爷曾问过你,孩子与本少爷之间,谁重要,”沈少爷富含深意地道,“既然你当初选择了本少爷,那么这次,你何不再选本少爷一次。”
“沈念生,你好残忍!”沈颜儿惨然一笑,悲怆道,“那是我们的佑儿啊,他还这么小,他不会说话,不会喊我们爹娘,你怎么能不要他,不要他——”
她的孩子,刚降世不久,便让赵宏悦偷换,如今,她终于找到了她的亲骨肉,可佑儿他,却在赵宏悦的手中,生死难料,佑儿,佑儿——
赵宏悦手握金簪,金簪之上,鲜血涂染,一滴一滴地落至她的罗裙上。
“小心。”一袭青衣飘过,张玄颢忙吩咐相府侍卫,护住赵宏悦怀中的沈府小公子。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良石趁着赵宏悦与张玄颢不知所措之时,迅速出手,从赵宏悦怀中夺过了小佑儿。
张玄颢暗道不妙,他所带的随从,与隐在暗处的沈府护卫,众寡悬殊。
“悦儿,”赵慕恒惊呼,但见,一位相府的侍卫,在张玄颢的授意下,一掌将赵宏悦打入吴江之中。
滔滔江水拍浊浪,蒙蒙雾气笼黑夜。
吴江之水,瞬间淹没了赵宏悦不甘地咒詈。
“沈少爷,小公子已死,请节哀。”张玄颢潇洒地作揖,判若两人,“沈少爷,愚兄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温润的笑靥,儒雅的举止,仿若刚刚与赵宏悦狼狈为奸之人,并非是他。
沈颜儿的素裙狐裘之上,沾满泥沙,斜插于她发髻间的金步摇,不知在何时掉落,散下的青丝,迎着江风,凌乱而舞。
她狼狈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至良石身旁,素手玉指,隐隐带血,可她却毫无所觉。
“佑儿——”未开口,便已泣不成声。
她颤抖地抚上小佑儿冰冷的脸颊,本该粉雕玉琢的小脸,已被赵宏悦毁得面目全非,那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划痕,血肉模糊,有些,甚至是白骨乍现,狰狞恐怖。
佑儿的小眸子大睁,却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沈颜儿心神俱碎,抬手阖上了小佑儿纯净无暇的双眼。
“佑儿,佑儿,佑儿——”沈颜儿从良石怀中抱过小佑儿,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小佑儿,痛彻心扉。
她的佑儿死了,真的——死了。她曾失去过佑儿,而今,她又要失去他,上苍何忍,竟让她的孩子,刚满月便离世。
止不住的泪水,滴在小佑儿的脸上,血泪相连。
“大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良石看透世事的眼中,亦流淌着难掩的哀伤。
稚子何辜,竟遭逢此劫!
站在不远处的乔曼柔,心生疑惑,若她未看错,良石在把小佑儿还给沈颜儿之前,曾用衣袖抹去小佑儿脸上的血迹。奇怪的是,那血迹,竟呈黑色。莫非,真正置小佑儿于死地的,并非是赵宏悦,而是小佑儿中了毒。那么,到底是谁给小佑儿下了毒?但唯一肯定的是,绝不可能是赵宏悦,倘若赵宏悦下毒,她何必多此一举,执金簪划伤小佑儿的脸,以威胁沈念生。
“少爷,”这时,季安带着沈府的大批护卫,匆匆赶至沈少爷的身侧,愤愤不平地道,“张玄颢此人心术不正,您放此等卑鄙奸诈之人离开吴中,岂不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