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静云又在练功大厅练习发射暗器,练得正自起劲时,忽听得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大门一开,就听有人叫道:“小师弟,师父找你去待客厅,说有紧急事情找你!”
静云转头看去,原来是静月叫他,心里道:“峨眉山上甚是平静,师兄居然说师父有急事找我,能有什么急事呢?”
心里想着,口里问道:“静月师兄,您说师父有急事找我是么?”
静月道:“是的,你家里来人了,在师父的待客厅里,叫你快点过去。”
静云听了心中又惊又喜,离家两年多了,虽然这期间也曾写过几次书信回家。但来峨眉山后,还是第一次有家里人来探望他,而且一来就说有急事,不觉生发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不安,不知是否与严安杰之事有关?
若然案发,严嵩必不肯善罢甘休,如此爹娘岂不是很危险?一想到家里人可能有危险,静云心弦一紧,不敢再想,只希望是自己胡思乱想,没准这急事是好消息呢?急放下暗器快步跑了出去。
静云刚到待客厅外,便急不可待推门问道:“师父,我来了,听说我家里来人了是吗?”
进去一看,发现气氛不大对劲,只见师父站在窗前,昂望窗外蓝天,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正在发火生气。而在他身后,站着一魁梧汉子,那汉子衣衫褴褛,容颜憔悴,脸上挂着泪痕,正低头浅泣,正是叔叔陈明义。
看到如此情形,静云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飞扑过去抱住陈明义双臂,急切问道:“叔叔,您来了?家里没事吧?我爹娘可好么?”
陈明义也伸手来紧紧的抱着他,过了一会,方才看着他哽咽道:“云儿,你长高了,也长大了。你爹娘……你爹娘……”
陈明义说着说着,头一扭,竟是说不下去了!
无为转过身来,肃穆地看着静云,缓缓道:“呃,云儿呀,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为师刚才听得你叔叔说,说有人告密,把你打死严安杰的事情举报给了严嵩父子,严嵩于是派人将你全家抓去,随便捏造了个罪名便把你爹娘连同你府中的丫环仆人们都杀了!”
尽管静云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一消息后仍如突遭雷劈一般,脑袋“嗡”的一响,双眼一黑,登时晕了过去。慌得陈明义急急把他抱住,捶打前胸拍后背,又是摇来又是晃,折腾了好半天工夫,静云才悠悠醒来,醒来之后又哭了好一阵,才抽抽噎噎的问道:
“叔叔,您说,到底怎么回事?严氏奸贼是怎样害我爹娘和咱一家人的?又是谁去告密的?”
陈明义替静云抹了把眼泪,待心静平复了些,这才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原来是这样的:
自从两年前陈明义将静云送到峨眉山托付给无为掌门后,便马不停蹄返回北京向陈祖寿夫妇回禀,一两年来倒也平安无事,一家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认为时日一久,严氏父子会将此事淡忘,没人追查了。
等再过三五年,儿子也长大了,艺业有成时,再把他接回北京来,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岂知天不遂人愿,因为发生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从而把陈祖寿夫妇的幻想打灭,将全家人推进死亡之坟。
其实这件事情虽不怎么光彩,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原由是因陈府的一名家丁于广明引发的。
这于广明本就不是好人,也不是从小就在陈府的,他本是个吃喝嫖赌的败家仔,将家里赌输败光了,又把父母活活气死,还欠下一屁股债,被庄家追杀,才逃离家乡到了京城来。一日饥寒交迫的于广明病倒在街头,被陈祖寿发现并救了他,见他可怜,便将他留在府中做了一名家丁。
这于广明刚到陈家时,倒也老实勤快,但日子一久,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有了工钱后,便又重操旧业,把吃喝嫖赌这些勾当全都捞了回来,辛苦挣来的工钱不是拿去献给了妓院里的花姑娘,就是拱手送给了赌桌上的庄家,没钱了便向丫环家丁们借。
而且,这还不算,这狗仔手脚也有些不老实了,常趁主人管家不在府上时,对有些姿色的丫环小小调戏一下,但也不敢做得太过出格,以免丢了饭碗。
后来陈浩云闹出了人命官司,到处张贴海捕文书,悬赏缉捕打死严安杰的白衣少年。
于广明知道后,面对巨额赏金,着实作了一番激烈矛盾的思想斗争,去举报揭发吧,陈家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收留了他,给了他安身立命之所,若出卖主人,岂不是大过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了?
不举报吧,眼看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垂手可得,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经过矛盾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良心战胜了贪婪。
世上之事,该来的还是会来,挡也挡不住。这不,就在陈祖寿以为儿子与严安杰的案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时,厄运却在悄悄降临……
那日,陈祖寿夫人的娘家有大喜事,夫妇俩备了厚礼,带着陈明义和一帮家丁丫环抬着礼物出城去贺喜,只留下于广明和两三个丫环婆子在府中看家。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陈祖寿夫妇与陈明义都不在家,这于广明便胆大包天起来,不但在府中胡吃海喝,还仗着酒后壮胆,将早己垂涎三尺的丫环翠香骗进他的房间,强行将她强奸了。
事后,于广明还威胁翠香与两个老妈子,不许她们说给老爷夫人与管家陈明义知道,否则今后会有你们好看。那两个老妈子都是胆小怕事之人,自然不敢说了,但这翠香是个性格倔犟的人,事后本欲自尽,但想自己这一死岂不便宜了恶奴?就算死也要等老爷夫人回来,告他一状,惩罚了恶奴再死!
两天后,陈祖寿等人喝完喜酒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于广明出去赌钱未归,翠香便哭哭啼啼地把被恶奴于广明强暴的事向老爷夫人哭诉出来。
翠香是夫人刘氏的心腹丫环,最是疼爱信任,所以留下看家,今见其被辱,直恨得咬牙切齿,陈祖寿也是勃然大怒,正想派人去找恶奴,却巧于广明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口里还歪歪吱吱瞎哼着下流小调:
“……唔呀……赌场无胜负,快快把家还。翠香呀翠香,我的美人儿……老公我回来喽……”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都气得牙痒痒的。哼,这小子敢情把陈家看成是他的家,把翠香当作是他老婆了!
陈明义早就看他不顺眼,只是怜他所说身世凄凉,故而不忍把他赶走,今见他如此作为,不免怀疑他以前所说有虚,勃然大怒,一把将于广明掀翻在地,抡起鞭子打了他一顿,并把他赶出陈府大门。
于广明这几年在陈家不愁吃不愁穿,这一被赶出来,又没吃又没住,而且全身鞭痕累累,血肉模糊的,疼得要命,在街上如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不知不觉间,逛到了城门口处,看到城门口上的一张悬赏布告。
那布告由于张贴日久,己经泛黄破损,布告上所绘人像与文字也己模糊不清,但于广明一看就知道是以前通缉白衣少年的布告,立时想道:
“啊,对了,我们少爷杀了严嵩孙子至今悬而未捕,无人领赏呢,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却在这受穷挨饿喝西北风,那不大傻了吗?以前不举报那是他爹救了我,又吃人家穿人家的,故而不忍做得太绝,现他们已将我赶出陈家,我还念什么恩呢?”
想到这,这坏小子马上来了精神,上前揭下布告直奔严嵩府坻而去,至于他怎样供述举报,在此不必 细说。好在这恶奴也不知道陈浩云身在何处,因保守严密,知道陈浩云在峨眉山的只有陈祖寿夫妇与陈明义三人。
得于广明举报,严嵩知道爱孙严安杰乃丧命于陈浩云之手时,父子俩恼怒万分,立时派人将陈祖寿捉来质问,陈祖寿拒不承认,严世潘又让于广明出来与陈祖寿当面对质。
陈祖寿想不到这恶奴居然恩将仇报,出卖自己,但冷静一想,心中马上有了计策,便把于广明所作所为说了出来,说他这是因受惩罚故而怀恨在心,以致做出恩将仇报枉告无实的事来,其目的不过是企图领取巨额赏金。还说自己儿子在严安杰没被杀害前,因去远房亲戚处探亲走失,至今音讯皆无,如何是他作的案?那做案的白衣少年不过是刚巧长得与儿子陈浩云相似罢了。
严嵩父子听了陈祖寿的辨解,一时也无计策,只得把他放了。却把怒火发到了举报者于广明身上,喝令手下一顿棍棒将他打出严府,打得恶奴皮开肉绽,撕心号哭,本想卖主求荣领赏银,谁知却落了个黄梁美梦一场空,得了个忘恩负义的现世报!
陈祖寿自严府回家后,正在暗庆又一次得脱大难之时,江西靖安老家那边又出事故,陈祖寿因有官职在身,不便回家处理,便派陈明义回去全权处置,况且陈明义的妻儿都在老家看守祖宅,也可顺便回去看望妻子儿女。
严嵩父子虽然放了陈祖寿,但仍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断定必是其子陈浩云杀了严安杰,只是一时也无证据,给他一顿狡辩便放了他,事后甚为后悔。父子俩一计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另设奸计,网罗了一批罪名,硬是强加在陈祖寿身上,连下人们也不能幸免,一同抓来,说他们知情不报,与犯人同罪,将陈祖寿一家上下十几口人一同处死,并没收了陈府财产,打上封条封了起来。
陈明义回祖籍处理家族事务,尚未处理完,就听得风声说京城家中出事陈祖寿等人被害的消息,心中不胜悲痛惶恐,匆匆料理完家族事务后,又叫妻儿们暂避他处,以防严贼加害,自己则乔装改扮悄悄溜回京城探讯。
回去一打听,事实确凿,而且陈府大门已用朝廷名号打着封条。见此情景,陈明义心中万分悲痛,暗恨严贼不己。后来到与陈祖寿交情深厚的御史邹应龙家中,详细问了陈祖寿被害的经过与其埋葬处,买了香烛纸钱,晚上趁天黑无人时,去到陈祖寿夫妇的坟墓前,痛哭拜祭了一番,这才赶到峨眉山来向陈浩云报说凶讯,望其日后武艺有成时,再为父母及下人们报仇。
陈明义将事情经过,详细地向静云与无为无悔二老道说罢,自又是掩面落泪。
静云听完,一边流泪一边咬牙切齿的道:“严嵩恶贼,严世潘,还有恩将仇报的狗奴才于广明,我陈浩云不杀你们,誓不为人!”
无为劝道:“云儿,现严贼势大,府中高手如云,想杀他们父子可不容易。况严世潘本身武艺亦甚高强,你今艺业未成,功力浅薄,如何报得了仇?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时还是静下心来,待学好武艺后再回京报仇不迟。”
无悔与陈明义也相继解劝,静云这才勉强答应暂时不回去报仇,并道:“都是弟子当年惹下的祸,以致双亲惨死,也连累了那些家人们,还有叔叔一家也受到拖累,弟子真是不孝,罪该万死!”
无悔劝道:“云儿,你也不必太过自责,遇到这种事情,若不援手相助,我辈习武又有何用?怎对得起侠义二字?换了是我也会出手收拾那个小阎罗严安杰的。怪只怪严氏父子纵容子孙作恶,更为可恨的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恶奴于广明!”
陈明义也劝道:“云儿呀,事己如此,后悔也没用了,你还是听师父师叔的话,好好练习武功,学成后再说吧。我还要回老家去,不知你婶婶和兄弟他们怎么样了,日后有什么事情叔叔再来找你。”
陈明义说完,告辞回去了。静云送走叔叔后,依然继续练功,倒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无为无悔见他如此,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