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来到剪秋罗所指之处,早已不是茅厕,而是换成了一处厢房,欲回头再问,又恐打搅诸人食兴,只得忍住疼痛,向僻静之处走去。
刚刚来到一到一处适合所在,还未有所动作,不远处,已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无缘无故问庄院收成,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张开天心中一动,这个声音他今天已经听到了数次,正是阿柱之儿媳翠珠之音。
另一人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说道:
“他们换下来的衣裳我瞧过了,大多破破烂烂,还有不少血迹,我想八成是落了难,是逃到这里来的。”
翠珠道:
“你这样说,那个女人八成是要收回庄院了。”
张开天听出了她口中的意思,那个女人,八成是指丽玉柔了。
听声音,和她说话的亦是一个女人,她不无哀怨地说道:
“就算要收回,我们又有什么法子,这毕竟是她的庄院!”
“放屁!”翠珠的声音不觉间大了起来,只听她气愤地说道:“老娘辛苦经营这么久,她轻轻松松一句,就要拿走了?绝不可能。”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过了一会,听得翠珠恶狠狠地说道:
“今晚,乘他们睡着了,放一把火,通通烧死在里面!”
张开天听得心中一紧,谁能料到这两个普通农妇居然能定下如此毒计,可见人心本私,维护自身利益是本能,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生存环境险恶的云州是这样,生存环境优沃的丽州也是这样。
以侠义之道教化人心的路,还很长很长。
另一人道;
“夫人这么做,只怕老爷不会同意吧。”
翠珠轻蔑地说道:
“怕什么,老爷老了,他就算生气,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另一人又道:
“夫人,我想了想,还是不妥,这些人都是修道之人,耳聪目明,我们搬运柴火,一定会惊动他们,到时候不但谋事不成,反而给了她们对付我们的口实。”
翠珠道:
“你说的对,那该怎么办?”
另一人说道:
“他们既然带伤而来,追杀他们人的想必不会太远,明日我们派人在玉城放出消息,引动杀手前来,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借刀杀人,夫人以为如何?”
“哈哈哈!”翠珠开心地大笑起来,说道:
“好好,若计划成功,本夫人一定重重赏你。”
“那我就在此先多谢过夫人了。”
翠珠又道:
“好,那我们先到餐房去,看他们吃完了没有。”
两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张开天才从所藏之地走出来,来到大厅,只见翠珠满脸春光站在大厅之中,向丽玉柔等人殷勤劝菜,丝毫也看不出她们刚才所谋划的毒计。
须叟饭毕,众人回到大殿,丽玉柔道:
“秋罗,你的伤势如何,不如就在此歇息几日,待我们救出芳菲,再来接你。”
剪秋罗还未回答,张开天说道:
“不可。剪姑姑留在此地,恐有性命之危。”
“哦?”丽玉柔道:“怎讲?”
张开天便将刚才所闻,向众人说了一遍,剪秋罗听了,怒气冲天,“唰”地一下站起身来,道:
“我这就去将她捉来,看她怎么害我?”
“算了,”丽玉柔站起身来,拦住了剪秋罗,道:“她们又没有行动,你仅凭开天之言定罪,她们定会喊冤叫屈,到时候庄中上下哭哭涕涕,反而不好收场。”
“那怎么办?”剪秋罗说道:“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们?”
丽玉柔思考片刻,说道:
“去,将阿柱请来。”
过了片刻,阿柱来了,一进门,阿柱就说道:
“小姐,你年轻时常住的那间房屋,我已经叫人替你收拾干净了。今晚你和剪姑娘就可以住在那里,至于他们二位,也已备下了干净的厢房,随时可以入住。”
丽玉柔道:
“我们等会就去住。有劳了。”
阿柱道:
“这些是小的应该做的,小姐这样说,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丽玉柔缓缓说道:
“阿柱,我有一言,你要仔细聆听认真遵行。”
“是。”
“实不相瞒,我们此回是避难至此,敌人转瞬即至。我要你传令下去,紧闭庄院大门,十日之内,不许任何人进出。”
阿柱点头道:
“是。小的这就下去吩咐。”
阿柱走了。
剪秋罗问道:
“小姐,你如此安排,料想是有深意?”
丽玉柔瞧向张开天,说道:
“开天,你以为呢?”
张开天说道:
“丽前辈将话挑明,是给合庄上下一个机会,若是翠珠良心未泯,不去派人散布消息,则山庄上下便可保全。否则,幽冥离恨一到,以他的手段,合庄上下,定无活口。”
守祠叟道:
“人若自死,神亦无救,玉柔,你的这一番苦心,只怕是要白费了。”
丽玉柔沉默片刻,道:
“希望以阿柱之德,可以感化翠珠,勿要让她一意孤行。来,我们准备起程了。”
四人盘膝坐在一起,丽玉柔凝神固志定位北方,张开天使力相合,双笔齐催之下,四道身影“唰”地一下,就从场中不见了。
而在同时,丽边水帮水牢之内,小白衣仅着单衫,浸泡在齐胸深的冷水之中,披头散发面色煞白,他的对面,一盏若明若灭的油灯来随风晃动,如同他的生命之火一样,随时都会熄灭。
这样的日子,自他回帮之后便已开始,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
过道之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白衣并没有抬头,他的神志还在,他明白,此时来看政局的,绝不可能是帮自己的人,除非那个人自己不想在水帮混下去了。
果然,是非花夫人亲自前来了。
她穿着曳地的碎花长裙,穿着略微带跟的皮靴,像欣赏一件战利品一样,在小白衣面前踱来踱去。
小白衣只是低着头,不去理她。
非花夫人停下脚步,说道:
“十天了,这十天,帮中上下没人为你求情,包括那些你曾经施恩给他们的人。但建议帮主严惩于你的,却有数十封。这些奏陈都到了我的手里,你要不要看一下?”
小白衣抬起头来,瞧着非花夫人,说道:
“事已至此,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哦?”非花夫人说道:“何事?”
“给我一个痛快。”
非花夫人沉吟片刻,道:
“你想一死了之,那又如何对得起千里迢迢赶来救你的人呢?”
小白衣浑身一震,惹动铁铐带动铁链哗哗作响,问道:
“他们来了?”
非花夫人说道:
“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来的只有凌芳菲和玉虚子二人,至于张开天,他没有来,想必……是有更加重要的事吧。”
小白衣说道: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非花夫人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能把她们怎么样呢,一个是丽南凌家的大小姐,一个是道山一脉的嫡传弟子,只好留在帮中作客,待他们亲眼目睹你被处以极刑之后,再设法杀了他们。这样一来,凌家和道山必会疯狂报复,水帮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你!”小白衣又气又怒,却被早已压抑的伤寒之气逼入心肺,一时说不出说来。
非花夫人微微一笑,道:
“我来问你最后一次,你若肯投诚于我,我不但放了你,更会放了你的朋友,在完成报复大业之后,你还可以接着当你的水帮帮主,重担振兴水帮之务,你意下如何?”
小白衣哈哈一笑,说道:
“我若答应你,你就不怕我骗你?”
非花夫人摇了摇头,道:
“别人虽不相信你的人品,但我却相信,你说出的话,从目前来看,至少还没有食言了的。”
小白衣苦笑了两声,说道:
“你还是杀了我吧。”
非花夫人说道:
“也罢,今晚我就让你看一场好戏。”
她提高声音,喝道:
“来人!”
立刻便有几个膀粗腰圆的大汉冲进水牢。
“将小白衣押到帮主房里去!”
“是!”
非花夫人轻迈莲步,带着小白衣来到定海针房中,这里,司徒定早已在座,而凌芳菲玉虚子也被押送在此。
三人见面,俱都唏嘘。
小白衣道:
“玉虚道长,凌姑娘,是白衣连累你们了。”
“哼!”凌芳菲虽然被擒,但气度未损,料想非花夫人只是暂时封住了她的功体,并未对她用刑,她气呼呼的说道:
“这个女人真是奸滑,故意放出假消息,说你要在水泊湖心岛被执行水刑,我和玉虚子去救,结果却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非花夫人笑道:
“作为一个女人,光有容貌,没有头脑,是无法在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的。好了,闲话修提,来人,把帮主请出来吧。”
立刻便有四名美婢从后室将定海针扶了出来,她们个个容貌妩媚,且衣着单薄,肌肤大多裸露在外,好身材一览无遗,显得分外妖娆。
司徒定眼晴瞧得都快直了,不过看到定海针,便强自将心神收摄了起来。
数日不见,定海针显得比日前更加疲惫,垂头坐着,不知道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