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意禅笑道:
“爽快。公子若无要事,掌门还在等着公子呢,请动身吧。”
张开天随他一起出了门,来到紫辰殿后堂,梵意禅说道:
“掌门就在里面,公子自行入内吧。”
张开天来到梵璃梦居室外,刚要入内,就听居室之内,梵璃梦念道:
“倚窗独坐心怨盼,人声噪噪茶无味……”
正是霁初晴所写四句,看来这位余清远不但将此诗给了自己,更给了梵璃梦一份,其中所含挑拨之意,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梵璃梦念罢了诗,说道:
“进来吧。”
张开天推门入内,就见梵璃梦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那四句诗,便道:
“你找我?”
梵璃梦淡淡说道:
“听说你遇险了,没什么事吧?”
张开天答道:
“没事,幸好有微儿及时相救,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
“哦”梵璃梦站起身子,转身瞧着自己那幅凤凰于飞图,接着问道:
“你不是去找倚窗独坐去了么,怎么会突然遇险呢,对手是谁?”
张开开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见梵璃梦转过身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一幅含而未露的样子,让张开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梵璃梦说道:
“此人更是将这首诗赠于我,明里便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若因此生气,便是中了此人之道。”
张开天心中直呼璃梦掌门英明,脸上刚露笑容,就听梵璃梦接着说道:
“我若不生气,便是已不珍惜你我之间的这段感情。开天,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
张开天心中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听梵璃梦说道:
“不过经你这么一气,穷书叟的迷题,我似乎能够解开了。”
张开天心中想道,我哪里气你了,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不过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急忙问道:
“是什么?”
梵璃梦说道:
“在书库之内,却不在四部之中的书,只有一样,那便是老太太所写的那本手札,时光谢韵!”
张开天一击掌,道:
“不错!你这样一说,定是这道理,咱们快去书库吧。”
梵璃梦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忽又转身,拿起那张纸,轻轻放在张开天手里,道:
“收好你的倚窗独坐,今后我不想再见到。”
接着出门先行了。
张开天将这张纸与先前余清远所给的那张纸收在一起,苦笑一声,心中想道,又不是我给你这张纸的,何必生那么大的闷气呢?
不过这番话他并没有机会说出来,而是急忙跟了上去。
书库之中,照例灯火通明,玉纯月玉青灯在佛经区域抄录,逍遥客牧小柔则在阵法书中深研,其中静悄悄地,并无并点声音传出。
梵璃梦走上前去,拿起那本手札,恭恭敬敬的翻开两页,忽然又将书札合上了。
张开天走近她的身前,低声问道:
“怎么了?”
梵璃梦说道:
“这本手札,并非什么鸿典巨作,好像,好像是老太太信笔所写的日记,而且其中所说,皆是私密之事,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似乎不该私读。”
张开天说道:
“何以为证?”
梵璃梦向一侧走开两步,翻开一页,读道:
“武昌七年,元月初九,宋家派人送来订金之物,计有金一百七十两,银三千二百六十两,玉环玉佩玉袂各一对,拇指大小夜明珠六十颗,其余家私牲畜诸物,不计其数。父亲说,宋家富可敌国,宋公子年龄虽轻,却已经是领导群豪的英杰,天下想嫁给他的女子,不计其数,宋家的求亲,是我轩辕家族的荣幸,让我务必答应,娘亲也高兴的不得了,逢人便说这件事呢。”
张开天说道:
“想必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追求者极众,单是这一份礼单,便可证明宋公子欲求到老太太的决心。”
梵璃梦“哼”了一声,道:
“一些东西,有什么稀罕了?我才不瞧在眼里呢。”
张开天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
“现在不是说你,是说老太太,你接着读呗。”
梵璃梦接着读道:
“但我却不喜欢宋公子,他虽然长的挺好看的,人也知书达礼温文儒雅,更是武林公认的年轻一代领袖,但那又怎么样,我所喜欢的人,并不是他。”
张开天笑了笑,说道:
“看来你们祖孙的脾气,倒是一样的,都喜欢穷小子。”
梵璃梦瞪了他一眼,道:
“关你什么事了?谁说我喜欢穷小子了,就算我喜欢穷小子,那也不是你!”
张开天吐了吐舌头,心道,这一股无名火好历害,自己还是闭嘴为妙,免得再遭白眼。
忽听一人击掌赞道:
“解气,解气!姓宋的以为自己有两个丑钱,就可以对天下人予取予求,到了轩辕姑娘这里,也只能碰钉子!”
张开天转身瞧去,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书库守卫者,穷书叟。
穷书叟摇头晃脑地说道:
“虽然这段文字已经镌刻我心,但此时听来,仍是如同夏天喝了一杯凉开水一样舒心。”
梵璃梦再翻一页,读道:
“武昌七年,七月初九,笔墨生送来一卷自己所写的著作,名叫文心雕龙,他的文采的确不错,褒贬时弊也十分切题,假以时日,必成江湖上一大贤才……”
穷书叟哈哈一笑,说道:
“知道笔墨生是谁吗?”
见二人都摇头,穷书叟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就是区区在下。”
梵璃梦接着念道:
“他的书信之中,分明有示好之意,我虽敬佩他的文才,但他为人酸腐,又喜欢引经据典,常常洋洋数百字而不知其意,和他在一起,我只怕闷也要闷死了……”
读到这里,梵璃梦忍不住莞尔一笑,张开天更是“哈哈”笑出了声,穷书叟脸色如猪肝,怒道:
“小丫头好不晓事,谁让你念这段了?”
张开天心中想道,天下之人,都喜欢听夸奖自己的话,不喜欢听贬斥自己的话,哪怕这段话说的是多么中肯多么符合实际,这也许就是人的本性吧。
就听梵璃梦说道:
“不如你说记载七彩玲珑玉的章节在哪里,我也省得这样一页页的读下去,再有什么冒犯到你老人家的语句,那就不好了。”
穷书叟当真对这本札记了如指掌,伸出手指轻轻敲一下额头,即道:
“一百三十七页。”
梵璃梦翻至所说页数,就见上面写道:
“父亲患了重病,诸药齐备,独缺一味药引,这味药引十分独特,名叫七彩玲珑玉,据说只有到山海交汇处的深渊才可寻得。”
“一百七十二页。”
“山海交汇处,果然有七彩玲珑玉的存在,但我与梵哥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放弃采摘,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也只有上苍才知道了。”
穷书叟一摊手,道:
“好啦,有关七彩玲珑玉的记载就只有这两处,你们也不用费心在其它地方查找了。”
梵璃梦合上书页,放回原处,对张开天说道:
“看来老太太已经找到了此玉,但不知为何原因又放弃了。”
张开天说道:
“但最起码我们知道了此物的来处,是在山海交汇之处,前辈,你可否知道此地在何处?”
穷书叟说道:
“书中所载,山海交汇处在极东之地,但至于具体在何处,老叟也未曾去过。”
梵璃梦概然说道:
“要想知道其中真相,就得自己亲自去一躺,开天,我陪你走一遭吧。”
梵璃梦灵力精深,武学修为又是极强,有她同行,自是再好不过,张开天说道:
“好,我们连袂同行,自是手到擒来!”
当下召集众人,回到紫辰殿商议。
她刚刚说出要与张开天一同前去山海交汇之处的提议,梵意禅就说道:
“兹事体大,还是请老掌门及掌门夫人过来,一同协商吧。”
众人自无疑意,于是便请梵霄与慕容心一起过来,在上首就座。
梵意禅将事情说了,慕容心接着说道:
“按理来讲,我这个二娘应该少说话,免得得罪人,但我既然身为云州晨曦一员,曾经见证过云州晨曦落起转合的种种故事,有些话,我想还是非说不可。”
她顿了一顿,说道:“我觉得,璃梦新登大典,不宜远行,若是万一出事,有负先人重托,再者此地也无人主持,种种弊端,远大于可获之利,请三思。”
梵璃梦沉默不语。
慕容心又说道:
“江湖中人,大半都知道你与开天的情义,你此番与他同行,就算无私,却也有私,难免会落上一个假公济私,只顾情义不顾职责的恶名。”
她顿了一顿,说道:
“若是你们真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江湖上的闲言闲语,不理也罢,但你们又有各自的使命,难以结为夫妻,何必经常粘在一起,徒添痛苦之余,更成为武林中人茶余饭后闲聊戏谈的话题呢?”
一席话,令得张开天梵璃梦二人都低下了头,心口像有数千只虫子在不停噬咬一样,十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