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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归来,人是情已非

墨染般的夜色下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珠敲击在偌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吧嗒吧嗒地响着。

窗内的卧房一片漆黑,唯有一点橘红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一道闪电划过,将漆黑浓郁的夜空生生撕裂,也映照出玻璃窗内侧那道挺拔如玉的身影。

慕笙立在窗前,修长的指间擒着一根雪茄,幽邃深沉的瞳眸穿透眼前被雨水交错的玻璃窗望向远方,渗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不多时,两道亮白的光束突兀出现,刺目的光芒让慕笙微微眯了眯眸,眼瞳中的冷意似乎更甚。

慕笙居高临下,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看到别墅围墙外的拐角处停了一辆车。

一人撑着伞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白净的衬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醒目。那人举着伞走到副驾驶座前,小心翼翼的将伞移到车门前,保护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人不被淋湿。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雨中说了一会儿话,随后撑着伞的男人单手将那身材娇小的女子拥入怀中……

慕笙手中的雪茄倏地被折成两半,前端的火光闪烁着像流星般落到了地上,被慕笙用力踩灭,霎时,整个房间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夏晴澜走进客厅,熟稔的摸到墙壁上的开关,并顺手将雨伞放入门旁的伞框中。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沉稳却急促的脚步声,还不待夏晴澜有所反应,身体已经被人强硬地转过来,重重地压在了身后冰凉的墙壁上。

夏晴澜闷哼一声,惊惶中看清了来人,顿时舒了口气,清秀黛眉微蹙着,“慕笙,你怎么了?”

慕笙眼睑半闭,平日里如琉璃般璀璨幽深的星瞳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如同染了一层隆冬寒烟,迷离中透着几分冷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夏晴澜。

被慕笙这般注视着,夏晴澜莫名的有些不安,压低了嗓音重复,“慕笙,你怎么了?”

慕笙静默半晌,薄唇掀动,语意晦涩,“晚上和同学聚餐开心吗?”

今天是夏晴澜从医学院毕业的日子,原本慕笙想给夏晴澜庆祝,甚至还为此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却被她以同学要一起聚会的理由拒绝掉。

慕笙今晚的样子有些反常,这样的气氛下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件事,让夏晴澜不解中升起一阵心虚,缓缓垂下眼睑,敛去水眸中的闪烁,“嗯。”

烟草特有的香味忽然欺近,下一刻夏晴澜便感觉到耳畔一阵清凉触感,竟是慕笙附到她耳边,凉薄的唇夹携着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敏感的耳珠上,让她浑身酥麻。

夏晴澜脸颊一热,刚欲推开慕笙,耳边就响起慕笙冷意十足一字一顿的话语:“真没想到,晴澜跟堂堂天清集团的总裁竟然也是同学。而且,还关系……匪浅。”

夏晴澜原本因为慕笙近乎轻薄的动作而发热的身体顿时如同落入了深海海底,冰冷刺骨又压迫感十足,就连呼吸都停顿下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和秦天……

慕笙看着夏晴澜的反应,密长黑睫遮掩下的黑瞳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清隽的容颜僵冷着,“我给你机会解释。”

夏晴澜水润瞳眸中纠结缠绕,欲说还休。

末了,她重重咬了咬唇,垂下首沉默不语。

慕笙握着夏晴澜手臂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额前青筋崭露,在夏晴澜耳边厮磨的唇微微一张,不轻不重地咬住她的耳珠,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解释?!”

夏晴澜耳朵和手臂同时吃痛,却不敢痛呼出声,生怕自己一丁点的动静会让慕笙更加生气。

可她的沉默并没有让慕笙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的恼怒。

慕笙松开钳着夏晴澜手臂的手,转而捏住她柔嫩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逼问,“你跟秦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你是不是……为了他来接近我?!”

“……”

慕笙的每一句问话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夏晴澜任何的回应,也让他努力压制的情绪逐渐崩塌!

“咝啦”一声响,划破客厅内冷僵的气氛。

“慕笙,不要!”夏晴澜错愕地看着忽然将她衣裙撕破的慕笙,想要用手遮住裸露的春光,双手却被慕笙单手轻而易举地牢牢擒住,高高举过头顶。

慕笙看着夏晴澜胸前半隐半现的丰盈,猩红眼中的疯狂之意更甚,完全不顾夏晴澜的错愕和惊呼,一手擒住了那柔软的滑腻。

“唔……不要……”敏感和羞耻的双重刺激让夏晴澜泪水簌簌落下。

慕笙望着夏晴澜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的脸庞,冷硬的心一阵刺痛,动作略有迟疑。

脑中忽地又浮现出今晚在皇爵餐厅撞见的场景、围墙外发生的一切,还有夏晴澜对她和秦天关系的隐瞒,心中那点点迟疑瞬间化为乌有,蓦地将她的身体翻转过去,掀起裙摆……

伴随着一声夹杂着隐忍痛苦的嘶吼,尖锐的撕裂痛感让夏晴澜瞬间堕入了绝望的深渊!

……

春天的雨似乎总也下不完,外面依旧是暴雨如注。

客厅的门开着,凄冷的夜风呼啸着,吹得前院的树木窸窣作响,让这盎然的春夜平添一股寂寥感觉。

三年后。

S市诚德医院。

“晴澜姐,听说我们医院快要被人收购了,是不是真的呀?”治疗室内,护士小黎一边核对注射人及药品清单,一边问道。

夏晴澜手中的动作一顿。

原本她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对于她们这样的小角色来说,无论老板是谁,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但医院上上下下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不知为何十分的高,以至于不管她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谈论这件事。

想避,都避不了。

“我听说要收购我们医院的是A市的天意医疗集团,据说天意实力很强,短短几年就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医疗集团,而且已经收购了附近许多城市的多家私立医院,而且看这样子还打算继续扩张呢!”

夏晴澜抿着唇,神色淡然,却无法忽视那仿佛被石子激荡出涟涟波痕的心湖。

“晴澜姐?”小黎疑惑转眸看向毫无回应的夏晴澜。

“好好做事,管他收不收购,只要照发我们工资就行。”

“哦……”

秋末初冬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眼,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映照在身上,暖暖的,懒懒的,让人倍感放松。

收购这样的小事,应该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吧?

翌日的诚德医院气氛格外的不一样。大门上方横挂着鲜红的横幅,红底白字,分外醒目——欢迎A市天意医疗集团莅临我院考察。

夏晴澜昨晚没睡好,今早几乎迟到,匆匆瞥了眼横幅,因快要迟到而慌乱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埋首快步冲进医院。

换好护士服,一如既往地检查药品仪器、交班、参加晨会。散了会,整理完会议笔记的夏晴澜收好记事本,发现其他护士将会议室的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刚走到门口,又见护士们匆匆走了出去,俱是往右侧张望着,窃窃私语着什么。

循望过去,只见幽长的廊道前方,一行人驻足在某间病房外。

夏晴澜来这医院统共才见过不到五回的院长正对身侧的男人说着什么,满脸的殷切。旁边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都在点头附和着。

从夏晴澜这个方位看去,被院长和诸多医生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男人身段颀长挺拔,侧身而立,廊道前方的窗外有暖洋洋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映照着他的侧脸剪影,深邃坚毅,俊美无俦。

夏晴澜就这样站在原地,望着前方那道如玉身影,魔怔了一般。

也不知是因为这边护士们的窃窃私语和嬉笑声,还是夏晴澜的视线太过专注,那原本神色寡淡地听着院长孜孜不倦地介绍医院情况的男人忽然蹙了蹙长眉,望向廊道的这边。

阳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模糊了他的五官和神情。夏晴澜却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如刀锋般凌厉的视线穿过廊道内攒动的人群投射在她身上。

心底猛地一激灵,急忙低下头,在前方诸多护士们身形的遮挡下,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回治疗室,夏晴澜一颗心依旧狂跳不已。

慕笙……

他竟然真的自己亲自来收购她们医院了!

他刚刚看到我了吗?

那么多人,应该没看到吧?

……

心悸半晌,看到护士小邹满脸雀跃地走进来,夏晴澜乱了节奏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配好药,戴上口罩,和小邹各自推着送药车开始为每个病房的病人检查、分配药品、静脉注射。

“慕总,我们医院所有的护士都取得了护士资格证,并且上岗前都经过统一规范的培训,素质极高……”院长自豪中带着谦卑的嗓音在13号病房门口响起。

正在给1号床病人测量体温的夏晴澜弯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听到门外的动静,身形微微一僵,但瞬间就已恢复镇定。

倒是负责2号床的小邹循声而起,看着神色冷然地立在门口的慕笙,下意识的整了整身上洁白的护士服,娇俏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

慕笙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病房,目光扫过1号病床前那道纤细背影,深邃似海的黑瞳深处掠过一道泠泠幽光,转瞬即逝。

视线一转,落在2号病床前的小邹脸上,将小邹的欣喜激动尽收眼底,淡淡开口,“李院长,我倒不知道经过规范培训的护士在工作时还可以不用带口罩。”

话落,小邹和李院长等人俱是一愣。

李院长最先反应过来,责难地瞪了眼小邹。

小邹原本染着红晕的脸颊不由得一白,急忙从口袋中摸出口罩戴上。

李院长刚欲替小邹辩解,就见慕笙迈步走到1号病床侧方,隔着半米之遥看着刚帮病人测量完体温,正准备进行静脉注射的夏晴澜,目光清冷似寒月,又深邃如夜空,“不过,从这位护士身上能看出贵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是很专业的,工作时就该这样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慕笙这话语意晦涩难懂,也不知是真的夸夏晴澜敬业,还是责怪她不懂得尊重领导,听得李院长众人惴惴不安。

夏晴澜恍若未闻,却下意识地放慢手中的动作,缓慢地用注射器吸取药液,排尽空气,套上安瓿,缓慢地帮病人扎紧止血带,缓慢地用手指探明静脉方向和深浅……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从左侧传来的冷冽目光,夏晴澜才暗暗松了口气,流畅地完成了余下的步骤。

背对着他,又戴着口罩,他应该认不出我来吧?

……

两天后,诚德医院正式被天意医疗集团收购。

不过,慕笙却未再出现。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认出她。

夏晴澜如是想着,内心一片繁复,似庆幸,又似失落。

半年后。

初春时节的气候,舒适中携着丝丝凉意。A市主干道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浓密的树叶随风摆动,阳光穿透而过,落了一地的斑驳。

“近日,本市天清医疗集团涉嫌以二甘醇冒充丙二醇用于生产亮菌甲素注射液,该批药品被天清医疗集团旗下私立医院使用,并导致1人死亡,4人病情加重,造成重大责任事故。日前卫生部、药监局、公安等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主要负责人最高预计可判处7年有期徒刑。”电台男主播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出租车狭小的空间内悠悠回荡。

夏晴澜手肘撑在半开的车窗沿,望着窗外浮光掠影般陌生而熟悉的景致,粉唇微抿,清秀黛眉微蹙着,脸色不知是不是因为疲劳略显苍白。

从离开的那天起,夏晴澜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的。

因为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有她最爱的人。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初自己是因为那个人离开,如今却又因为那个人归来。

站定在眼前这栋高耸入云的大厦面前仰望着,初春正午的阳光已算明媚耀眼,映入夏晴澜眼中,让她微微有些恍神,凌乱的思绪在脑海中萦绕纷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夏晴澜抬步走进大厦,止步于前台,“您好,我找慕笙。”

前台小姐礼貌的微笑脸庞因为夏晴澜的话稍有些错愕,凝眸仔细打量着夏晴澜,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个竟然直呼她们总裁姓名的清丽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请问您有预约吗?”

夏晴澜摇摇头,咬了咬唇,“你告诉他,夏晴澜找他。我想……他会见我的。”

前台小姐的眼神愈发疑惑,但还是拨通了总裁秘书室的电话。

“您请稍等。”

“嗯。”夏晴澜颔首,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过了这么久,三年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其实她真的不确定慕笙是否会愿意见她。

不过,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非见他不可。

……

宽敞明亮的总裁办公室内,内线电话响起,慕笙专注深邃的目光并没有从眼前的文件上移开,直接拿起电话,秘书清朗的声音传来,“慕总,前台说有一位夏晴澜小姐想见您。”

慕笙右手执笔在文件上正欲签名,听到秘书的话,握着钢笔的手蓦地一抖,在文件落款处画出一道长长的深蓝色痕迹。

慕笙缓缓抬首,薄而利的唇紧抿成线,将原本就格外深刻硬朗的面部线条拉扯得愈显冷硬,幽邃的黑瞳中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深海,暗流汹涌。

“慕总?”秘书听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经低声重唤。

“就说我在开会。”慕笙开口,嗓音暗哑低沉。

“好的。”

片刻后,前台的电话响起,前台小姐接起,嗯了两声就挂断电话,抬首对夏晴澜说道,“不好意思,总裁现在正在开会。”

夏晴澜怔了怔,道,“那我等他。”

说罢,夏晴澜便兀自转身走向大厅右侧的长椅坐了下来。

她刚刚才下飞机,有些疲乏,坐在椅子上等了没一会儿便开始犯困,直到原本安静的大厅忽然间热闹起来,她才猛然清醒。

茫然看一眼大厅内鱼贯而出的人流,夏晴澜拿出手机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那他应该开完会了吧?

夏晴澜站起身张望着,生怕错过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大厅内攒动的人流渐渐变得稀落,却始终不见慕笙的身影。

夏晴澜黛眉微蹙,侧身看向前台,发现前台小姐也已经下班。

思忖少许,夏晴澜抿了抿粉唇,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

乘坐电梯上到顶层,径直往东面的会议室走去。

顶层原本就只有总裁办公室、总裁办和高管会议室,再加上已经下了班,楼层内显得格外的安静。

站定在高管会议室门口,轻轻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那一刻,夏晴澜才恍然,清透的眼眸划过一抹黯然。

他是不想见我吧?

在原地踟蹰片刻,夏晴澜握了握拳,转身往西面走去。

静谧无声的回廊内,夏晴澜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清晰。逐渐接近总裁办公室时,却反倒传来了一些声响。

“嗯……笙……轻点……唔……”暧昧撩人的声音缓缓飘入夏晴澜的耳中,让她略微急促的步伐倏然收住。

心口像是猛地被极细极尖锐的针扎了一下,夏晴澜的脸色苍白,咬着唇屏住呼吸怔在原地,踟蹰不前。

那性感的靡靡之音并未因为夏晴澜的止步而停止,反而愈发的急促起来,仔细听还可以分辨出其中男女或粗重或娇媚的喘息。

原来,他不是不想见我,而且没空……

夏晴澜的小脸血色渐褪,本能的想要逃离。

可刚迈出一步,又生硬的顿住。

她不能走。

如果她走了,那秦天……

用力攥了攥拳,修剪整齐的指尖刺入手心,钝钝的疼痛似乎稍稍压过了心口的痛感,抬步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外。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站在夏晴澜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对面偌大的玻璃窗开着,白色的纱帘被微风吹动,摇曳生姿。

纱帘下是一排纯黑色的意式沙发,沙发上此刻正坐着两个人,男人双臂极其放松的伸展在沙发的靠垫上,白色衬衣敞开着,闭着目,姿态一派悠闲从容。

在男人的腿上跨坐着一个女人,米黄色的连衣裙堆磊在腰际,身体弱若无骨的伏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纤细若柳的腰肢不断的扭动着,时不时的发出娇媚羞人的吟哦。

夏晴澜心口一阵剧烈抽痛,白着脸刚欲敲门,却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豁然睁开眼瞳,黑亮幽邃的瞳眸中迸裂出如宝剑出鞘般清冷凌厉的光芒,几乎要刺穿夏晴澜的身体!

夏晴澜身躯一震,脸色又白了几分,莹润红唇战栗着张开,哑涩着唤出那个埋藏在心底三年的名字:“慕笙……”

慕笙看着几米之遥的夏晴澜,目光淡然得如无波的古井,深邃而平静,又泛着粼粼冷意,让人莫名的心悸心痛!

被慕笙这样淡漠的盯着,夏晴澜感觉自己喉口像是被一只冰冷大手狠狠扼住,呼吸艰难。

“起来。”良久,慕笙才轻拍那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女人,但视线却未从夏晴澜身上移开。

那女人抬首,顺着慕笙的目光往后看去,豁然发觉办公室门口竟然有个女人,惊慌又疑惑,还掩藏着几分怒意。

“起来。”慕笙淡淡重复着,可那女人却不知为何,浑身颤抖了一下,不带任何疑问的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衫。

“笙,那我先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哦!”女人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对慕笙娇俏嗔道。

慕笙淡淡应了一声。

女人恼怒嫉恨的目光不经任何掩饰的扫过办公室门口的夏晴澜,冷哼一声与她擦身而过。

气氛冷僵,夏晴澜几乎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和不安的心跳声。

慕笙将衬衣纽扣慢慢系上,那优雅淡然的样子不见一丝狼狈。

起了身,就往左侧的办公桌走去。

夏晴澜这才回过神,狠狠咬了下唇,迈步走进办公室,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难掩声音中的颤抖,“慕笙……”

慕笙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坐下,抬眸,语气冰冷得如同在与素昧谋面的陌生人交谈,凉薄道:“夏小姐,好久不见。”

又是沉默。

“有事吗?”还是慕笙主动开了口。

“我……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哦?”慕笙扬了扬浓密长眉,似乎颇为惊奇。

夏晴澜暗暗吸了口气,“我想请你救救秦天和天清集团!”

慕笙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紧,俊逸的脸上却波澜不兴,淡淡道,“想必夏小姐也了解了天清集团目前面临的问题,1人死亡,4人病情加重,如此严重的责任事故罪,夏小姐要找人帮忙,难道不是应该去找公安或者检察院吗?”

夏晴澜垂首,眸色微微一暗,但很快又亮了起来,泛着坚毅的光芒。继而猛地抬起头,倔强的直视着慕笙,“只要你答应救秦天和天清集团,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慕笙忽然笑了,笑得极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夏小姐这么肯定我能帮得上忙?”

夏晴澜没有回答,只是满含祈盼的看着他。

慕笙勾了勾唇,却充满冷冽,“那不知道夏小姐到底有什么能够拿来交换的?夏小姐你应该知道,要解决这件事不仅要让检察院撤诉,还要解决病人及其家属的问题同时压下媒体舆论,给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就算秦天能够渡过这关,但他的天清集团也绝对不可能再在本市立足了。”

一边说着,慕笙冷冽凌厉的视线极慢地在夏晴澜身上巡回着,似夹携着某些晦涩的深意。

夏晴澜虽垂着头,但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慕笙在自己身上梭巡的视线。俏颜紧绷,秀拳紧握,身体战栗着陷入死一般的缄默。

“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慕笙点燃一根雪茄,吸上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凉凉道。

夏晴澜抬手,眼中笼着希冀而不安的神采。

慕笙神情寡淡的看着她,“做我的女人。”

夏晴澜心头微震,重新垂下的眼眸中并没有太多的震惊,显然慕笙这样的要求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大约他也知道,她唯一能够用来交换的,也就只有身体和尊严了吧?

因此,夏晴澜没有多做考虑,“好。”

闻言,慕笙眸色却陡然一沉,刀凿斧刻般的容颜如覆寒霜,豁然起身,表情阴沉得近乎狰狞,双臂撑着办公桌屈身向前,怒视着夏晴澜,低吼,“夏晴澜,为了秦天你还真是可以下贱到底!”

夏晴澜的身体猛地一颤,强压下心头的耻辱和绞痛,直视着慕笙,颤声道,“你要信守承诺,救秦……”

“那要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了!”慕笙倏地打断夏晴澜的话,他一次都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秦天”两个字!

夏晴澜看他,眼神惶惑茫然。

“东西好,才会有人愿意买,不是吗?”

东西……

如今她于他,已成了用来交易的下作东西。

夏晴澜攥紧拳头,俏颜血色全无。

缓缓抬起手,缓缓伸向后背,缓缓将连衣裙的拉链拉下。一身纯白的衣裙蓦地从肩头滑落,坠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开出一朵清冷寂寥的花。

褪去连衣裙,夏晴澜浑身只着一套淡粉色内衣,肌肤细腻如羊脂,身段纤细如柳枝,美妙得让人移不开眼。

夏晴澜僵硬的垂首站在慕笙面前,双手局促的紧贴在身体两侧,显然想要遮掩,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慕笙看着几近赤裸的夏晴澜,幽邃的黑瞳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却不知是欲念还是愤怒。

夏晴澜慢慢的迈出步伐,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在慕笙身前站定。

慕笙转动座椅,面向夏晴澜,半眯着眼,神色凉薄,看不出喜怒。

夏晴澜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俯身,尽管很努力的控制,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缓慢地伸向慕笙不久前才刚刚系好的纽扣。

这样弯着腰,她胸前的春光一览无遗的映入慕笙眼中,柔白的肤色衬得慕笙的幽深瞳眸愈发深邃似海。

看着夏晴澜明明如此胆怯如此不甘,却还是咬着牙忍下所有羞辱,这一幕如同凌厉的锋刃,一下一下地划在慕笙心上,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慕笙猛地扼住夏晴澜的手臂,将她的身体翻转过去,已然站起的身稍稍用力,就让夏晴澜屈身伏在了办公桌上。

他颀长的身段立在她身后,左手揽着她的腰身将她的臀部提到某个恰恰合适的高度。

与三年前几乎如出一辙的姿势,如出一辙的力度,夏晴澜又一次被慕笙不带任何怜惜的贯穿撕裂!

呼吸压抑,喉口紧涩,唇腔内飘荡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味。眼瞳酸胀,视线朦胧,尽管夏晴澜那么那么努力地忍耐,可这样的姿势,泪水受了重力作用,还是不可自己的滚滚落下。

泪水落在撑在办公桌上的慕笙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仿佛穿透肌肤坠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动作稍顿,须臾后却变得更加猛烈……

如同哑剧般的欢爱持续了仿佛有一整个世纪那般漫长,终是停止,偌大的办公室内充斥着情欲的罪恶味道。

慕笙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衫,波澜不惊的神色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慕笙……”夏晴澜收拾好一身的狼狈,退开两步,满眼的希冀和忐忑。

慕笙疏冷的眉不易察觉的一蹙,转眸看向电脑,一脸专注,好似根本没听到夏晴澜的声音。

“慕……”

“签了它。”慕笙忽地拿过刚刚打印出来的纸稿,拍在夏晴澜眼前,语气冷冽无温。

夏晴澜疑惑上前,目光触及那纸稿上偌大的五个字,震惊得唇瓣微张。

结婚协议书。

望着夏晴澜错愕的神情,慕笙浓密长眉不耐地皱起,“你最好在我反悔之前做好决定。”

夏晴澜眸底的不解和不安被压下,执笔在协议右下方签了名。

从此,她成了慕笙的女人。

不,是妻子。

协议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收好。

慕笙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夏晴澜眼前,是一串钥匙。

夏晴澜瞳眸微缩,垂首,用凌乱长发遮住脸上再度的震惊和惶惑。这是她的钥匙,慕宅的钥匙。时隔四年,竟又回到她手上。

钥匙上挂着一只粉色毛绒和风兔子挂饰,椭圆形的造型就像一个饭团,胖胖软软的,十分可爱。

她还记得慕笙把这只兔子送给她时的情景——

近乎霸道的夺过她的钥匙,变魔术般拿出和风兔子挂在她的钥匙上,凉薄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对她说:“商场搞活动送的,看着跟你很像,所以拿了一个。”

自己因为他那句“跟你很像”追着他满客厅的跑,整张脸气得鼓鼓的,结果反倒被他偷拍下来,和那和风兔子一对比,还真像……

“两天之内搬进去。”慕笙冷然的声音打断夏晴澜的回忆。

“可是……”

“工作我会帮你安排好,反正你在诚德也是替我工作。”

夏晴澜再次震惊得张开了唇,原来,早在半年前在诚德医院,他就已经认出了她……

现在的她已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秦天她才遭受了如今的一切,还是因为她,而连累了秦天和天清集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她和秦天的关系,永远都无法割裂。

慕笙的效率一向很快,夏晴澜当天回到S市,就接到通知她被调往A市的恒安医院工作,还是同样在普外科。

收拾东西的时候夏晴澜才发现,自己来S市三年,除了一些必要的衣物,她几乎没有什么行李。

大概是知道自己终归要回去,所以也极少添置什么。

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再次站在庭院深深的慕宅门前,夏晴澜心口有些压抑。

眼前这座低调中蕴藏奢华的宅院,即将成为囚禁她下半生的牢笼。

……

夏晴澜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刚到恒安医院就被排了连续几天的夜班,正好与朝九晚五的慕笙错开。

两人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对方,好似那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相错,相念相惜不相恋。

连续几天的夜班,饶是早已习惯护士的苦累的夏晴澜也有些疲倦。

做医生护士的大多都有些洁癖,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夏晴澜还是决定先洗个澡再好好补上一觉。

困乏的半垂眼睑,推开浴室的门,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夏晴澜才猛地惊醒。

抬首,正对上一双染着丝丝不耐的深邃瞳眸。

夏晴澜揉着脑袋错愕地望着慕笙那张近在咫尺的清隽容颜,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平常这时候他早该走了呀!

“今天周六。”仿佛看穿了夏晴澜的心思,慕笙淡淡开口。

夏晴澜恍然。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夏晴澜拿着换洗衣服愣在一旁,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

慕笙倒是一贯的闲淡姿态,好似完全无视了夏晴澜的存在,洗漱、刮胡,然后离开。

直到听到浴室的门阖上的声音,夏晴澜才从那拘谨的状态中醒过神来。

不知觉地,手里的换洗衣服都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看一眼身后已经关上的门,迟疑片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按下了锁。

轻轻的“咔吧”一声,浴室门外慕笙的步伐微顿,背对着浴室的方向,俊朗的容颜陡然一沉,菲薄的唇抿出冷硬的线条。

慕笙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有着极强存在感的人,即使隔着一扇紧闭的门,依旧让躺在一片温热中的夏晴澜心思难安,下意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期盼着听到他渐行渐远的步伐。

可她等来的不是慕笙的离开,而是她的手机铃声。

听到那个铃声,夏晴澜愣了半秒,下一刻豁然起身,掀起大片的水花。

扯过一旁的浴巾随手一裹,急匆匆的拉开门,却看到慕笙已从床头柜上拿起她的手机。

慕笙听到浴室传来的动静,疑惑转首,看到夏晴澜慌乱狼狈的模样,斜飞入鬓的剑眉稍稍一蹙,眸中思绪流转,视线转向手中欢声大作的手机。

目光触及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慕笙的面色陡然一暗,眼神凌厉阴翳。

夏晴澜怔怔僵在原地,双手绞着浴巾下摆,目光飘忽不定。

手机铃声忽然停了,偌大的卧房瞬间安静下来。夏晴澜却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滞,压迫着她呼吸困难。

不到十几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夏晴澜微垂的头低得更低了。

“接。”沉稳的脚步声临近,慕笙波澜不兴的声音从头顶飘落下来。

夏晴澜缓慢抬首,迎上慕笙的视线,只觉得那样刺目凌厉,让她不敢直视。

“接!”慕笙将手机递送到夏晴澜眼前,加重语气。

用力咬了咬唇,接过手机,犹疑着滑动屏幕接通电话。

“澜澜,你现在在哪儿?”电话一接通,秦天疑问中带着担忧的声音便传来。

夏晴澜偷偷瞥了眼慕笙。

他身材高大颀长,比她足足高了大半个头,站在她身前,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下,好似有一双冰冷铁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几欲窒息。

“澜澜,你怎么不说话?”

“……”

“澜澜,你是不是回来了?”

夏晴澜惊诧地张开唇,秦天怎么知道?

“啊……”正诧异着,夏晴澜身体忽地一凉,身上的浴巾被人粗暴扯掉,让她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澜澜,怎么了?”

夏晴澜裸着身,窘迫万分,无措的背过身蹲了下去,葱尖般的手指捏着手机,指节有些泛白,强忍住声音的颤抖,“我没事。”

电话那边静默片刻,“澜澜,你回来了,而且去找慕笙了,对不对?!”

笃定的语气,携着隐隐的焦灼,让夏晴澜的心温暖得酸涩。

夏晴澜的沉默无疑肯定了秦天的猜测,他的声音愈发焦急,“他在你身边对不对?把电话给他!”

她下意识的昂首去看慕笙。

他站着,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眼里的冷意仿佛要结成冰迸裂而出。

夏晴澜眼里含了泪,泫然欲泣,却还是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声线平稳,“我没事,不要担心我。”

话落,挂断电话关了机。

这些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天清集团的假药事件。

从她和慕笙签订协议那天起,时至今日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虽说事情还未完全解决,但从媒体舆论方面已能看出这件事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对于秦天个人来说是这样的。至于其他的,已不是夏晴澜有能力顾及到的。

“据查,天清医疗集团原料采购员章利并不具备一定药学专业知识、且不熟悉所采购物料的质量标准的资质,又违反采购工作的相关规定,未对供货商进行必要的评估、审核,违规采购。更因欠下巨额赌债,在明知价格悬殊的情况下,恶意购买与药用丙二醇有每吨近万元之差的、严禁用于药品生产的工业原料二甘醇替代药用丙二醇,所获差价中饱私囊……”

“王延平作为主管采购、仓储、运输的副总经理,对工作严重不负责任,在章利不具备资质的情况下安排其负责采购,并在章利违规采购过程中未认真履行监管职责,致使公司购入假冒药用丙二醇并顺利入库。周全安作为主管生产、质量管理的副总经理……”

“经查,天清医疗集团总裁秦天在案件发生期间已远赴澳大利亚,对此事详情不甚了解。案件发生后,秦天已于当日赶回国内,并表明愿意积极配合药监、工商等部门调查……”

她的抉择其实已初见成效,她不能让秦天从中干扰。

挂断电话,她不敢再去看慕笙。

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像只虾一样蜷缩成一团。

直到蹲得腿发麻,再也撑不住她的身体跌坐在地时,夏晴澜才发现慕笙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慕笙站在廊道内抽着烟,满脑子都是夏晴澜方才望着他时满眼的惶恐不安,就好像生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心底一片烦躁,踱步走进书房,将烟摁灭在烟灰缸内,拿起手边的内线电话,“一会儿有人找我,带他到后院去。”

电话那边的人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是,少爷。”

挂断电话,保安室内的小张一脸的不敢置信,努力回忆着方才慕笙说的话,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后院不是一直都是慕家的禁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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