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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黑白二袅

忽听“嘻嘻”一声媚笑,那“青海妖姬”灵宝夫人道:“嘻嘻,‘白相大师’,你先别要什么经文嘛!”

听见这笑声,众人心中一荡,顿觉血脉贲张。原来这灵宝夫人有一门邪功叫“迷心大法”,能使人迷失心志任她摆布。加上她妖艳妩媚,诡计多端,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好汉栽在她手里。此时听她说话,众人怕被她使邪法迷惑,忙凝神敛气,小心提防。

龙飞一面运功防范,一面在想:“白相大师”?难道这白脸和尚便是那辽西有名的“歪和尚”宝相么?听说这宝相和尚不住庙,不进山,佛门清规一概不守,还娶了一大群妻妾住在大宅里,整日花天酒地,偏偏又满口的“阿弥陀佛”。传说他武功很俊,也不知是真是假。

龙飞正寻思,又听那灵宝夫人娇滴滴道:“啊呀呀,我的天,这位江教头好俊呵!小妹不稀罕什么达摩石,那破石头哪有你江蛟教头可爱……嘻嘻,奴家想请江教头去我那青海的海心山上一游,嘻嘻……”

她左一声“江教头”,右一声“江教头”,喊声音又甜又软,语调轻糯如蜜,殷殷柔情搔得众人心痒难当。她左顾右盼,媚态百生,只听男人们一个个呼吸沉重。张去病年纪虽小,却也听得脸红筋胀。

众人赶忙移开目光,稳住心神。却听那广西铁手门的刘七公道:“灵宝夫人,你勾走史教头,那可不成!咱们好不容易寻着两位教头,说甚么也要看一看那宝物达摩石,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齐应声道:“可不是么!”有人喝道:“喂,江蛟,快将那达摩石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江蛟道:“江大爷没有甚么达摩石。你们想打架,江爷奉陪!”

那黑面头陀沉声道:“别跟他罗嗦,动手!”只听当当当几声响,六人挥动兵刃一阵急攻,又爆退开去。只见江蛟握着月牙弯刀的手滴下鲜血,史乾的前襟被划破一道口子,对方有三人也受了轻伤。

那黑面头陀又一声吆喝:“再上!”喝声刚落,猛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站立不稳,砰的一声仰面摔倒。跟着一阵砰砰砰砰的摔倒声响过,打斗的八人全都摔倒地上。

张去病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甚么怪事。忽听那小矮人中的老大叫道“老二、老三,不对头!咱们也中了迷药,快走!”

这三兄弟内功深厚,迷药迷不倒他们,但也觉头脑晕眼花。三人不敢久留,摇摇晃晃的逃出店去。

张去病急忙转头去看龙飞和穆兴,二人不知何时也皆被迷倒,正伏在桌上沉睡。

适才,张去病全神注视史乾,生怕被他认出来;却又忍不住看那八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场面,没顾上吃饭吃菜才未被迷倒。此时一看众人皆被迷昏,他立知陷入危境,急中生智,忙假装倒地,闭上眼睛不敢动。

忽听一人笑道:“哈哈,师弟,咱们不用一根指头,便将这帮江湖煞星全都拿下!”

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却是那胖店主。另一个声音赞道:“师哥主意高明,你在他们的酒菜里下了几种迷药?”

张去病不知说话之人是谁,悄悄睁眼一看,却是那瘦小二。

那胖店主道:“这些家伙个个武功高强,要迷倒他们,老子少说在酒菜里下了一两‘人见倒’!”

瘦小二惊道:“师哥,这伙人都是老江湖,你下这么重药,难道不怕他们察觉?”

胖店主道:“不怕。这些家伙一个个斗鸡似的,两只眼睛只盯着对手,哪里还吃得出酒菜是什么滋味?在这两个官差身上,我下的是‘迎风醉’。小姑娘这一桌么,师兄给下了点儿‘入口酥’。对那三个侏儒,我拿一点咱们“百毒门”的‘鬼迷糊’,请他们尝尝滋味。没想这三人功力深厚,竟没将他们拿住。”

瘦小二道:“师兄,要不要把这些人都宰了?”

胖长店主摇头道:“不可。宰了这些家伙,他们的门派得知,不会放过咱俩,别惹这个麻烦!师弟,你搜搜那两个官差身上,看有没有那块达摩石。”

张去病听到“百毒门”三字,忽然想起在海上航行时,赵无痕给他讲述天下武林门派,说江湖上有个“百毒门”,下毒的本事甚是了得,叫他日后遇上要多加小心。不料今日,真的撞到了百毒门的人。

这两人正是百毒门中的人物。那胖店主叫倪东,人称“黑毒枭”;瘦小二叫戚北,人称“白毒枭”,江湖上将他二人合称为“黑白二袅”。两人奉门主“百毒尊者”之命寻找达摩石,在此处开了一家黑店,专从江湖人士口中收寻达摩石的下落。

此时二人弯下腰去,把昏迷不醒的江蛟拖到柜台下,翻找他的身上的物件。张去病虚开眼缝一看,两人都背对着他,正专心看江蛟的怀里的东西。趁此机会他悄悄往店门外爬去。

刚爬到门口,忽听“白毒枭”戚北欢呼道:“哈,找到五百两银子!”

“黑毒枭”倪东笑道:“顺手牵羊不为偷。哈哈,咱们把这些家伙的钱财洗劫一光,发他娘的一笔小横财!”

张去病爬在地上不敢动,见两人没发现自己溜走,便大起胆子爬出店门外。一爬出店门,他便起身快跑。跑出几步,忽又停住脚寻思:龙大哥和穆大哥还在店里,他俩叫我主人,我不能丢下他们!咋办?刚才那胖店主说过,不杀被迷倒的人,龙大哥他们无性命之忧。我先找地方躲一躲,再想法子救他俩。他转头四顾,看见饭店后山树林茂密,便跑进树林里躲藏起来。

过不一会,忽见黑白二毒枭跑出店外四外张望。倪东嚷道:“怪了,怪了!老子下这么重的药,一伙老江湖全被麻翻,却没有迷倒那小姑娘,竟让她逃了!”

戚北道:“师哥,小姑娘跑了不打紧。事完后,咱们一走了之,谁也不知道这桩买卖是咱俩干的。”

倪东摇头道:“师弟,这可不成。万一那小姑娘将此事泄露出去,江湖中人只道是我二人窃走了达摩石,咱们便是躲到天涯海角都难逃被人追杀!不能让小姑娘跑了,快分头去找找!”

戚北道“好”,转身朝大道上找去,胖店主却向后山寻来。

张去病看见倪东朝树林走来,心里发慌,急连忙往山上爬去。林中腐叶遍地,阴暗湿滑,一脚踩虚摔了一跤。倪东听见响声,追来喊道:“小姑娘快站往,山上有吃人恶狼!”

张去病爬起来仍往前跑。倪东几个纵跃,已追到身后,呼地一掌劈出,喝道:“小丫头,老子送你上西天!”

听见脑后掌风袭来,张去病吓得往旁一跃,居然跳出一丈开外。倪东一掌没打着张去病,诧异地“咦”了一声,又扑上去又一掌劈下。张去病又拼命往前一跳。这一次跳出二多丈远,落到一块岩上。

倪东暗惊:这小丫头怎会有此能耐?接着追上去,又出掌连击。张去病拼命往前奔跑。他一边跑,他一面奇怪:我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又为何会跳得如此高远?

倪东越追心中越诧异。心想这丫头显然内力深厚,几个纵跳便将老子甩下,而且身法奇特,显是身负上层武功。小丫头年岁不大,怎会有此修为?他不知张去病体内积蓄凌霄老人八十年的雄厚内力,又得老人传授绝顶轻功“蹑云步”,在这生死关头,那雄浑内力突然激发出来,“蹑云步”法也在不知不觉中迈开,连张去病自己也不知道。

张去病在山上拼命逃窜,渐渐地,倪东的呼叫声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听不见了。他只顾逃命,不敢回头,全然不知倪东已被他远远甩下。跑过山一个坳,奔下山谷,发觉背后已没有喝叫声,他才停下脚步回张望。一看身后没人追来,两腿一软,累得坐倒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他口干舌燥,想找水喝。环顾山谷,一条清溪在近处潺潺流淌,便慢慢爬到溪边俯下头去喝水。喝下两口溪水心,心头一阵凉快,在草地上躺了一会,等到才喘过气来,身上渐渐有些力气,他才站起身来,想潜回饭店去救龙飞和穆兴。

忽然间,全身猛一打颤,左边身子爆热难当,右边身子冰冷沏骨。一股极热的气息和一股极寒气息如同有两个妖魔在体内打起架来。他失声惊呼:“糟了!我身上怪病发作了!”

怪病突发,吓得他魂飞天外,两眼一黑倒在草丛中。迷迷糊糊中,只感到身上疼痛难当。那热流如烧红的烙铁熨烫他左半边身子,似揭下了一层皮。那冷流如寒冰包裹着右边身子,寒气透入骨髓,冻得他浑身打颤。冷热交攻,身上似千刀在割,万针在刺,痛得他一会儿如野狼嗥叫,一会儿如毒蛇低嘶,在草丛里不住打滚,惨烈的呻吟声在山谷里阵阵回荡。

忽然远处有人惊讶道:“咦,这是何物嚎叫?”

听见有人说话,张去病意识里闪过一个念头:坏了,胖店主追来了!心里着急,想闭嘴不哼,哪里忍得往?呻吟声反倒更大了。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在草丛中沙沙传来,那人来到近前,惊道:“天啊!怎会是个小姑娘呻吟?”

这人说话声音苍老,似乎是个婆婆。张去病想睁开眼看看来人,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皮。他只觉得身子被那人摇了几下,朦胧中,听见那婆婆在叫:“丫头醒醒!”

他想张口说话,舌头却被冷麻木了,一个字也吐不出。忽觉一只手掌抚上额头,又听“啊哟”一声,触着额头的手掌迅速抬起,那婆婆惊道:“啊呀,这丫头怎地身烫如火炭?啊哟,这半边身子又怎地如此寒冷?”

随即听见嗤嗤两声,张去病感觉身上穴位被人戳了两指,全身顿时动弹不得。又感觉右手腕被人把住,那婆婆似乎在为他把脉,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婆婆放开他右手,又将他左腕把住,半晌不说话,似乎在沉思。良久才听她诧异道:“这孩子患的甚么病?脉相如此暴热暴寒,按说早该死了,居然活到分日,这可怪了!”

顿了一顿,又听她自言自语道:“奇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我老婆子没见过的病?嘿嘿,我倒要替他瞧瞧!”

张去病迷迷糊糊地想:这婆婆好大口气,仿佛这世上没有她不知道的病症,难道,难道她是那“还魂药王”不成?如此一想,心头有升起一线活命希望。

忽然间,感觉身子被人抱起,耳听风声呼呼,似乎被人抱着奔跑。奔行中,那婆婆忽儿将他抱在右手,忽儿又将他换到左手,似乎有些抱不住他,不得频频不换手。听那婆婆惊诧道:“怪哉,以我老婆子几十年的功力,竟然经受不住这孩子身上的奇寒奇热,这是什么缘故?”或许是因为被人抱着奔跑,或许是病情加重,张去病感到心头一阵烦恶。头部似被重锤一击,耳朵里轰隆的一响,便完全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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