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一番话似乎让拉姆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终是不再那样信心满满,低垂着头,于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握住了扎巴德粗糙的大手。
柔柔的嗓音轻轻安慰着,“就算你着急,可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况且你手腕的骨伤还没完全好,太过急于求成,万一再伤了可怎么办?”
扎巴德微笑着给了拉姆一个温存的眼神,“我懂,别为我担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说着再次拥紧了拉姆小小的身体,虽说春天快来了,可高原的山谷还是十分冷冽刺骨的。她这件薄薄的棉衣经过这些日子的摔打早已经破旧不堪了,根本就挡不了多少寒冷。
“拉姆,这些天难为你了。”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就算生活比不上王宫里,可是自由自在,也并不觉着有多难。只要,有你一直陪着我……”拉姆说着将头轻轻靠在了扎巴德肩膀上,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知足。
男人“哧”的笑了一声,深深呼吸着山里的空气,细细品咂着拉姆说的每一个字,“你说得对,其实,有的时候感觉现在这样的日子也很好。没有那些尔虞我诈,权利责任,也不用穿上冰冷的铠甲伪装给别人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生活比之前二十多年的任何一天都要舒服,自在。”
眼眶中,因了这样一番话莫名湿润起来,纤柔的小手紧紧抱住扎巴德健硕的腰身,靠在他肩膀上轻声儿呢喃,“不如,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好不好?”
扎巴德却是摇首苦笑,“这样的日子,像神仙一样,我做梦都想和你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是……我有我的责任……祖先创下的基业,百姓是否能安宁?还有,父王母后无辜枉死……”
“我知道,我了解……”拉姆接过男人的话茬,深深的说道。尽管有些遗憾,可扎巴德这样的回答,她是一早就料到的。
留在山中的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她的扎西不是普通人,他是天上的雄鹰,她又怎么忍心禁锢住他的翅膀?爱他,就等于爱上了他的全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拉姆……”
耳边再次传来扎巴德浑厚磁性的嗓音。
抬头望着他深邃的眸,那如星辰般耀眼的光亮中透着严肃郑重,那始终握着自己手的掌心中,是那般温暖贴心。
“扎西,你不用解释的,你的责任我都懂。”
“不是解释,是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请求?拉姆不解的笑望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用了这样严重的两个字。
噙了满眼的笑意调侃道,“是什么样的请求?我可要先听听,再考虑考虑的!”
“你这小淘气!”扎巴德呵呵笑着,伸手朝拉姆脑门儿上轻点了一下,凝着黑亮的眸正色道,“等我杀回札布让,夺回父王的江山,你就嫁给我,做我的王后好吗?”
“你……你说什么?”
“做我的王后,我要给你全世界最好的生活!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那一瞬间,恍然如梦。
男人浑厚磁性的余音还萦绕在耳边未曾消散,拉姆却不知该怎样回应他。
他让她嫁给他,他居然真的,愿意娶她!这实实在在是拉姆从来不敢想的,无论是最恨他的时候,还是如今爱他到无法自制,亦或是之前这六年中每日的牵挂,拉姆都不曾忘记过自己卑微的身份。
一个平民百姓家长大的小丫头,怎么有资格做那样的奢望呢?
还记得当初在凌云宫面对仓央王妃的时候,那傲慢的女人是那样的对自己冷嘲热讽,朝廷中与她一样看不起自己的怕是大有人在吧?自己,怎么可能有机会?
“拉姆,你不愿意吗?”
见女人迟迟不肯回答,扎巴德似乎等不及了,不停地追问着。
拉姆却深深地埋下螓首,不愿让男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扎西,谢谢你。”
“你答应了?!”
“你的仓央母妃能同意吗?还有你的臣民,你的祖先……”拉姆垂着头,心中的忧伤已是表露无遗。
“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
男人气愤的吼声吓了拉姆一跳,惊愕的抬起头,忽闪着清澈的水眸望着他,半晌不敢再说什么。
“拉姆……”扎巴德亦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过分了,连忙轻捧起拉姆的脸蛋儿,重新让自己换回了温柔的语气,“对不起,我不是在和你生气,我是恨……”
“你恨仓央王妃。”拉姆抢先说出了男人的心,“我知道,你虽然对她唤母妃,可是并不喜欢他。”
“她根本不是我的母妃!”
“我知道,我懂……你是泽当王后的儿子。”
扎巴德深深地望着拉姆,星眸中溢满莹然,那氤氤氲氲的雾气啊,仿佛,掩藏着男人多年的记忆。
大手一挥,将拉姆紧紧拥进怀里,隔着厚厚的衣料,亦能感到男人沉重痛苦的气息。
“三年前,我最敬爱的母后,就是被那个可恶的女人陷害,进了冷宫……拉姆你知道冷宫吗?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缺衣少食,冬天……甚至都没有一扇完整的窗……父王听信了那个坏女人的话,把母后关在那里,还不许……不许我去看她……母后在那里住了不到半年,就莫名其妙中了见血封喉……听侍女说,她离世的时候,口中一直念叨着我的乳名,可我……可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就是父王……也是在母后离开三天后才知道的消息……”
蓦然间,有一股股滚烫的液体顺着脖子灌进衣领,和着男人因伤心而微颤的喘息,是那般令人心碎。
“别说了,那些伤心事儿,就不要再想了!”拉姆伸出手紧紧抱着扎巴德,此时,这高大健硕的男人,竟哭得像个孩子。
“扎西……我可怜的扎西……别哭,以后……你还有我啊……”
扎巴德此时却并没有从记忆中拉回思绪,依然在自顾自的说着,“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仓央王妃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很高,在王族中也有很大的威望,若不是她当年所生的儿子仁青很小就抱病身亡,群佩尼玛又一心向佛,怕是连我这王储的地位都将不保……就是后来父王崩逝了,我一时也抓不住她什么把柄,没办法替母后报仇。甚至当她在凌云宫百般羞辱你,用‘古格王妃’的话刺探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不能……不能公然承认,还必须碍于身份唤她母妃,帮着她……那样伤害你……”
“扎西!”拉姆急急的打断了男人,纤柔的小手紧紧罩上了他的唇,“别说了,我们不是早就和解了?忘了那些过去的事儿吧,我不提了,你也不要提了好吗?”
“你真的全忘了吗?你的心里,对我不再有一丁点儿隔阂了,是吗?”扎巴德望着拉姆,晶亮的泪尚盈在眼中。
拉姆却是对着他莞尔一笑,踮起脚尖用深情的吻印上他的唇,替代了一切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