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坏天气,让车队行进得甚是缓慢,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着实扰得人心烦。好在,奢华的马车里燃着小小的火炉,隔绝了外面寒冷的空气,坐在里面左右晃悠着,虽然谈不上惬意,却也并不难熬。
照目前的速度看,要想回到王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半靠在车垫上,闭了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可不知为何,总是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每逢快要入梦,脑海中便会出现那个女人凄楚的俏颜,她氤氲着满目的水雾,声音悲切的哀哀哭求……心中,居然会隐隐的揪痛。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每次对她狠狠惩罚之后,总是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难道,自己又动了那该死的感情?不,这绝不是真的!自己的心,早已在四年前就被伤透,心死了,便再不可能动情了。
想想那个曾经和自己海誓山盟的女人,那个长得漂亮清纯的汉家姑娘,自己对她付出了全部情感,到头来她还不是带着自己送的金银珠宝和一个小白脸儿跑回汉地了?再想想那个美丽妖娆的仓央王妃,若不是她的陷害,母后也不会失宠被打入冷宫,最终不明不白的身中剧毒惨死在那凄凉的地方……
这天下的漂亮女人,全是虚荣的、恶毒的,她们,根本都不值得拥有爱!就算那白吉拉姆身世可怜又怎样?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样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臭脾气,又做出勾引男人私奔的事情,还能指望她是什么好女人吗?
“当”的一声,是金属碎裂的声音,低眸只见腰间拴住宝刀的银链竟被自己一气之下发狠拽断了。
“殿下……王子殿下……”
“谁?”不悦的蹙眉。
车外粗犷的声音更加急切,“是末将,平措。”
扎巴德掀开帘子由车内探出头,冷峻的面孔依然如初。
“什么事?”
“殿下……”平措犹豫了片刻,还是抱拳询问道,“那个女人……殿下……是否已经决定将她处死?”
“……怎么了?”扎巴德深邃的眸光望着平措,对他突然冒出的问题很是不解。
“啊……是这样的殿下,如果殿下已经决定将她处死,那么,末将恳请殿下直接赐她一刀,让她死得痛快。如果……如果不打算处死……”
“不打算处死又怎样?”扎巴德冷冷的追问着。
“如果不打算处死……殿下……还是应该考虑换一种方式将她押回,目前这种押解的方式……若被沿途不明原因的百姓看到……怕是会……会影响王族的口碑……”
“目前的方式?什么方式?”
扎巴德简直被平措搞得一头雾水,他记得自己只是说将她押回去,并没有强调什么方式啊。难道又有人折磨她了?
没想到自己迟疑的工夫,平措居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殿下,你不知道吗?!”
“是,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可是,他们把那个女人绑在马车后面拖着走,还说……说是殿下的命令。”
“哈……我什么时候……”说着说着,扎巴德猛然怔住了,似是对平措刚才的话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他们把那女人怎么了?”
“回殿下,他们把她绑在马车后面拖着走……”
“混蛋!”
愤怒的一声大吼,扎巴德从平措手中夺过马缰,翻身跃上了马儿的脊背。
用力甩动马鞭打马前行,朝着那长长的队伍后面疾驰而去。
不是不会动情了吗?可为什么当听到那个女人正在受罪的消息,心中竟是如此的翻江倒海,甚至怒不可遏?
不对,自己并不是关心她!
就像平措说的那样,那种方式太过残忍,传出去会影响王族的口碑。自己身为王子,当然不能容忍这种有辱王族的事情发生。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
反复默念着这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话,没用多久,扎巴德便来到队伍的最后方。
我的老天,映入眼帘的场景,触目惊心。
白吉拉姆,双手被一根长长的铁链紧紧锁住,铁链的另一端则连接在马车的车帮上,娇小柔弱的身体就这样被拖着,与地上冰冷的积雪、坚硬的石头摩擦……那明黄色的棉袍本就不算太厚,经过这样一番反复的拖拽已经完全不能保护她的身体,全身上下布满斑驳的血迹,染红了身下的白雪……那斑斑点点刺目的红色随着拉姆娇柔身体的前行逐渐形成一条恐怖的直线……
“停车!停车!停车……”
歇斯底里的连声咆哮,众侍卫自是不敢怠慢,命令被一轮一轮向前传递,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黑压压的人马全部停了下来。
“谁让你们把她绑在车后?!”
“这……这……殿下……”
见扎巴德莫名发作,侍卫都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
“殿下,是您……您说……将这女人一并拖回去……”
在说到那个“拖”字时,侍卫故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提醒眼前的王子,这只是在奉命行事。
谁想到,扎巴德抬起一贯冷漠的脸,眸光中闪过逼人的寒气,“本王子……说过这样的话?”
看似询问,实则隐藏的含义早已无需多说,那些跨刀的侍卫哪个也没吃熊心豹子胆,自然没人敢肯定王子的话。
“是是是,殿下没有这么说,是属下误解了殿下的意思。”
“还不放开她?!”
“是。”
众人答应着,迅速打开了那条锁链。
身体重获自由后,拉姆虚弱的蜷缩在雪堆里,全身上下连冻带拖,早已疼得没了知觉,任凭周围人如何推她喊她,也无法给出一句回应。
扎巴德赶紧翻身下马,走到拉姆跟前,蹲下来拽起了那个柔柔的小身体。
她早已像个泥娃娃般绵软无力,双目紧闭着,娇俏的脸蛋儿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里还被塞进了一块布团……他们……居然连呻吟叫痛的权利都不给她?
这群混蛋!明明是盛怒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根本连扎巴德自己都没有细想那个“拖”字的含义,他们居然……
伸出大手探了探拉姆的鼻息,幸好,她还活着。
将她抱起来,横放在马背上。
不顾身边众人惊愕猜疑的眼神,扎巴德自己亦跨上马背,扬鞭,载着那娇柔的女人朝前方折回。
……
大队人马再次缓缓前行,奢华的马车里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尽管手脚还被铁链锁着,却已经不用再承受那非人的折磨。
扎巴德默默地坐在一旁,端详着这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里的温暖,她竟睡的那样沉,就连满身的伤痕血污,都没有让她醒过来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