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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散步的行人都会蹲在地上哭泣

(一)

如果不是像迷恋尼古丁的人们一样沉溺于片刻的欢愉,当世界末日来临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惧怕死亡。如果幸福一向触手可及,那么当上帝没收幸福的那一刻,会不会有人流下悔恨的泪水,哪怕一滴。

五光十色的酒吧里,依旧和以前一样,不断有身份年龄各异的男人走过来,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着Amy火辣的身材,姣好的模样。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于熙扬每晚都会坐在吧台前,只要有男人上前来找Amy搭讪,于熙扬都会赶走他们。

曾芥默进来Zeus up找到Amy的时候,Amy和于熙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默默?你这是干吗!?”Amy看着突然拖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她面前的曾芥默,瞪大了眼睛。

“我爸居然为了一个狐狸精打我,我不回家了。我没地方去了,就和你挤一挤吧。”曾芥默气呼呼地回答道。

Amy听完曾芥默的理由后不禁笑起来,她笑够了后才说道:“曾小姐,你有你的高级小区住房不住,非要来跟我这个穷人挤地下室吗?”

“怎么,不可以吗?”曾芥默扬起了眉头。

“当然不可以啦,你住在Amy那,那我和Amy就不太方便了。”于熙扬挤眉弄眼道。他的话音刚落,就被Amy掐了一下。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别嫌我那地方又小又破。”Amy笑着回应道。

“想当初我们——”曾芥默顿了顿,才又说道:“那样的苦,我不也陪你走过来了,可见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你说这样的话,可真让我心寒。”

“想当初你们什么?”于熙扬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告诉你。”这次是曾芥默和Amy异口同声,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便泛开了唇角。那些过往,只属于她们两个人。可是越是这样,于熙扬对Amy的过去就越是介意。

就在这个时候,易达突然出现在酒吧,他看上去的样子非常焦急,看到曾芥默果然在这里后,他的眼里迸射出光芒。

“默默,你出来,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不对,是好多事。”易达拉着曾芥默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干吗?放开我!”曾芥默挣扎开易达的拉扯,表情非常不愉快。

“你又怎么了?”易达露出奇怪的神情,周边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他也面露不悦。

“什么叫我又怎么了?不是你要永远对我好的吗?那为什么每一次都留下我一个人痛苦?我痛苦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曾芥默露出委屈的表情。

“这里太吵了,你出来,我跟你解释。”易达又伸出手去拉她。

“我不出去!”曾芥默甩开易达的手,咆哮道。

易达转过头,在与曾芥默僵持了几秒钟后,伸出手直接把曾芥默拉向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一个霸道的吻便落在了曾芥默的唇上。

Amy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用吃惊的语气感慨:“这还是我认识的易达吗?他的腼腆都是装出来的么?”

于熙扬眯起了眼眸,回复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曾芥默已经喜欢上易达了么?照她的性子,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她是不会对这个人发这么大的火的。射手座,都是对越不在乎的人越客气的。”

“哦?”Amy扭过头。

“你看。”于熙扬手一指。

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一切仿若都是虚幻而迷离的。曾芥默的怒火突然没了,她娇羞的低下头,Amy扬了扬嘴角,曾芥默会这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然后在内心暗暗说,怎么样,我就跟你说于熙扬不适合你吧,易达才是你的小菜,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二)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那些被雨点浇灌的树木,都在氤氲中形成一幅泼墨的山水画。一间小小的地下室在画中无人问津的角落,瞬间洗尽了铅华。

曾芥默、Amy和于熙扬正缩在Amy的住处打斗地主。曾芥默一边抓牌一边挖星球杯。不一会儿曾芥默旁边的地板上就都是星球杯的空壳子,最近曾芥默疯狂迷恋着这种小零食。只见她将果冻状的小壳子一挤,里面的饼干粒就冒出来了,然后用小勺子挖着巧克力吃。曾芥默“奋战”的样子让Amy觉得好笑,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响声。

“谁来了吗?”曾芥默抬头问Amy。

“你爸爸。”Amy一边去开门一边回答道。

曾芥默望着走进屋内的曾庆番,她愣了一下,再望向一脸淡然神色的Amy,表情突然冷下来。她质问Amy:“你背叛我?”

Amy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默默,你爸爸找不到你很着急,他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里,我能说什么呢。”

曾芥默瞪大了眼睛,可是她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Amy,只好生着闷气。

“默默,你比我幸福,你还有爸妈,不像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Amy发自肺腑得说道。曾芥默看了Amy一眼,低低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清冷的声音问曾庆番:“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先上车,我跟你慢慢说。”曾庆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上车,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我跟你回家了。”曾芥默往后倒退了一步。

“默默,别任性了,你是该长大了,以后你可能再也看不见我了。”曾庆番认真的神色让曾芥默的心猛的下一沉,也许真的有什么事,顿了一下,她径直向门外走去。

屋内,沉默了许久的于熙扬拉了拉Amy的手。Amy转过头,于熙扬这才发现Amy的眼圈早就红了。

车上的氛围很压抑,曾庆番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烟。雨似乎越下越大,车前的雨刷不停得左右摆动,前方的人群车辆模糊一片。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曾芥默开口问道。

“你看最近的社会新闻了吗?”曾庆番狠狠吸了一口烟问道。

“哈,你什么时候见我关心过社会新闻?”曾芥默冷笑。

“最近有一则新闻一直是所有老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一名普通的工人下班回家,在路上不慎被一辆车撞了,就在生命垂危的时候,那辆车的主人非但没有喊救护车,而且还回头再次碾压过挣扎着的工人,导致那名工人当场死亡。”曾庆番低沉着声音缓缓叙述道。

曾芥默没有说话,只是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曾庆番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那辆车的主人看了看周边并没有其他人经过,因为那条路太荒凉了,他下车去看那名工人到底死了没有时,却发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男生,显然那个男生目睹了全程。正在他准备叫住男生的时候,男生就赶紧跑了。”

“那辆车的主人——主人是——”聪慧如曾芥黙,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她一直吞吞吐吐不敢确定。

“是我。”曾庆番转过头,看着曾芥默,一脸坦诚。

“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就是你的同学易达。”曾庆番打断了曾芥黙的话,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其实我想去自首,我知道自首才是最好的出路,但是我不希望你背负上一个杀人犯女儿的名号,那样对你不好,所以我才找缪主播,我希望她能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要对你造成影响。我的女儿多优秀,人生不可以有污点,可惜……我有生之年或许看不见你飞黄腾达了。”曾庆番原本冷静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他拼命抑制住自己内心快汹涌而出的难过。

“爸,难道事情真的无可挽回了么?”曾芥默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给你妈留了一大笔钱,这些年她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辛苦她了。另外,我也给你留了一些钱,在一张卡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妈以后不要你了,你可以靠这些钱支撑到大学毕业。家里所有的存折和卡都是同一个密码,你知道的。”曾庆番待自己情绪稍稍平稳后又说道。

“为什么我妈会不要我?”曾芥默觉得曾庆番说的那一段话的重点在于这一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默默,爸爸真的很后悔,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我带你去见见那个死者的女儿,你答应爸爸,以后对这个女孩好,凡是她想要的,都给她,就算是替爸爸赎罪,让爸爸心安,好么?”曾庆番没有理会自己女儿的提问,只是定定的揽着曾芥默,期待曾芥默肯定的答复。

曾芥默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带着些沉重。

(三)

车子停靠在一家餐厅的门外。

曾庆番和曾芥默一前一后跨入餐厅的旋转门,因为外面正在下雨,现在又不是吃饭的时间,所以餐厅内几乎没有人。

曾芥黙一眼就看到坐在窗户旁边桌子前的苏妍,她正低着头玩手机,看样子是正在等人。

曾芥默有点难以置信的指着苏妍问曾庆番:“这个人,就是死者的女儿?!”

因为惊讶,所以分贝有点大,苏妍抬起了头,望向声音的发源处,两人视线交汇,然后面面相觑,彼此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曾庆番明白过来,他不可思议得问曾芥默:“默默,难道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苏妍抢先答道,随后唇角绽放出一丝冷笑。

三个人坐下,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来打破这样奇异的氛围。

“我知道我该死,现在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在我自首之前我会全部给你办妥。”曾庆番咳嗽了一声,真诚得看着苏妍说道。

曾芥默低着头很难受,在儿时的记忆中,父亲都是一片天,如今天塌了,却还要以这样卑微的姿势臣服在一个小女孩面前。

“我要你的命你也给吗?”苏妍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曾庆番愣住,随后自嘲得笑了笑说:“杀人偿命,法律上一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可是我要你现在就死呢。”苏妍咬牙切齿,眼底泛着狠毒的气息。

“苏妍,你不要太过分!”曾芥默终于忍不住苏妍对自己父亲这样的态度,曾庆番在桌子下拉了拉曾芥默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多说。

“你以为我和我爸爸好过吗?你能不这个样子说话吗?!”曾芥默说话的分贝又大了一轮,对面的苏妍还没有表态,曾芥默自己却先流下了眼泪。

“是你爸爸说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有完整的家庭,你有爱你的爸妈,富足的生活,可是我有什么?我爸爸走了,我就真的是孤儿了,从此就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了。”苏妍拼命忍住自己也快要落下的泪水,一字一顿得说道。

“我和你,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你失去了父亲,可是我也快要失去了。”曾芥默望着坐在一旁沉默着抽烟的曾庆番,内心的伤感一触即发。一直以为自己有多坚强,原来都只是刻意的逞强。

“你还有妈妈啊,可是我呢?你知道吗?易达他妈妈也并不是我亲生的妈妈,我是当年爸爸和外面的一个女人的私生女,所以我妈恨死我了,她一直觉得我是野种!后来她离开了我爸嫁给了易达的爸爸,如今我爸爸走了,在法律责任上,她必须要收留我,可是你觉得她会爱我么?我和易达都不是她生的,可是她宁可对易达爱护有加,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啊!”苏妍撕心裂肺地嚷道。

曾芥默愣住了,她的脑海里飞速翻腾着一些片段。那夜易达的妈妈曾打电话给她,而按易达的说法,当时易达的妈妈应该是跟易达还有苏妍在一起的。撒了那样的一个谎,无非是想引起曾芥默的注意,从而让她去抽丝剥茧知道真相。易达的妈妈也一定知道易达和她以及苏妍之间的三角关系,但是那女人并不想让苏妍得到任何好处。这样想来,易达妈妈对苏妍的恨是表现在方方面面的,苏妍也真的是很可怜,而且她的可怜好像都是曾芥默附加给她的。

这个时候,苏妍腾得站起身。她迅速抹干了眼泪,然后望着面前的父女说道:“你们如今让我承受的,改日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偿还给你们!”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了。

曾庆番瘫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曾芥默心底的恐慌来自某个无法洞悉的角落,她全身都像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一般,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无法言喻。

(四)

每个人都是先喜欢上对方的面具吧,可是当拆下脸上的这层面具后,血淋淋的面孔大家其实都一样,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

当易达从苏妍口中听到了曾芥默已经知道全部真相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拨打曾芥默的电话,也是意料之中的关机状态。接着他果断跑到Amy的住处,曾芥默果然在那里。几天不见,曾芥默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似乎连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呆滞,易达看着心疼不已,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你来找我做什么?”曾芥默的声音平淡。

“我不放心你,就想来看看你,我知道你是躲起来难过了。”易达靠近曾芥默,曾芥默却往后退了一步。

“干嘛躲着我,我是外人吗?在我面前为什么要伪装成没事的样子?”易达向前走了一大步,一下子抓住了曾芥默的手。

Amy看到这样的情形,便识趣地走了出去,然后带上门,将这个独立的空间留给他们俩人。

“你走啊,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曾芥默冷漠地甩开易达的手,然后将易达往门口推。

“你怎么老是忽冷忽热,一直把关心你的人往外推?”易达不解。

曾芥默垂下眼眸,酸涩的眼眶好像动不动就会闪现出一片晶莹,最近一直这样。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易达,矛盾的思绪以及自己父亲的事情已经将她打击得快崩溃了。

易达情不自禁轻轻默念一句“战车与仙人掌”。每一次当他看不透曾芥默内心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得默念这句话,好像长久以来都成了一种习惯,有了依赖性。

她的父亲撞死了苏妍的父亲,所以她要补偿苏妍,不惜一切的补偿。而你也是补偿的物品之一。脑海里浮现出这段话让易达有些难过。

“我是物品吗?是你想塞给谁就给谁的吗?你把我当什么?”易达痛苦地质问。

曾芥默忽地抬起头,怔住了几秒钟后,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瞬间知道自己的想法。于是冷冷回道:“既然你已经通过超能力知道我的想法了,那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

“因为爱不是成全。”易达快速回道。

“哟,你居然还懂得了爱不是成全的道理,长进了嘛。那你觉得爱是什么?你爱了我这么多年来,你又为我做过什么?”曾芥默冷笑着逼近易达。

易达望着曾芥默逼近的面孔,面色渐渐变成酡红。曾芥默看着易达脸色的变化,然后唇角的冷笑更加夸张,夸张到刺痛了易达的心,伤心无可避免。

“说不出来了吧,你看看你,从头到尾一副懦夫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呢。既然说不出来你就滚吧,滚去苏妍身边,好好对她,她很可怜。”曾芥默打开门,拼劲全力将易达推了出去,然后锁上门。

“她可怜,你就不可怜了吗?”易达失魂落魄,喃喃一句。

曾芥默隔着门大吼:“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随后,泪水就汹涌而出,淹没了所有的温暖。

Amy面无表情得看着易达,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你先走吧,让她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说的。”

易达点了点头,然后无力地走了。

Amy叹了口气,然后敲门:“默默,开门。易达走了,是我,你不至于要把我也锁在门外吧。”

曾芥默开门,一双兔子一样红肿的眼睛。Amy轻轻拥住了她:“我什么都不问,我都懂的,今天你不是要回家吗?我陪你。”

越长越大的时候,每个人都学会了用一种面具挡住自己的面孔过活,因为那样可以保护自己。可是当撕下这层面具的时候,所有人的本质有什么不同?都是逃不开自尊与良心的谴责的一群敏感动物。

(五)

Amy陪着曾芥默回家的时候,楼道里走着两三个搬运工一样的人。Amy觉得奇怪,这样身份的人一般没有业主的陪同是无法进出像曾芥默家这种高档小区的啊。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曾芥默,她却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自动忽略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

直到走到自家门口,她发现那几个搬运工进出的地方居然是自己的家,曾芥默这才睁大眼睛,大声呵斥正在搬运茶几的工人道:“放下,这是我家的东西,谁允许你搬了?!”

工人面露难色,朝里间望去,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正在工人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从里间走出一个女人。何海棠看着站在门外的曾芥默和Amy,面色露出些许难堪。而曾芥默则死死盯着何海棠,似乎在等何海棠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妈,我们家难道沦落成需要变卖家具来过活的地步了么?”曾芥默先开口问道。

“不是,不是。”何海棠连忙摇手,她搅着自己的衣服,一副局促的样子,好像理由很难以说出口。

“那是什么?”曾芥默眼眸中的那束光在慢慢收拢。

“默默,你爸爸已经去自首了,那件事你也知道了,警察局的人来说,就算不会被判死刑,最轻也是无期徒刑。这些家具,妈妈拿去用,就省得再买了。因为,妈妈以后就不在这个家里生活了。默默,你已经十八岁了,要学会独立。”何海棠低下头缓缓说道,不敢看曾芥默的眼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以理解。可是,你不在这个家里生活是什么意思?”曾芥默拼命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只是她抓住Amy的手,越来越紧。

Amy反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Amy知道,曾芥默在害怕。

“妈妈,妈妈其实在外面有一个‘好朋友’,妈妈想跟他去生活。那个叔叔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妈妈……”

曾芥默颤抖着继续追问:“所以什么?”

“所以需要这些家具,而你爸爸留给我的钱,我都用来给那个叔叔还债了。那个叔叔上个月生意投资失败,欠了上百万。”何海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可耻,而且这些话面对自己的女儿也确实难以启齿。

“妈,你怎么能这么——”曾芥默话到嘴边,却无法将无耻两个字说出口。顿了顿,曾芥默又说:“你用爸的钱来给其他的男人还债?现在又要为了那个男人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无法接受的事情终于变为事实,曾芥黙抬高声音质问道。

何海棠听了这些,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任凭曾芥默充满恨意的目光扫视在自己脸上。

曾芥默受到的一连串伤害已经够多了,如果可以少一件,那就隐瞒一件吧。

住在蕾丝筑成的城堡里的公主永远不懂尘世的险恶,可是,人总该长大,而且总是在受到巨大的伤害后一夜成长,这就是命运的捉弄。

当工人们都搬运完毕后,何海棠从包内拿出一张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曾芥默:“这是妈妈的新号码,一个人生活不比和爸妈在一起,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打妈妈电话。”

顿了顿,何海棠望了Amy一眼,用歉意的眼光拜托道:“以后烦你多多照顾我的女儿。”她将“我的女儿”四个字咬得很重,而Amy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曾芥默发出凄凉的冷笑,然后当着何海棠的面将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撕成碎片。

何海棠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然后离开了。

Amy望着此时此刻蹲在地上拼命压抑住自己哭声的曾芥默,也跟着难过起来,“默默,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妈妈,或许有苦衷吧。”Amy轻轻拍了拍曾芥默的肩膀说道。

“她有什么苦衷?她能有什么苦衷?!”曾芥默哽咽着大吼。她怎么也不能够把那个等她放学回家煲汤给她喝的妈妈,和刚刚告诉她,自己要和别的男人去生活了不要她的女人联系起来。

偌大的家中空空荡荡,除了曾芥默的房间外,其他地方都有被搬动过的迹象。她的房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银行卡,曾芥默知道那是曾庆番留给自己生活用的钱。

人走茶凉,曾芥默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银行卡,然后和Amy开始重新整理起这个家,从此以后只有她一个人的家。

在整理曾庆番和何海棠的房间时,曾芥默从衣橱内的底层翻出一本病历本,她好奇地翻了翻,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难以辨认,唯一可以轻易认出的便是病历本上曾庆番的名字,以及他所得的病的名称——鞘膜积液。

这四个字写得格外认真,好像在宣示着什么一样。不过曾芥默不懂医学,她没有多想什么,将病例放回原处,继续整理起房间来。

陪曾芥黙整理好房间后,时间已经不早了,Amy晚上还要在酒吧上班,所以安慰了曾芥默几句后便离开了。

望着空荡荡的家,她的心也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整理好心情之后,她拿着银行卡出了门。

曾芥默拿着银行卡去自动取款机上提钱,可是下一秒,她却骇然地发现卡上没有一分钱,她不敢置信地又将卡重新插入,查询款额,显示的余额还是零。

曾芥默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是自己的父亲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吗?她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走回家,突然想起爸爸说的,自己家所有的存折和卡用的都是同一个密码……

那么,会是她吗?曾芥默脑海里浮现出何海棠的容颜。

不!不会是这样,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就算何海棠再狠毒再缺钱,她也不会动属于自己女儿的钱吧,那样叫她一个高中生如何生存呢?

曾芥默此时此刻心里还对何海棠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即使她刚刚才深深地伤害了自己。她依旧会在心里给她找理由辩解,自欺欺人,那样也许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六)

第二天上学,曾芥默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递上一张请假条,然后站到一边等候班主任的发言。

“你这几天都没有上课是怎么回事?就算成绩好,也不能无故旷课吧。”班主任抬起头,语气淡然。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爸妈离婚了,而且没有人要我。我家里所有的亲戚都和我们家关系不好,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曾芥默半真半假地说出了原因。

班主任盯着曾芥默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好像那样就能精准无误地猜出她是不是在说谎。曾芥默直视班主任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班主任只得作罢,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需要请一个月假么?还有一个月都放寒假了。”

“我说了家里没人愿意要我,我要赚钱打工啊,不然老师给我交下个学期的学费吗?”曾芥默已经有些不耐烦。

“可是——”班主任明显不能接受曾芥默的理由。

“老师,我有必要骗你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我也知道你带重点班压力很大,我如果考不好,我就去普通班好了,不会影响到老师带的重点班的声誉的。”曾芥默一针见血得道出了班主任真正的想法。

“好,我暂时相信你,你一直都是个好学生,高一高二带你的老师都这么说。但是不连带寒假,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你自己的前程,你最好自己想清楚。并且下学期过来,你考不好就要被刷去普通班。”班主任严肃地说完,然后在曾芥默的请假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谢老师。”曾芥默拿着请假条,如释重负。

在准备出去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在曾芥默的背后说了一句:“曾芥默,你加油!老师相信你可以的!”这是一句极其有力量的话,曾芥默扬起唇角,心里也感觉暖洋洋的。

她回过头,却收敛起笑容,对班主任说:“我希望老师不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生病好了。”

班主任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出了学校门,一辆宝马325i跑车停在曾芥默面前,挡住了曾芥默的去路。此时正是上课的时候,学校门口没几个人,除了几个小商贩。

车内的女主人摘下了墨镜,向曾芥默招手,是缪芷沫。

曾芥默斜了缪芷沫一眼,径直走自己的路,身后有声音喊道:“喂,这么没礼貌啊,最起码我也算的上是你的恩人。”

曾芥默听到这句话后,浑身像触电了一般。她快步走到缪芷沫的车前,不悦地回道:“你这个主播怎么每天都这么闲啊,是谁允许你又来我学校找我的?”

缪芷沫并不生气,她笑了笑对曾芥默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事情被我压下来了,媒体不会再去报道这件事,你可以安心地上学了,另外,我来是想看看,某人家变后失魂落魄的样子。”

曾芥默本想发火,想了想,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对缪芷沫说了声谢谢。

“你怎么这么没诚意?”缪芷沫的唇角依旧泛着俏丽的笑容。

“那你要我多有诚意呢?跟你下跪道谢?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够了,大主播您可以离开了,要知道,好狗不挡道。”曾芥默恶狠狠地回复。

缪芷沫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她从自己包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曾芥默:“这是我的号码,你有事就call我。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就走了。”

曾芥默把名片塞进口袋里,然后疏离地对缪芷沫说道:“不送。”

(七)

很快,曾芥默就找到了一份在饭店打工的工作,这是她第一次将手伸进冰凉的水中,去洗那些油腻的盘子。

入冬时节,曾芥默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她皱了皱眉将手缩了回来,身边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曾芥默问道:“新来的?”

曾芥默点了点头。

女孩子伸出手,友好地自我介绍:“我叫小棉。”

曾芥默望着小棉的手有些失神,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差不多年龄的光景,却粗糙不堪,像枯木一样。

曾芥默握住小棉的手:“你好,我是曾芥默。”

小棉笑起来,脸颊露出可爱的酒窝:“名字好奇怪。”

曾芥默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随后强迫自己将手再次伸进了冰凉的水中,如果这都不能接受,那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每天从早到晚得忙碌着,但有小棉的陪伴,也没有显得很无趣。

曾芥默总是逼迫自己忘记一个多月前发生的那些事,夜深人静时,她总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能哭,哭了就是输了。

转眼新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曾芥默依旧选择留在饭店打工,因为这样可以赚到相对平时多几倍的加班费。

店里的服务员大都回家过年了,而来饭店吃饭的人却没有减少,曾芥默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洗碗和传菜,每天忙得昏头转向,也就顾不得外面礼炮声震天,在所有人阖家幸福时,她因为忙碌也暂时忘记了自己内心的孤寂。

易达拎着一盒饺子去曾芥默家,摁了很多的门铃都没有人响应。他拿出手机拨打曾芥默的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听。易达以为是曾芥默不肯见他,于是他就坐在曾芥默家的门口等曾芥默。

等着等着的途中,易达不知不觉得睡着了。梦中,他看见一片金灿灿的沙漠,无边无垠,热浪灼人,风沙很大,而有一个人正在这片沙漠中奋力跋涉。他浑身上下满是泥尘,脸上的神色都是极度的疲倦。他眼神里的倒影是海市蜃楼,嘴唇干裂,不停得喃喃自语:“食物,食物,谁给我食物。”

终于,他支撑不住,倒在了一片黄金的沙土中。他的意志在一点一点得消磨,他的手在黄沙中乱抓,奋力挣扎着。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让他无意中触到了埋没在沙漠中的阿拉丁神灯。一盏古老的神灯中飘出一缕灵魂,那是神仆。

神仆伏在空中,居高临下得看着那个垂死的人问:“你想要什么?”

他张着干裂的嘴唇,虚软无力得说道:“老婆——”神仆不耐烦得打断他的话:“都快饿死了还惦记着美色,你这个人无药可救了。”说完,神仆变出一个美女后就消失了。

他这才张嘴吐出最后一个字:“饼。”艰难得说完这一个字后,他就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易达在心里自责自己怎么睡了过去。又等了一会儿后,还没有看到曾芥默从家里出来或者回家,于是易达将饺子放在曾芥默家门口,便叹了口气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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