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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终寻佳人

突如其来的大火,令流城内人心恐慌,聚集在醉胭馆周围的人正纷纷散开,火势不见收敛,醉胭馆外一片焦急。顾若莲痴痴不解地望着陷入一片火海的醉胭馆。为什么?为什么你口口声声不在意她,却可以为她冲进这一片汪洋大火里?顾若莲的眼里泪水渗出来。

醉胭馆内,已如火炉一般,白玉之已被烟火熏得头昏脑涨,他犹自支撑,忽地想起什么,自腰间抽出一支短笛。

须臾,短笛之声渺渺响起,笛音在火海里缭绕一片清凉之声。一曲《短歌终》,是幽幽竹林清新的晚风,是脉脉春水荡漾的柔情。笛声如人语,寻觅着失去的踪迹。

忽然,笛音之中,一女子的声音弱弱传来:“我在这里……”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白玉之立时收起短笛,朝着那方向而去:“慕容芜……”

随着这一声出口,猛烈的火舌扑过来,白玉之翻身躲开,地面已烫得不堪,必须马上出去才行,他就地一滚,忽地,指尖触碰到柔腻的肌肤,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慕容芜正坐在地板上,看见他时,眼神微微一动,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是你……”

白玉之清澈眸光映着火光,望着她,长长出一口气:“你这个蠢女人……可算找到了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快走。”

他说完,要拉慕容芜起身,慕容芜却一声痛呼:“啊……”

“怎么?”白玉之一惊。慕容芜看着他,蹙眉说:“我的脚……”

白玉之低头看去,原来她的脚受伤了。此时,一根裹着烈火的木柱直向下砸来,白玉之立时扑过去,将慕容芜抱在怀里,翻滚到另一边。火光里,似乎已没有退路,白玉之看她一眼:“抱紧我。”

慕容芜一怔之间,身子已然腾空而起,她被白玉之抱在怀里,白玉之向着来路冲出去。

可大门已经被大火封死,没有去路。

此时,焦烟黑漆漆地扑面而来,白玉之侧身避过一阵火流,转而向着窗边而去,燃烧的窗棂,火气盈盈,白玉之抬腿踢过去,窗被破开,此时,脚下已经颠簸摇晃起来,他所在之处应该是个小台子,醉胭馆已被大火侵蚀殆尽的残骸开始崩塌。

白玉之奋力纵身一跃,在最后的刹那,飞身而出。

他越出窗子的瞬间,身后风火缭绕的醉胭馆便天崩地裂般倾倒,人们四散开来。白玉之依然没有放开慕容芜,迅速再跃一步,终于逃离开巫火烈烈的醉胭馆……

白玉之剧烈地喘息着,慕容芜亦在他的怀里惊魂未定。

他的身边立时围上了许多人,倾城男子惊人之举,令许多人为之感叹。

顾若莲拨开人群冲进来:“公子……”

她声音哽咽,然而在看到慕容芜紧紧依偎着白玉之时,脸色瞬时暗了。

白玉之抬眼看过去,只道:“没事了。”

慕容芜渐渐平息了心跳,她抬眼看着他,他俊美的脸容已被大火燎伤,红黑交错,心底有软绵绵的疼痛,眼里流下泪来。

为什么?他会冲进去救她,甚至……不顾生死?!

她眼光一动,只见白玉之身上有多处烧伤,渗出鲜血来,而自己只是轻微的擦伤,还有脚上的伤而已。

她说:“你受伤了……”

此时,慕容绍亦冲了进来:“芜儿……你可有事?”

慕容芜却好像没有听见慕容绍的话,纤细的指尖抚过白玉之臂上的伤口:“你……”

她一时说不出话,而白玉之依然淡淡地说:“没事。”

他放开慕容芜,扫一眼慕容绍:“妹妹还陷在一片火海里,幸亏没事,不然想必大哥心里也是不安的。”

他言语里有几许嘲讽意思。慕容绍一愣,心里却亦是有愧疚的,他不敢看妹妹。慕容芜只是说:“走吧,我们回家,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白玉之狡黠地看向她,悠悠一笑:“你走得了吗?”

他看看她的脚,慕容芜微微活动下脚踝:“应该……可以吧?”

“别逞强……”白玉之忽然咳嗽两声。慕容芜向前走出两步:“没问题。”

白玉之心口有微微疼痛的感觉,他蹙眉,抚着,想必是吸入了太多的焦烟。

“白玉之……”慕容芜轻声唤他。白玉之却冷冷地拂开她的手:“我没事,既然能走,就自己走吧,醉胭馆毁了,采女甄选不知要如何进行。”

他好像已忘却了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好像忘却了大火之中,他给她强力的支撑。

走出火海,他还是他,还是那个清清冷冷、变化多端的白玉之……

一场大火,吞噬了整个醉胭馆。

这场火烧得突然而离奇,种种流言四起,流城人心惶惶。

白玉之回到家中,被确定无碍,脸上与身上伤口不深,皆可以痊愈。

只是回到白家后,慕容芜一直想去看白玉之,却又踏不出第一步。

她承认,她拿捏不准那个男人,她不知道,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时而透露的温柔,仿佛有一种噬骨的力量,令她一步步沉沦。而当她深陷其中后,他便又远远走开,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让她不能也不想靠近。

她一脸愁楚,香萍见了,笑着说:“少夫人,既然担心,就去看看他呀,可是他救了你呢。你可不知,这事儿在流城掀起多大的浪来,多少姑娘都在嫉妒你,倾城公子为救爱妻奋不顾身,呵,你不感动呀?还在这里犹豫……”

“可是他……”慕容芜想到逃出火海后,白玉之冷漠的容颜,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安,她总觉得,他是她永远看不透的人,既然如此……自己就更加不能轻易地交出自己的心……

况且,每当她的心被触动之时,总会有一个人的影子飘过脑海。

于是,万箭穿心的惨烈便会瞬间瓦解她心内的悸动。

她不知所措,没有回答香萍。

及至夜晚,夜风如同细绸,拂过脸颊,有清爽的泥土味道,慕容芜在院子中缓缓踱步,不知为何,便走到了白玉之窗前。

窗影淡淡,月光冷透一纸窗纱,男子的侧影映上窗子,摇摇欲坠的星光,仿佛为他勾勒一抹亮丽的明线,愈发显得迷魅诱人。

他身姿如挺立的松,似乎临着风雪,雪的魂魄成就他冰一样的双眸。慕容芜脑海里忽然闪过他的眼睛,她微微低头,顿时觉着心里翻腾不已。有什么可怕的呢?即使不是夫妻,人家救你一命,总归还是要感谢的吧?即使是出于礼貌,也是要感谢的吧?

她咬咬嘴唇,走上台阶,正要叩门,却见那窗影之上赫然多出一个女子身影。那身影绰约,长发如水,月光不合时宜地打乱了她的影子,她与白玉之越靠越近,慕容芜的心跳忽而一顿,她下意识侧耳在窗边,只听里面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你为她奋不顾身之事,我听说了,很是惊讶。”

这声音有些许熟悉,可是……却不是顾若莲!是白雪卉吗?似乎也不是……若是白玉之的客,那么自己又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那玲珑身影更近了那挺拔的身躯,慕容芜心一颤,只见,那两个影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惊讶地睁大双眼,看那样子,那女人该是伏在了他的背上。

“你爱她吗?”女人说。

谁?是指自己吗?

慕容芜的心怦怦乱跳,只听白玉之冷冷地说:“不爱。”

“可你为何奋不顾身地去救她?”女人的声音有些许责怪。

“这与爱无关。”白玉之顿了顿,片刻才说,“我不能让她死……”

“是吗?”那女人柔柔地一笑,“我信你,我听说了,洞房花烛夜,你甚至没有与她同房……”

好像一柄利剑穿过心房。慕容芜怔楞地站在原地,她几乎站立不稳,他们谈论的果然是自己!那么白玉之冷漠直接的不爱,和隐晦的缘由,都是在证明,自己的愚蠢吗?

城郊江边的温柔!慕容家府中的维护!烈火熊熊中的拼死相救!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若有似无的错觉,难道……真的只是错觉而已?!

这女人的话,似乎令她陡然清醒了,不错的,白玉之与她……至今仍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悸动,都只不过……是一种讽刺而已!自己果然是蠢女人!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怔怔地落下眼泪,唇角咸涩的味道沁在舌尖儿上,苦涩难当。

她转身要走,房间内却忽地叫道:“谁在门外?”

她站住脚步,随着门声的响起缓缓回过头,月色之下,浮云过夜,院内幽风摇荡她衣袂翩然。她看着白玉之走出房门,眼底的月光依然静如湖水,却倒映出她失落而逃的狼狈样貌!

眼底忽而一阵酸热,泪光与月色交融,一滴滴地陨落在月色长裙上,破碎成裙摆上绽放的夜莲花。

白玉之微微蹙眉,迎风而立的女子,不经意而流露的软弱突地令他心头有一阵异样的疼惜。

然而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淡淡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偷听吗?”

慕容芜不及言语,便见自他房中,走出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绯红色纱榖长裙,内衬流泻如水的乳色绣丝纱,身量纤楚、体态婀娜,眉含黛、唇似丹,一双盈盈美目,流露几分傲然又似乎浅浅地隐藏在眼底最深处。

慕容芜一惊,这女子……不正是去往慕容家巷子里遇见的女子吗?

她怎么会在白府?怎么……会在白玉之的房中。而看上去,他们不但早就认识,而且交情匪浅,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令她说不出话。

她只是默然垂首,掩饰她突如其来的落寞。

在这女子绝艳的姿容下,素颜的自己显然愈显得苍白无力……

“少夫人怕是误会了什么,才在这里……”那女人抿嘴而笑,嘲弄的眼神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慕容芜虽然心底失落,可她从来容不得别人如此奚落自己。

她收拾心情,仰起头道:“这位姑娘错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他死没死,既然他活得好好的,依然可以美女在怀,那么看来我是多虑了。不过也好,我自不必再为连累他受伤而内疚。”

她转身要离开,却被人抓住手腕,她回头看去,只见白玉之若无其事一般看着她,他稍稍用力,将她拉近到身边,清澈目光深深地望着慕容芜,修长的指略微抬起她的下颌,慕容芜水溶溶的眸子便映在了他的眼底,他幽幽笑了:“哭过了?”

慕容芜瞬时大窘,脸上烧热不已,连忙甩开他:“谁哭过?只是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白玉之笑着摇头:“好!你看可怎么办?”

他转眼望向那清傲的女子:“十三公主,你将我妻子弄哭了呢?我要怎么哄她?”

十三公主?

慕容芜大惊,她转头看向她,十三公主的眼神掠过一道明晃晃的寒光。

她身子一颤,她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个一再追问她与白玉之洞房之夜,以及对白玉之投怀送抱的女人,竟然会是大粤朝高高在上的十三公主——李千姝。

李千姝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冷笑道:“想必少夫人定然胸襟广阔不会在意的。”

她言语中带着刻意的讽刺,眼神更有几分凌厉气势。

慕容芜看着她,她的艳美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猝不及防的惊人消息,令她有些许怔楞。

白玉之缓步走到她身边,忽然揽住她的腰:“好了,夜深了,公主亦该回了,如此夜景,春宵一刻之际,我们也回吧。”

白玉之好似闲话家常,慕容芜看着她,尤其感到李千姝的目光如冰如剑,他是故意的吗?又是这一套?!

慕容芜出乎意料地拂开他的手,她看看李千姝,李千姝动人的眼睛此时霜水融融,她心下一思,她虽然厌恶白玉之的举动,可是,她更厌恶李千姝凌驾万物的桀骜眼神。

她沉下口气,笑道:“想必你与公主还有话要说,你们说,我先回房便是。”

她转身走开,目光刻意在李千姝脸上停留一瞬,她面无表情,素颜女子更显得冷漠非常。

李千姝心里有气,可却无发作处,她紧紧攥着衣袖,目光沁在月光满地的石子儿路面上,斑驳诡异。

是啊,能怎样呢?她是白玉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自己有失仪态,那便是无理取闹,若自己毫无反应,却也不甘就这么落了下风……

她突地转头,正要叫住慕容芜,白玉之却忽然柔声说:“公主,芜儿失礼了,你不要见怪才好,她不懂得宫廷礼仪,未能依礼拜见公主,白某在这里代她赔礼。”

说着,欠身一揖,李千姝眼神疑惑:“你……”

她不能相信,这是那个高傲自负、冷漠如冰的倾城男子,适才,明明适才他还与她说,对于慕容芜没有半分爱念,却为何转瞬之间就是另一张脸孔?

“白玉之……”李千姝很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白玉之悠悠而笑:“公主,夜深了,还请早些歇息,待斗彩大会之上,白某定将一展长才,不会令公主失望……”

李千姝本是打着斗彩大会的名目前来流城,她却不知,白玉之已娶了慕容家小姐为妻,得知之时,伤心不已,她望着他,明明润如水、清如月的男子,却为何可以这样无情?

她咬紧嘴唇,知道此时纠缠不过令白玉之厌烦。

索性转身而去,那一袭华丽长衣,扫过院落里凋零的桂子花儿,香气袅袅,飘荡在李千姝身后。白玉之的眼光亦由平静变作冷冷的鄙夷。

他亦转身走开,回到书房中。

书房内,慕容芜坐在桌案边,随手捏着一支白玉云毫,仔细端详着放在他桌案上的一副女子画像。

这画像笔力均匀、描画精心,一笔一画都似凝了真情切意,只是这女子却没有脸,白玉之不曾为这样婀娜多姿的女子画眉点眸、勾唇描鼻。见白玉之进来,慕容芜沉思的神情立时一变,冷脸说:“还真快呢,有没有留人家公主多住两夜?”

白玉之冷笑:“说话何必如此刻薄?你无须在意她。”

“无须在意?”慕容芜将手中云毫掷在桌上,飞溅出点点墨星,她站起身,看了白玉之良久,无语。

“你干什么?”白玉之淡淡说。

亦走到桌案旁看着那幅画,那是自己画了一个月之久的画作,他想要描画出心里采女的样子,可是始终都没能完成。

他不知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的画笔?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白家的妆容?

他苦心思索,李千姝适才曾言愿意为他画中之人,可他婉言谢绝了。李千姝追问他心里的画中人是谁,他始终没有答案。

半晌,二人皆是沉默的。

“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女子都是不必在意的?”隔了良久,慕容芜才说出这句话来,燃烧的烛火,摇摇晃晃,乱舞在纸面上。

白玉之依然是平常的脸孔,低头看着一纸墨画:“或许吧……”

慕容芜心尖猛地一痛,深吸口气,感到无比艰难。

她转头看向他,他执起白玉云毫,笔尖流水,行云而书,那纸上女子身姿便愈发栩栩如生,仿若披了仙家裙纱。

他无所谓的样子,令慕容芜有些恼火:“女人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白玉之眼也不抬,专心于那一笔一画:“什么也不算……她们……不过是有所图的,女人……还不都是如此……”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言辞间的不妥,慕容芜却怒火攻心,她一步踱上去,忽地抢过白玉之手中云毫画笔。白玉之一愣,抬头看她,她心口起起伏伏,望着他的眼神,如同将醉胭馆付之一炬的熊熊烈火。

她紧握着云毫笔,一字一顿:“女人都是如此?那你娘呢?”

一句话,如同夏日晴空一道闪电,在白玉之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立时冰冷了眼神,修长柔顺的眉峰陡然如刀,他咬牙切齿说:“你说什么?”

如此可怕、如此骇人、如此阴枭恐怖的目光,令慕容芜愣了片刻,但随即便冷笑说:“不是吗?你既然将所有女人都说成唯利是图之人,那么不是自然包括了你的母亲?”

“住口!不准你亵渎她!”

“亵渎她的是你!”

面对他的盛怒,慕容芜无丝毫退避。她看着他,眼里照映着他的冰冷。他狠狠地望着她,仿佛那一道目光便是一柄长剑,直插入慕容芜心里去。

那种眼神,出现在如此俊美的脸上,烛火摇曳,愈加热烈,冰火交叠,纠结万千。慕容芜的眼光渐渐在这样的迫视下弱去。她微微低头,看窗上树影摇摇如风。

许久的沉默,终究被叩门声打破,慕容芜看过去,只见顾若莲推门而入,见他二人静静地站着,更见白玉之脸色暗淡,不禁蹙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口吻很平淡,却令慕容芜莫名地感到不适,她回头看一眼白玉之说:“没事,我便不敢打扰白公子雅兴了。”

说完,转身而去,月色凉冷,一缕月光破门而入,照在白玉之俊美的脸容上。顾若莲看着他凝视的双眼,杏眸微凝,却终究没有说话。

永夜漫漫,慕容芜长衣翩然,立在窗前一整夜,她心里不断闪过白玉之的眼神,而越是想到他,越是心里有根刺。

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

清晨,冷风灌入衣领,她方觉得疲倦不堪,正欲再去小睡一忽,却听见门声响起来,她凝眉:“谁?”

说着,走向门边,这样早,想必是有何要事。

她披一件轻丝外裳,将门打开,白玉之正站在门口,手中握着卷轴,昨夜冷峻阴森的眸此时被阳光染得异样温柔,依然是那个倾城男子,儒美而淡雅。

她企图将门关上,被白玉之用手撑住:“你就是这样对待丈夫吗?”

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慕容芜手上加力,想要将门关上,却发现撑着门那双手的力道更加深重。白玉之淡笑悠然,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只是好似搭在门板上,却推也推不开。

她索性转身,在梨花木椅上坐下:“白公子有何贵干?”

白玉之迈步进来,一股幽香沁鼻,白玉之眉心微蹙,轻嗅一忽,那淡淡香气袅袅而来,起初只是幽淡的味道,而后越发浓郁,久久置身于这片香气中,那股子浓香又会变得悠远而清淡。

这样变化莫测的香,他从未见识过。

“这是什么香?”白玉之疑惑道。

慕容芜瞥他一眼,不理会。

白玉之一怔,见慕容芜一脸倦色,含烟眉凝了疲惫,明眸亦有暗色,他笑着坐下身,斟一杯冷香茶:“怎么?一夜没睡吗?”

慕容芜冷声说:“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若要为我们白家采女,必当尽力保养肌肤,令水润柔滑、明透光鲜,怎可是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鬼样子?”白玉之捏着玲珑杯,眼神凝望着杯沿。

慕容芜疑心自己听错了,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白玉之依然把玩着玉杯,笑说:“我说,你若为白家采女,可要尽点心。”

“什么?”慕容芜猛地站起身,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玉之。白玉之只是低头品茶,赞许地点头:“真是好茶。”

慕容芜夺下他手中茶杯:“谁允许你这样决定的?我可没有同意!白家采女……你忘了我是慕容家女儿吗?”

白玉之唇角带笑,春风拂面:“可你也是我白家媳妇,毋庸置疑。”

“媳妇?”慕容芜忽然觉得可笑,为什么,他每每说出这些话,都是如此镇静的样子?他又什么时候,真的当她是他的妻子看待?

“亏你说得出口,你何时当我妻子一样对待的。”慕容芜嗤笑一声,走到床边,看着一整夜冰冷空寂的床铺,似乎还带着隔夜的寒冷。

她困倦不堪:“你走吧,这件事我不会答应。”

“不会答应?”白玉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他的声音那么近,令慕容芜一惊,立时转过头来,他一双清澈的眸笑意盈盈,唇角却勾动一抹邪恶,“真的?”

近在咫尺的呼吸,慕容芜错身想要逃开,却被他拦在他与床柱之间,他淡淡说:“要我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你吗?”

他温暖的笑容却有冷酷的意味,眼神忽然掠过一道凉意。

慕容芜心上一颤:“你……”

话未说完,白玉之的手臂忽然一挥,慕容芜顺势倒在床上,白玉之双眼流露锋利的挑衅:“是这样吗?原来……你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跟我在一起,想要的无非是这些吧?”

“啪”的一声,清脆脆地打在白玉之脸上。

慕容芜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衣冠楚楚、翩然若仙家公子的男人,内心……竟会是这般冷酷和邪恶!

他明澈的双眼,是诱人的陷阱。他温柔的笑容,不过为了掩饰他冷酷的内心!看来,自己对他的最初印象才是真相!一个人怎么可以可恶到这样的地步?

白玉之收敛住笑,冷冷道:“我说过,不要再打我的脸。”

“走开!”慕容芜一声呵斥,余音仍在,唇便被柔软冰冷的唇覆盖住。

白玉之睁眼与她惊讶的眸对望,她唇上的清香似乎与那屋内的香气一般,有种变化莫测的味道。

慕容芜伸手想要推开他,他的力量却无比强大,她几乎不能呼吸,越是奋力地挣扎却越是令他的吻激烈而缠绵……

为何,会有缠绵的感觉?那明明就是被强行攻占了领地一般的耻辱?为何,在他如此卑鄙的强吻下,她依然会感觉到这种缠绵?

他终于缓缓放开她,慕容芜因长久的窒息感而剧烈地咳嗽,她转头看向他,目光憎恶:“你无耻。”

白玉之悠悠一笑:“多谢夸奖!不过你大概忘记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慕容芜疑惑地看着他,白玉之魅惑的眼神此刻却如修罗,他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字一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慕容芜心一颤,秀眉紧蹙,她的心,仿佛被冰冷的水浇灌了,瞬间凝成冷冷的霜。

难道,他救她,只是为了要她的报答?那火海里真诚的眼神。那漫天焦烟里急切的呼喊。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吗?

这个男人,有点可怕!可怕得令她心神俱伤!

“你要怎样?”慕容芜忽而感觉到无力,她移开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白玉之冷笑:“不怎样,只要你做我白家采女!”

慕容芜瞪着他:“卑鄙。”

“谢谢。”他豁然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衫。

白玉之喜白色,一身白衣落拓,原本是多么优雅的翩翩公子,可为何,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喜怒无常、心有七窍的神秘男人。

慕容芜依然躺在床上,回不过心神。白玉之回头看她一眼:“你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吧?那……就这样定下了。”

他才说完,门外便传来香萍的声音:“姑娘,你不能进去。”

白玉之眉一蹙,便听一声门响,门已被踢开。

慕容芜一惊,半坐起身,只见为首的女子,一身华美的芙蓉裙,长裙逶迤,上绣了大朵大朵的白莲花,一派贵胄风华,仪态万千,正是十三公主李千姝。

她一脸惊讶,目光立时如同寒霜,她身后跟着的顾若莲,亦是一脸错愕地望着床上的凌乱与尚存的暧昧痕迹。

慕容芜突然意识到,立时整理衣衫,跳下床。她窘迫万分,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几乎要将她杀死一样。

白玉之却轻轻笑了:“你干什么?我白玉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还不能亲近吗?”

他一句话,更惹得慕容芜脸上红云乱飞。她瞪一眼白玉之,他却笑得云淡风轻。

白玉之看向脸如冰霜的十三公主李千姝:“参见公主。”

他低身,慕容芜方想起礼节来,跟着低身说:“参见公主……”

李千姝不语,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慕容芜。白玉之说:“公主这样一大早儿的,可是有何要事?”

李千姝终于移开眼光,低低地说:“我依然想为你白家采女。白玉之,若我为你白家采女,白家胭脂定然可胜过慕容家!”

她说着,看一眼慕容芜,慕容芜正巧抬头看向她,两人目光相对,慕容芜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白玉之笑着摇头:“公主美意,白某心领,只是……只怕这会令人闲话无数,有失公允,我白家亦不够光明磊落。”

他说着,走到慕容芜身边,眼神温柔似水。慕容芜此时却知道,这种温柔,不过只会是片刻的假象。白玉之看着她,意味深长:“我妻子会为此次我白家采女。”

“什么?”

此言一出,李千姝与顾若莲皆是惊讶地呼喊出声音。

顾若莲随即低下头。李千姝却不能掩饰惊讶与愤怒,她咬紧嘴唇,对白玉之怒目而视:“为什么?”

白玉之依然淡泊地笑笑,回眼看着她:“因为,她是我妻子啊,况且醉胭馆被付之一炬,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她是慕容家女人,你便不怕……”

“她如今是我白家的少夫人,对不对?”白玉之打断李千姝,看向慕容芜,慕容芜郁闷地扭头不理会。

李千姝一见,随即笑了:“呵,看来少夫人并不这样想呢。”

白玉之静静说:“那还不是要拜公主所赐。”

李千姝眉一凝,白玉之眼神无辜的看着她:“公主,昨夜……可是令我们夫妻间误会颇深呢,不过……她一样不会改变主意,会为我白家采女。”

慕容芜与他对望,白玉之颇为自信的样子,令她直想一口回绝,拆他的台。

可是,她仔细思想,此次斗彩大会是她嫁出慕容家第一次斗彩大会,自来,制香之人最为看重的盛会,除每三年一次的宫廷赏彩,便是斗彩大会了。

心里,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忽然落下来。

她眉梢一动,这……不是反击季芸最好的时机吗?

自己不是说过,一定要让她痛苦,付出十倍的代价吗?况且,苏家与慕容家的账,似乎亦要在斗彩大会上算清。

若叫季芸赢得了首彩,便有可能向皇帝请下恩旨,到时候倒是叫她得了便宜!

况且这个公主,眉眼之间尽是凌傲气势,令她心里颇是不快,慕容芜于是道:“那是当然的,所谓出嫁从夫,这便是女子的命数,我自当助夫君一臂之力。”

慕容芜双眸流光,望着李千姝的隐怒,不明所以的快感令她感觉自己有点可恶。可她却乐见这女人对她怒目而视的样子。这种心思,大概便是女人吧?小心眼,容不得比自己高傲的女人,也嫉妒比自己貌美的女人。

李千姝之美貌,高艳浮华,美却嫌艳俗,若非她公主身份,衣装华丽万分,却与那花街柳巷的女子,无甚区别。

慕容芜猛地惊觉,似乎她见李千姝的第一印象并非如此,却何时变成了这样?

她不再去管心里的想法,只听白玉之说:“公主美意,玉之只好辜负了。”

“白玉之,你不要后悔!”此时,李千姝字字句句里都是威严。

慕容芜看一眼白玉之,他依然云淡风轻,这样的威胁在他看来似乎只是笑话。

白玉之看似谦恭地低一低身:“抱歉。”

李千姝沉一口气,慕容芜此时却注意到顾若莲清秀面容上,冷冷的冰霜。

她心上一凛,这种寒意,直到心底,那是超出了李千姝怒意滚滚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白玉之,斗彩大会前,我仍然给你机会!”李千姝终究隐忍住即将迸发的怒火,维持着她皇家公主的端庄仪态。

她转身而去,一身浮香如一阵风而去。慕容芜稍稍松口气,瞪白玉之一眼:“你看好了,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白玉之立时反驳:“我欠你?分明便是你该还我的救命之恩,呵,亦是你身为白少夫人应尽的本分……”

他说着扬起白色的衣袖,用手里的画轴在慕容芜头上轻轻一敲。

他袖口拂过脸容,杜若的辛苦气息沁鼻,令人心内一阵紧涩,为何这如清傲莲花一样的男子,却唯独喜欢杜若的苦味?

她一时怔楞了,白玉之笑着说:“不想看看这是什么?”

他摇着手里的画轴,慕容芜回过心神,问道:“什么?”

白玉之走到桌案边,将画轴缓缓打开,慕容芜凑近一看,立时脸如红云。

但见那画中女子,樱唇如艳、秋水墨瞳似璀璨星华,那一笔一画,一动一静,似乎是一阵风疾,吹落香无数,又似静静湖水照映美人缥缈容颜,那神情万般、仪态万千,绫丝轻纱舞动翩然,正是立在桃花树下的自己。

这个时节,桃花不再,唯有桂子香满园,可她似乎可从那笔尖深处嗅到阵阵桃花的芬芳。

如此画工,堪称当绝!只是他为何如此?这幅画轴她认得,便是他称未完成的采女样貌。

顾若莲低眼看着,水淋淋的眸子雾水迷蒙,她强忍泪意,沉声道:“奴婢尚有些事要与夫人商议,先行告退。”

她哽咽的声音,令慕容芜心中动容,她转头看向她,顾若莲却没有看她一眼,她的转身如同李千姝一般,迅速得令人惊心。只是,顾若莲的背影愈显得落寞万分。

她停在门边,与慕容芜目光相对,顿时寒意遍布,她毫不掩饰,那种冷,那种敌意,慕容芜依稀曾经感受过。她看着她离开,转头看向白玉之,他却似乎毫不在意,依然望着那幅精心描画的画像。

“为何是我?”慕容芜忽然有一点落寞,昨夜,便是这个男子,对她说,女人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

可是只是一夜之隔,他便画了这幅画像,还记得他送她的梅花图,笔韵与画工与这幅画像显然差着分寸。

这一幅,是用了心的。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心里阵阵地疼。她拿捏不定白玉之,只能敬而远之。

白玉之没有抬头,颇为欣赏地望着画像:“既是你,便是你,如此而已。”

“为何不是她?”慕容芜望着门口,“顾盼之间,宛若青莲,如此女子,不正是你所寻觅的吗?”

“她?”白玉之唇角勾出一抹不经的讥诮,“她还不配。”

慕容芜心上一寒,那一瞬间的冷漠在唇齿之间表露无遗,这样的男子,温润如玉的面容下,心却冰冷无情。

顾若莲,不论与他是否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但她到底是侍候他多年的婢子,而对他来说,竟只有“不配”二字予她,慕容芜为她不值,也为自己而有暗暗的忧虑。

她别开眼睛,看向窗外,零落的花瓣儿凋谢了整夜的清寒,她苦笑:“你喜欢雪吗?”

白玉之点头说:“喜欢。”

慕容芜没再言语,窗外纯白如雪桂子花肆意飘落,就如同多年前的那场雪,掩埋了她年少的心!

慕容芜,你不可为这样的男子而乱了心性,你的心,只能埋在大雪里,或者随着桂子花凋零而去,不能有片刻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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