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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刹那疯狂

楚端的影子在景宁心里同样甩都甩不掉,她只好藏匿到最近的热闹里去,钻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才发现误打误撞的她来到了蒙古式摔跤的场地。周遭喧嚣的游客用天南海北的口音鼓劲儿喝彩,景宁努力的适应着气氛,往场地中心的热闹凑去。

场上是几对搏克手在过招,穿着定了铜钉的牛皮坎肩,脖子上系着的五色彩带随着摔跤的过招和跳跃在清风中飞扬,映衬着黑红脸膛的汉子英气勃勃。

表演已经进入了尾声,人群稀稀拉拉的眼看要散,忽然爆棚的欢呼声从东南角传来,依稀听见是有游客下场要挑战。这可是新鲜好看的热闹,猎奇的人群聚得更拢,围成的圈不断缩小。场地中央的空地上有摔跤手给挑战者详细说着规则和动作要领,挑战者一身都市休闲衣服,套上质地厚重的牛皮坎肩,搭配很是怪异。

景宁不敢相信的再次定睛看,挑战者居然是武匀,没想到真就在这里遇到了。武匀是要大显身手的样子,似乎很专业的在活动手脚看场地,他把眼镜摘下来想放在草地边上,立刻有好几位女孩子跑过来帮他接了。

景宁忍不住想笑,他就算摘了眼镜斯文依旧。没想到书生气质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近千人的游客中唯有他一个人下场。武匀俨然成了团队的英雄,他的亲友团声势浩大,比赛还没开始加油声已然不亚于一场排球赛的拉拉队了。尖细的美女助威团的声音更是挑起了拉拉队的大梁:“武匀加油!武匀必胜!”

几位包着头巾的蒙古族大妈在景宁旁边站着,她们也很少见到武匀这种“不自量力”的游客,笑着说着:“年轻人,有活力。”

景宁不忍想象他被摔倒的摸样了,但除了这种结果她想不到其他结果……

一声哨音比赛开始,一个业余一个专业的扭扯在一起,胜负其实毫无悬念。没想到的是居然能进入僵持状态,武匀被拉扯几下后险些摔倒,竟然就掌握了要领,虽然力量技巧不济但是斗志顽强,专业的搏克手一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也不再轻敌。两人猫着腰顶着肩,都死死拽住对方肩上的召格德,尽量的站稳。

景宁一边看比赛一边在摄像,忙的两头无法兼顾。只是一个抬眼的瞬间,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站着的武匀已经被展展的放倒在草地上。人群里惋惜声连成片,但瞬间后掌声雷动。胜利的搏克手憨笑着,用力的对躺在草地上的挑战者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弯腰向他伸出手。落败者显然没被当作真正对手的摔狠,但也吃不消的咧着嘴,拽住对手的胳膊站了起来,走路扶着腰、缓缓归队。他的拉拉队则用欢迎英雄的热情迎接这位的失败者,纷纷叫着:“武匀!好样的!威风!”

这下子开了头,陆陆续续有年轻游客下场挑战,夕阳下的草原沸腾了。

景宁看得也升了豪气,忘了时间不走。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揪着出了人群,是格日勒,扯着她往大营跑:“好不容易找到你,快快,烤全羊上来了,都等你呢,你怎么就干迟到的事儿!”

进了大营,仪式已经开始了。中央空地的一张小桌上是烤好的全羊,全身焦黄,香飘满屋,头顶着红色缎带扎成的花。

蒙族盛装的男女用高亢庄重的声音念诵着祝词,隆重悠扬的马头琴声随着歌者嘹亮的长调婉转辽阔。纯正的蒙语没人听得懂,古老神秘的语言庄严厚重,每个人都像置身于远古的仪式中,心中怀了敬畏。

景宁还没完全醒悟,就被格日勒推到小桌边:“王妃来了!”

毫无准备间,景宁脖子上被挂上了最尊贵的蓝色哈达。再推辞不但显得扭捏,而且会冷场,景宁于是坦然的接过银盏酒碗。

“王爷?还缺个王爷?谁当王爷?”章博着急的站起来看男同学们,却因为担心被捉弄没有一个人有下场的意思。

“王妃”笑,“本王妃很可怕吗?”

“我来!”应声而起的居然是一贯最爱冷场旁观的楚端。

大家也都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景宁怔怔的看着他,楚端像是喝多了酒,有当仁不让的气势,大步下场。

烤全羊的仪式淳朴简单,王爷王妃一人一刀共同在羊身上划出一个十字。景宁和楚端接过银盏酒碗,用无名指蘸酒弹酹,敬天敬地敬人之后正准备饮尽盏中酒,却被主持人拦住:“王爷和王妃请共饮交杯酒。”

在所有人都愣怔的时候,章博扔掉筷子站起来猛烈鼓掌:“吼吼!交杯酒!”

加贝悔得拍大腿:“早知道当王爷是喝交杯酒,这美事怎么可能轮到楚端!”

喧哗声中景宁皱了眉,垂眼看着手中的酒,直到另一只酒盏被送到眼前,她抬眼看杯子的主人,始终不明白楚端今天为何对她处处紧逼,一再试探交往的底线。

楚端若无其事的笑着,星亮的眸子深不可测,但真挚无比——他很少有这样意味明朗的笑容。楚端的手臂主动的弯进她的臂弯,真就是交杯酒的姿势。像是在鼓励、更像在邀约,轻声说:“来……”

大国边往嘴里丢菜,边看热闹边吼:“王妃,快!王爷等着呢!”

章博和四五位同学举着相机或者拍照或者录影,围着两人和那只焦香的羊转着狂拍。

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笑着喊:“快喝快喝!”

酒歌声声是原汁原味的祝酒歌,马头琴的琴声也变得热烈欢腾,有赛马场的飞扬和摔跤手的野性。景宁迷失在这气氛里,但作祟的其实只是面前这个男人热烈的目光,让这杯酒似真似假,仿佛一场玩笑,又仿佛别具意味。

不管是什么,被将军的时候她只有迎战,景宁闭了眼一口饮尽,貌似豪迈其实是想速速解脱。手臂不小心碰在了一起,异样的酥麻。楚端一双灿灿的星曈不离景宁,缓缓的饮尽银盏里的酒。

仪式完成,服务人员把全羊切开分到各个桌子上,大家都忙着品尝,“王爷”“王妃”已经没人再留意了。景宁这个“王妃”在“王爷”面前很是规矩自敛,一言不发的找了向门的座位坐下,楚端也归席,遥遥的对着景宁的背影。与其他人不同,两人颈上各有一条柔软的蓝色哈达。

这是可以畅饮的重逢和欢聚、更是可以肆意醉倒的大草原,于是歌正酣、酒正烈,开怀无忌醉到底。直到夜色深沉时毡房外礼花绽放、歌舞声声,大家才想起还有篝火晚会,趁着酒性一窝蜂的拥了出去,手牵了手绕着篝火围成大圈转着跳舞。景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楚端手牵了手,总之是在分不清身边人是谁的狂欢中吧,但牵在一起就再没分开过。人太多,又都是趔趄的醉步,配合实在不默契,挨挨挤挤跳得极度混乱,圆形大圈最后七零八落,化整为零。楚端牵了景宁的手溜溜达达到了小广场边的草地上。

夜幕下的草原除了几拢燃旺的篝火只剩无边无尽的黑暗,星光无法照亮的漆黑冷色广袤深邃,令人敬畏也令人舒畅。

“在想什么?”楚端问。

“想你。”景宁说。

楚端笑了,“想我什么,你不是最想和我撇清关系的?”

景宁皱眉思索,“奇怪你怎么和校花分手了,毕业那学期你为了她打架挨了处分,在全系大会上做公开检讨,多轰动啊。”

楚端无奈的,“冤枉,我那是见义勇为被栽了争风吃醋的名。不像你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名声好,就算有男朋友说出来也没人信。我追了你四年都没落着半个护花使者的身份,手都没牵到,你心怎么能那么硬呢?”

闲聊一般的谈话中,两人都在打着游击战,不是真刀明枪的你来我往,而是试探着、游斗着。更像盲人在摸象:说说象耳朵、象鼻子、象尾巴,偏就不说整只象是什么样的。

景宁撇嘴,“原来你那是追我啊,我还以为是想借钱呢。我怎么就没等到你表白,你为别人动拳头倒是很舍得的。”

“表白?”楚端的语气仿佛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懒得做,“那是男人追女人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招,用到的时候就是黔驴技穷了,十次有九次被拒。女人的心若是你的,不用男人求,彼此心领神会,是吧?”

莫非他当年对她也是这样的意思?心知肚明的彼此喜欢?不需要说出来?难道自己是因为太执着于几句话而错过了他?

想到这一层,景宁心中一颤。但此时她还要将“玩笑”继续到底的,不屑的哼一声,“好狂。你是被美女们养刁了胃口,迟早有遭报应的时候。”

楚端一口气叹了良久,“已经被报应很久了。”

“该!”景宁冷笑,转念又一想,说,“你也只是小小的遗憾吧,冷情人的怀念又会持续多久?十天?半个月?”

楚端看景宁,景宁只是看着远处篝火旁嬉戏的人们。有的跳舞、有的拿着长长的电光花追逐嬉戏,有的凑在一起点孔明灯。

她又看到了武匀,他蹲在地上猫着腰挨着点孔明灯。灯不好点,武匀很仔细耐心,白T恤被通红的火焰映衬成了桔红色,虽然隔着距离,依稀还是能看到他的笑容,映衬着一旁火焰中心幽幽的蓝色,轻缓温和。景宁忽然很羡慕那清淡的笑容。

冉冉的,孔明灯陆续被放飞,升到夜空深处后火光被浓稠的黑暗稀释成点点猩红,离地面的人群越来越远,零星的飘荡在漆黑中。

楚端也看向夜空里的火光,有感而发,“人就像这灯,不被点着升起就觉得没意义。可是被点着以后,灯不断膨胀,空气越来越稀薄,到后来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向上升成了惯性和本能,想停都停不下来,也不敢停。”

这话引来景宁的调侃,“你在说什么?你的事业?看来也是对名利这些东西既厌倦又放不下。不过你这话是有点小资的调调了,被S城的气氛熏陶的?”

楚端答非所问,悠悠的,“明天又要分离了。其实我经常去你在的那座城市——见客户时在那儿转机——每个月见两次客户,在那里转机四次。小城很好,只是不知道你在,所以没联系过。”

分别之前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要留下了后患。景宁端详着楚端,他在星空的映衬下清俊非凡,明明是清亮如星的眸子却像迷了雾,让人迷失其间看不清他的心。景宁强烈的意识到她这是在纵容两人间的暧昧,意识多了胆怯,加上对自己此时的表现极不满意,景宁想离开了,“该睡了,我回毡房了。”

“小宁。”楚端忙去握她手腕,两只右手又连在了一起,恰是方才喝交杯酒的两只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景宁回头,已经冷静,“你喝多了还是我喝醉了?可我非常清醒。楚端,如果五年前你有一次能这样牵着我的手、能清清楚楚的把刚才那句话说出来,我会不顾一切的跟你走,哪怕找不到工作、哪怕你不爱我、哪怕最后被你嫌弃,我都认。可是现在,或者咱们说说明天——明天一早又要散伙,你说这些想让我记住你什么?”

“我不确定。”楚端的目光是同样的不确定,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乱,但他相信景宁能听懂,“你还是那么冷淡克制,我跟着你不赶我,我离开你也不来找我。我对自己说景宁这个名字和加贝、章博是一样的,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昨晚你险些被车碰的时候我恨不得换自己站在你的位置上,你撞进我怀里的时候我的心在跳,跳的我承受不了。我控制不住的接近你,明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我没办法,尤其是你近在眼前……”

景宁摇头,“都不是曾经的自己了,我也不应该再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不要再联系了,以后这样的聚会我也绝不会参加了。”

“小宁,小宁……”楚端的呼唤一声低过一声。

景宁生气了,她的声调加高质问一般,“还能怎么样?你会爱我吗?过去你就没有,现在你能吗?我回去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如果你现在能明明确确的说一句‘景宁你和我走吧’,我可以悔婚、可以辞职、可以不要一切退路的和你赌一场,你呢?你敢吗?我敢的……”

话音陡的消失在烫热的双唇之间。

这个吻来的太突兀,景宁惊骇了,她奋力的要抵抗。但楚端的双臂强而有力,更像是禁锢;他的唇齿近乎粗鲁,不顾一切的索取和席卷,像是要把她的心吸走。粗重滚烫的呼吸、剧烈的起伏着的男人的胸膛温暖了景宁被夜色浸凉的身体,也渐渐柔软了她的意识。

防卫性的,翟远林的影子跳进景宁的脑海,但最深刻的记忆却是那晚他在她额头上落下的那个吻,不冷不热的。这种求救式的回忆挣扎得太无力,反而提醒着翟远林与她之间的冷漠。此时的热情中仿佛又掺杂了对翟总的报复,景宁开始回吻楚端,渐渐无法把持的变得疯狂。

这是让她无法忘记的男人,这是可以让她窒息死去的吻,景宁热情的回应着他,不记前尘、不顾后路。

夜空中的繁星愈发的璀璨,当星光被清晨的太阳取代,阳光像金色的雨把天地沐浴得清亮透明。羊群、马群、镶着蓝色云纹的白色蒙古包,都散落在起伏的绿茵茵的高原上。

格日勒站在车门旁望着朝露般晶莹的草原恋恋不舍,景宁上车时经过她,轻快的拍下她的肩:“快上车,司机都按喇叭催了。”

格日勒跟着她一起跳上了大巴。车上楚端还坐在来时的位置,见景宁了上车他眼睛随即亮了,示意着他身边靠窗的空座位是留给她的。景宁就要过去,不妨被格日勒拽住了背包,拉她一起坐在车前部。景宁遗憾的回头看楚端,楚端也正在被大国驱赶着:“我们要打扑克,你不玩就到前边去,腾地方。”

楚端立即配合的起身,到景宁和格格后排的座位上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景宁。景宁不理他,回转身望向窗外无边的绿,眸光熠熠。

车子启动,地上一棵棵的草飞掠过视线,成了一片模糊的绿色。格格依恋的看着窗外,呓语一般:“真像在做梦,回来了就又走了,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这草原还是空的。”

这是扯不断的离乡之情,对于离开草原的蒙古族女孩来说这样的乡情就愈发浓烈,旁人无法体会。景宁宽慰她,说起格日勒常说的一句话:“鹰长大了都要被放飞的,但草原永远都会留在心里,沉甸甸的。”

格格怅然,也只有点头,问景宁,“你会想家吗?”

“怎么会不想呢,”景宁想着父母每次来看她时手里的大包小包,有些惭愧,“有时候仗着父母对自己的爱是没有底线的容忍,所以在他们面前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格格笑了,“是呢,我儿子两岁的小东西也有这心思,一边哭着要挟你、一边观察着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唉,结了婚做了父母才会更深的体会到夫妻就是同林鸟,这世界上真正爱你的只有你的亲爹亲妈,你毫不犹豫为之赴死的也只有你的孩子,而最后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自己的事也只有自己能面对、处理。”

格格话里的凉薄着实把景宁吓到了,“嚯,这是爱情至上、章博至上的格日勒说出来的话吗?章博欺负你了?他要是敢,我带着全班同学回学校去他办公室闹去!看他敢?”

格格也很意外的看她,“你可够厉害的,这是号称文静秀气的景宁说出来的话吗?真是经了商练出来了,能豁出去了!”

景宁笑,“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话你可以当镇山法宝去威胁章博。”

格日勒立刻起身趴在椅背上,对正甩扑克斗地主的章博喊,“章博,听着,景宁说你要是敢欺负我她就带了全班同去你教研室闹!”

车里的人都是一怔,哈哈大笑,附和声群起纷纷表示到时会毫不犹豫的参加到景宁的队伍中去,提供人力资源。

章博这两天玩的太HIGH嗓子都喊爆了,嘴里正含了四五粒含片,他用力的摔出手中的一把牌,头也不回哑着嗓子嘶啦嘶啦的喊:“咱不给她那机会,让她闹自己男人去吧。”

“人家翟远林只会比你更合格。”格格替景宁回敬章博。

景宁分明的看到楚端已经沉了脸色,是因为“翟远林”这个名字吧。

感觉到了注视,楚端抬眼看她,笑笑,却笑得意味不明。景宁觉得那笑容闷闷的,很不晴朗也很勉强——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样。

一路上,“翟远林”这个名字被景宁惦念的次数抵得过与远林相识以来的总和,而她想的却是如何与他分手、摊牌——当她即将再次面对近在眼前的婚礼、装修中的婚房、要选择的婚庆公司、约好的婚纱照时。

从草原驰向生活原形的车越开越顺畅,越来越明亮的阳光穿过车窗照亮视野,景宁的头脑也越来越清醒了:她下决心做的事是那么容易简单的吗?她可以只顾自己感情不管其他一切吗?

景宁有种预感,刚刚启动婚礼可以听凭她一个念头、一句话就停下来——因为翟远林的通情达理。而她呢,就仗着他的善良失信于他了?这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她吗?好像不是,而是她一直鄙视厌弃的那种……

愧疚、自责、甚至还有一丝懊悔当仁不让的挡在她和楚端的面前,谴责着她——谴责她的失信、她如此轻易的背叛。

这种感觉太过煎熬,与来时坦然的心境比起来景宁竟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和楚端这种混乱的重逢。

车停后吱呀呀的开启厚重的车门,无论多么不想结束的旅程都有终点,景宁也得拎了包下车,脚踏在城市的步道上。楚端急着赶飞机,最先告别。和大家依次告别后拦了出租就要走,他最自然不过的招呼景宁:“你也得去机场,一起走吧。”

景宁犹豫了一下,上了车。车子驰离的时候,她看到格日勒对她挥手,也许是自己的心思太重了,格格的笑容在她看来隐隐含着几分担忧。她知道格格在担忧什么,但她更知道自己的感觉,坐在楚端身边看着他对她的微笑便觉得哪怕脱离全世界都会过着幸福至极的每一天。

两情相悦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边走边看吧,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她有心理准备。

到机场后景宁先送楚端登机。楚端一直牢牢的牵着她的手,手心里汗水交融他始终不曾放松,景宁笑了,认真的把相握的两只手摆弄成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的样子。楚端眼里有闪烁着的火星,他缓缓的低下了头与她额头相抵。景宁知道他要干什么,她可不想成为风景,慌忙向后躲,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红了脸。

心动、情动。楚端愈发把持不住了,拽她走向一旁高大的观赏树。景宁跟着他心突突的跳着,意乱情迷。炽热的吻、致密的拥抱,楚端的迫切和热烈让她变得虚无空白、恨不得能燃烧起来,忘乎所以的回应着,却激起更猛烈的波澜……

楚端忽然离开她的唇,却更用力的拥紧她,停不下来般的耳鬓厮磨,喘息着:“要不都别走了。”

景宁甜蜜的笑了,听他砰砰的心跳响在耳畔:“我听你的。”

楚端笑出了声,“原来你这么听话,太容易骗了。”

景宁说,“那要看你是我的什么人。”

广播里已经在催促登机了,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楚端说,“我会去看你的,很快。”

景宁目送他离开,轻摇着手,“我等。”

景宁的航班在两个小时以后,候机厅里稀稀落落十多人,她百无聊赖的坐着翻报纸杂志。到最后连报纸都看疲了便闲闲的看来往的人,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武匀。武匀还是和他的大部队在一起,显然一个个都玩的累瘫了,安静老实的坐在椅子上等时间,武匀低头玩着手机。

景宁没有主动上前,她不知道武匀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看到了她和楚端方才的忘形——她没有把私人感情暴露在生活圈子里的习惯。但她有种感觉,绝对躲不过他了——和武匀应该是同一班飞机。

武匀坐的无聊,起身活动时发现了她,远远的挥挥手走过来:“真巧啊,怎么你还是一个人?在草原上和你一起的那些人呢?”

“草原?你看到我了?”

“看到了,不过你跟着很多人就没招呼你,是去开会?”

“不是,是聚会。”景宁解释。

这下两人成了旅途上的伴儿,武匀干脆撇开了自己的大部队陪她聊天。进了机舱两人的座位相隔很远,起飞关机前景宁手机响了,屏幕上的名字让景宁扑哧笑了:被撞车主。

她回头看武匀,武匀的手机凑在耳畔,另一只手比划着让她接电话。景宁这才接起,听见武匀问:“下了飞机有人接吗,怎么回市区?”

“打车吧。”

“跟我们一起走吧,公司有专车来接,顺路加你一个也不多。”

景宁笑着对他点点头,对手机说,“那就不客气了,谢谢。”

挂了电话关了手机,景宁自言自语的笑笑,“是个热心肠啊。”

落地后一起乘车回到写字楼的停车场,武匀从上衣兜里拿出崭新的名片双手递给景宁:“我的名片。”

景宁忙双手接了过来,看向最主要的几个字:市场部副部长 武匀

景宁觉得巧,“我和你算大半个同行,我今天没带名片。”

武匀伸出手同她握手告别,不好意思的笑,“随手递名片是我的职业病。你们公司做的很成熟,以后免不了向你讨教,再见。”

景宁也忙递过手,“不敢,互相交流吧。再见。”

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看聚会时的照片。景宁才发现楚端的镜头居然占了一大半,什么时候拍的她都不知道,亏她还以远离他自居。

她和他依旧是没有单独合影,就算在集体的大合照里两人也是结了宿仇似的刻意保持着距离,照片上东一个、西一个。景宁忍不住的笑:可不就是有宿仇么。

手指轻轻的去触屏幕上楚端的脸,屏幕硬而平,她指尖像被温热的水熨烫着,暖暖的。手机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她猜想着楚端什么时候会打来电话,不时的看表,然而从七点等到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五个S城的飞行都该结束了,手机一直都是黑着屏幕哑着喇叭。景宁盯着桌上的手机像是盯着坚决不配合她工作的同事,渐渐浮躁。

终于,受不了等待的闷气了,景宁索性拿起手机给楚端打电话。却在伸手的时候看到桌边上的镇纸,是翟远林出差买回来送她的,玲珑剔透的一块紫水晶。很少用镇纸的时代它天长日久的闲放在那里,和放着它的桌子一样自然平淡。平时忽略起来是那么容易的一块水晶,这个夜晚里它的光华却鲜活无比,景宁的电话就拨不出去了。

窗外是入睡的城市,幽深宁静,白天的炎热炽盛渐渐沉静退却,有不安分的灯火跳跃闪亮着,想挑唆勾动深藏地底的烈日早些爬升起来,纷乱的光焰却把夜色弄得缭乱。

像这样的夜晚一样,景宁混乱的心绪被困倦弥漫浸润,有着恰恰相反的清明和安静——她恍惚间明白楚端为什么不联系她了,他要面对的也和此时的自己一样吧:身边眼前的人,以及昨天草原上的——她。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楚端的沉默其实是很明白的了,只是她一直没有想到去理解这种沉默的意思。他应该也是“技巧”的选择了他的身边人。相比较而言,这样处理一段复燃而没有烧旺的情感是相对较容易简单的……

景宁悲哀的预料着:楚端会像蒸发了一样消失。

不幸的是,她猜对了——楚端从此之后再没有一点消息。

之后景宁的每一天用四个字足以形容:一切照旧。日子恢复到了上周五之前,没有丝毫不同,仿佛她从来没离开过:接不完的电话里永远没有翟远林的,加不完的班依旧有让她通宵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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