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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低矮简易的木屋子里住了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虽然只有五人,他们却养着十几只硕大无比的牧羊犬和雪橇犬,它们中的多数跟木屋里的人已是熟识的,仅仅只有个别的几只还被铁链拴着脖子,圈在一个用树桩围成的狗圈中。阿古拉,在老鬼头的强烈反对下没有被安排进狗圈,而是又被拴在屋外一棵大树下。它的到来招致了其它狗的围观,它们围着它,眼中充满怀疑和敌视,它们各个体格健壮,块头比阿古拉大出许多。它们对着它叫嚣着,被它伤口渗出的血液的腥味刺激着,几只烈性十足的牧羊犬,狂叫着就要向它撕咬过去,它们的行动被山猫子用粗重的木棒压制了下去。山猫子没有再向任何人征求意见就把阿古拉放进了用树桩围成的狗圈中,虽然他对阿古拉在冬日到来之前是否能养好伤,存活下来不报任何的希望,但是他也不想它逃离狼口之后,又马上毙命于自家的狗嘴。阿古拉被丢进狗圈就再没有人来管它了,每天除木屋中五个男人中稍示年轻的人来给它喂食,没人管它的伤口,山猫子偶尔会过来蹲下看看它的伤口,慨叹一下自己花了冤枉钱。

带着伤的阿古拉没一点儿精神,重重的铁链拖着它的脖子,让它不愿意抬头。开始的时候,在每一个太阳初升的早晨它都会兴奋地等待着那日松充满活力的身影出现在它的面前,将它脖子上的铁链松开,带着它在宽广的草原上自由的奔驰,可是一天天过去了,直到树叶由绿变黄,纷纷从树上飘落下来,那日松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它脖子上的铁链也没有被撤下过一次,它忽然对见到那日松不再报有任何的希望了。它只是整日卧在狗圈中,仅仅只吃少量的食物,没事就用舌头****身上的伤口,拴在它旁边的一只看上去比较温柔的牧羊犬,有时会凑过来,帮它舔背上的伤口,阿古拉非常感激这只对它友好的狗。两只狗常常在阳光非常好的时候,在狗圈中拖着重重的铁链在咫尺范围内来回走动一下。

大兴安岭的冬日永远比别的地方来得早,在丛林还没有完全褪尽五彩斑驳的颜色的时候,星星点点的雪花已经开始在绵延不绝的山脉间悄然飘摇,小心翼翼地将那未尽的一抹秋色覆盖在自己的身下,给原本热闹的丛林抹上了一片肃杀的感觉。

在这个冬日悄然降临的时候,阿古拉身上的伤竟奇迹般地完全好了,这让窝在丛林里已经好几个月,一直在等待着冬日降临的几个男人没有想到。他们把它从狼口中救下来,带回了营地,就没有想着它能活下来,只是舍不得已经花出去的钱,好歹养着,谁想它却活了下来,虽有些瘦弱,但却彰显着生命的力量。

看到阿古拉又捡了条命回来,原本因为自己一时贪便宜买了只狼回来,而招到同伴们埋怨的山猫子又有了精神,他忽然感觉自己买来的这只狼将来一定会给他带来好运。他认定阿古拉命大,与自己有缘,这是好运的象征,所以同伴中再有人揶揄他,他会毫不留情地堵住对方的嘴。

冬日以人们无法理解的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整个丛林渲染成了一片银白色,在极端的自然条件下,山林中每一棵古老而健壮的大树都脱尽了身上的叶子,缩紧了身体上的每一根血脉,树木变得极其的干脆。躲在丛林里就等待着这样日子到来的五个人,看着满山遍野高大挺拔的树木,早已将严寒抛在脑后,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每一棵树木都能在他们锋利的油锯下轰然到地,在瞬间转变成一捆捆让他们流口水的金钱。那一棵棵高大笔直的樟子松、粗壮的红松,已经令这几个并不是很懂得树木的人,心花怒放了。

当人们刚刚从一种被禁锢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睁眼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方向的时候,老鬼头和山猫子这两个闯关东的人,就已经将自己的目光投进了大兴安岭这片原始丛林,在他们的头脑中这里觉不亚于美国阿拉斯加,这满山遍野翠绿的金子,要比埋藏在沙粒中的金子好找多了。俩人早已在山下小镇简易的酒屋里打探好了发财的路,只是缺少人手。无独有偶,也是来这小镇整日逛荡在酒坊想寻找发财之路的三个年青人,竟然被老鬼头和山猫子守株待兔般地等到了。

这五个人从一入夏就张罗着到处去收购雪橇犬,他们本想即使花费血本也要买回几只纯种的雪橇犬,没想跑遍了大兴安岭地区和周边的牧区,也没找到几只纯种的,无奈之下几个人只好从牧民那里收购了一些体大雄健的牧羊犬。

在夏末的时候他们在密林深处搭建了简易的窝棚,一边训练着已买回的狗,一边还在继续张罗着找狗,因此,山猫子跑到牧民家里去买狗,顺带着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将阿古拉带到了这陌生的环境。

特大号的雪爬犁摆在了木屋前面,五个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有几分得意,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狗是否能驾驭的了这庞然大物。老鬼头却是信心十足,他自觉有着足够丰富的经验,那阵子在冰天雪地里他没少驾着爬犁帮队里运送东西,虽不是地道的东北人,但在这雪窝子里也生活了尽十个年头,这点小事还可以摆平。这么大以来,他的记忆中,永远是无尽的贫穷和积雪,在每年只有仅仅几个月绿色的丛林里,他总想为生活而拼命,可是他的一切努力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幸福。今天,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看到他们的雪爬犁在白雪皑皑的丛林里奔驰,一车车原木转变成数不完的金钱,他听到一片欢腾的狗吠声,但是在那一片吠叫声中,总参杂着一阵阵怪异的嚎叫声,这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那声音让他一下从遥远的梦幻中醒过来,他忽然认为在他头脑中出现的这种迹象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他皱着眉头,嘴里骂着山猫子的娘,愤愤地向阿古拉呆的临时狗圏走去。

雪后的阳光透亮而刺目,穿过树木枝丫的阳光照在洁净的雪地上,雪粒闪烁着钻石般的点点亮光,老鬼头眯缝着眼睛倒背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雪地发出沉闷地咯吱声,仿佛他心脏膨胀的咚跳声。没走几步他竟然感到了阳光的燥热,他抬头将眼睛眯成了更细的缝,看着天空中一片亮白的太阳,心说老天爷的脸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没个准。“他娘的,都是山猫子这兔崽子,让你爷爷的大冬天平白无故地浑身冒汗。”

狗圏里的雪早已被狗踩踏的污浊而凌乱。阿古拉卧在自己刨出来的雪窝里,懒懒地舔着腿上一处刚刚长出肉芽的伤口。暖暖的阳光照在它的身上,让它的周围弥漫出一种悠闲的气氛,和其它狗烦躁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抗争,它似乎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醒悟,不再像别的狗那样没完没了地跟自己脖子上沉重的铁链较劲。

它在不断的撕咬、托拽和无尽的希望与失望的交替过程中,完全放弃了对那日松的思念,不再琢磨脖子上的铁链。在这陌生的莽莽丛林里,它应该是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命运的彻底改变,所以,突然有一天早晨,当它再次醒来的时候,它不再拼命地绷紧身后的铁链,让它深深勒进自己的脖颈,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望眼欲穿地期盼着那日松来解开它脖子上的枷锁,给它一天的自由。现在它会懒懒地在自己的范围之内悠闲地散散步,看着其它的狗一如既往地在那里嘶叫和拼命。

老鬼头还没有走近狗圏,他的气息就被敏感的猎狗们嗅进了鼻子,正在雪地里打转的它们,迅速调整方向对着老鬼头来的方向,声嘶力竭地狂叫不止。

老鬼头远远听到一片杂乱的叫声,火气迅速窜上脑门,顺手从地上抄起了一根粗壮的木棍,骂骂咧咧地走向狗圏。

刚到狗圏跟前,那一只只被拴着脖子的猎狗们就像见到了仇人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向他扑过来,似有将他撕成碎片的架势。老鬼头看着眼前的这一群畜生,气的眼睛比它们还要红,他大声叫骂道:“狗娘养得,一群牲口,让你们叫,反了你们了!”叫着就挥舞着手中的木棍进了狗圏。

由于铁链的限制和它手中的木棍,几只烈狗没有快速扑向他,只是更加激烈地狂吠,血红的眼睛似乎就要蹦出眼眶。老鬼头抡起手中的木棍急速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猎狗腹部击去,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那狗就随着自己狂叫声的尾音,痛苦地飞了出去,然后又被身后铁链拉拽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几只烈狗感到了老鬼头手中木棍的威力,狂叫声瞬息降低了八度,没有谁敢贸然再向他扑去。

老鬼头知道自己手中的木棍发挥了作用,心中一阵得意,感到了武力的绝对优势。看着那些还是不甘示弱的猎犬,他紧紧握着手中棍子,对围在自己周围,还在对自己叫嚷的猎犬们大声嚷嚷道:“王八羔子,敢对爷爷疯叫,让你们这群畜生尝尝棍子的滋味。”说着再次抡起手中的武器,向它们挥去。看到棍子又向自己的头顶砸来,它们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叫声又降低了几度,然而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依然充满了将老鬼头撕成碎片的冲动。

阿古来看到老鬼头走进狗圏也警觉起来,迅速从雪窝中站起来,瞪着充满杀气的眼睛,拖拽着身后的铁链在自己的领地范围愤怒地来回颠跑着,那用来限制它自由的一棵桉树,被它拉拽地发出一声声轻微的断裂声,似乎就要折断一般,枝干上的雪随着树身的摇晃,纷纷飘落下来。在一片鼎沸的犬吠声中,阿古拉又焦急又激动,那叫声刺激着它的每一根神经,让它像战士一般一次次向老鬼头飞扑过去,可是嘴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嘹亮的吼叫声,它愤怒的声音只能停留在喉管内,变成沙哑低沉的咕哝声,它张着大嘴拼命想发出一声狗吠声,然而声音在它那里永远是暗哑的。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它更加愤怒地向前冲击,完全忘记了老鬼头手中的木棍,在别的狗已经被那木棍的威力吓得向后退去的时候它还在气头上,向疯子一样飞扑着。

老鬼头一眼看到,还敢在那里呲着獠牙对着自己嗷嗷叫的阿古拉,怒气冲上脑门立刻洇黑了整张脸。

“找得就是你,爷爷看见你就感觉晦气,狼能拉雪橇吗?笑话,要是影响了我发财,山猫子别怪我翻脸。”骂着,老鬼头看到阿古拉向自己飞扑过来,身子向下一蹲,一棍子就捅在了它的肚子上。阿古拉疼得痛苦地嗷叫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这个畜生!竟然无视我棍子的威力,今天我就废了你,省得将来养狼为患,也让山猫子知道知道贪便宜没好下场。”老鬼头说着举起木棍就向它的后腿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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