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李白与曹植的马车,“轱辘轱辘”驶到临水楼前。
二人下车,见门口站满了人。
这临水楼,远看气宇轩昂,近看别有洞天。门外左右两边,分站一位老者。一位红衣,一位白衣。年纪不下耳顺,须发白洁如雪。面色红润鲜亮,精神健康矍铄,实属老当益壮。时逢乱世之际,当真不同凡响。
有的围观者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阵势,疑惑不解。开口问道:“主人开门即是迎客,却不让客进,敢问这是何意?”
红衣老者不卑不亢,回道:“店家有规矩,只要依题赋诗一首,便可入内。”
曹植听见,附和道:“不凡之地,自有不凡之门规!敢问题目是什么!”
红衣老者说道:“昨夜一场甘霖,因此主人今日便以雨露为题。”
老者说完,便有人嚷道:“这有何难?看我的!”之后便大声说道:
“昨夜一场雨,今日天放晴。过得几日后,再来一场雨。”说完,引得人们哄然大笑。只听白衣老者暴躁道:“太差!太差!不准进入!”
那人被白衣老者如此说,恼羞成怒,不由分说就要硬闯。
结果还没踏进门内,便被白衣老者一把拽住,之后用力一甩,扔了出去,引得众人嗤笑。
那人起身骂了几句,见无人帮腔,便土头土脸地溜了。
李白惊诧道:“子建兄,令尊治下,还容有这等规矩?”
曹植笑道:“我父从不扰民,百姓不违律条,便无欲加之罪。”
接着走到人前,对着大门行了一礼,便开口吟道:“
天覆何弥广。
苞育此羣生。
弃之必憔悴。
惠之则滋荣。
庆云从北来。
郁述西南征。
时雨中夜降。
长雷周我庭。
嘉种盈膏壤。
登秋毕有成。”
曹植诗成,旁观者掌声如潮,经久不息,人人叫好。
还未等曹植问自己可否进去,二位守门老者便对曹植行礼一拜,侧身道:“公子好才气!请进!”
曹植志得意满,满面笑容,回头看向李白道:“李兄!可别让我在里面等你太久!”说完,便踏入门内。
李白也明白了,要想进去,首先还得作诗一首,不得不说,这店家,还真他妈有性格......
尤其刚才曹植在进门前,还特意当着那么多人点了自己的名。此时,就是不背也得背了......
于是,迅速展开头脑风暴,思索起来。
万幸,历代诗人描绘春雨之作品多不胜数,不到半分钟,李白便想起一首。
学着曹植刚才的样子,走上前去,行礼一拜,吟道:“
怅卧新春白袷衣,(正巧李白今天穿的衣服是白色的......)
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
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晼晚,
残霄犹得梦依稀。
玉珰缄札何由达,
万里云罗一雁飞。”
李白诗成,众人惊之而无言。
因为两汉之时,少有七言诗。史上记载最早的七言诗,是曹植的哥哥曹丕所作的——《燕歌行之二首》。只不过,现在离曹子桓有感而发,还早着呢......
如果不算曹植这几天从李白口中听到的那些七言诗,那么这首由李商隐所作的《春雨》,当为李白穿越后的三国世界里,第一首七言诗。
而此刻的李白也没想到,七言诗这种文体,竟会因为他的到来,提前一步,横空出世。而自己,也因为这首《春雨》,成了名动天下的人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然而,震惊过后,便是喝彩声云集,交口称赞,叹为观止。
有人言道:“两篇好诗文,不枉今日苦等一天!”
有人附和:“值!”
二位守门老者也对李白行礼拜道:“公子好才气!请进!”
得了允准的李白,谢过后,便踏步进入。
所观屋内之装饰用料,自然质朴,尽显浑然天成。案木柱灯,古色古香。虽然无豪奢之感,却无不透着雅致。
料想主人,必是极有品味之人。
李白寻到曹植,见其正在自酌。
曹植见李白进来,乐道:“太白兄,我料你也该进来了!酒刚上,正好两人对饮!”一边说着,一边给李白倒酒。
李白在穿越前,本就是好酒之人,生平最爱酱香白酒,一次能喝二斤。自打来了三国,从没喝尽兴过。原因是酒的度数太低……
然而,这一点竟被曹植称为千杯不醉。
再加上曹植也是好酒之人,所以,两人基本上是顿顿不离酒,没事就喝酒,拿酒当水喝……
李白有时也想,以后得想个办法控制曹植少饮酒,否则曹植滥饮之事传到曹操耳中,必然会让其印象在曹操心中大打折扣。
但此刻,就是一个字——喝。
两人连干三杯后,第一道菜被端了上来。
李白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一桌在结账,好像花了不少钱。想来,此处消费,必然价格不菲。不过,左右都是曹植掏钱,管他的呢......
只见第一道菜竟然是冰上鱼生。对李白而言,生鱼片不足为奇;然而,一家酒楼,竟然能有冰来用,这就大有说道了......可见,这店家背景不凡啊!
曹植尝了一口后,满意道:“嗯,鲜美无比!”却见李白停箸不食,揶揄道:“莫非太白兄不敢吃生食?”
李白说道:“非也!非也!”便招呼侍者道:“取醓醢和黄芥粉来!”
侍者去后厨取来这两样,交给李白后。只见李白将两样东西各取一点,盛如小盘。曹植见得新奇,问道:“太白兄,这是何意?”
李白笑而不语,夹起一块鱼生,蘸了蘸黄芥粉,便将整块鱼生塞入嘴中。大口咀嚼,神情甚为满意。一边吃着,一边对曹植做了个请个动作,示意曹植也按自己的方法试试。
曹植心想,蘸过佐料,岂不是体验不到最纯正的鲜滋?但太白兄决计不会骗我,于是也按着李白的吃法,夹了一块准备试试。
刚入嘴,表情就变得和李白一样。咽下后,叫道:“好吃!”之后评判道:“虽然一开始觉得辛烈,但却更能突出鱼之鲜香,太白兄,会吃矣!”
“其实,河鱼不及海鱼。海鱼肉质鲜肥,当为鱼生中的极品。”
“哦,太白兄还去过东海之滨?”
李白装逼道:“寻朋探友,游乐四方!”
就在李白跟曹植树立逼格的时候,第二道菜上来了。
侍者说道:“此乃本店招牌菜——鲜鳜藕鲍白羹。请二位先生品尝。”
原来是一鼎羹汤,看里面有鱼有菜,汤水清冽。看这模样,李白心说:不想竟与后世之湘菜,差别如此巨大!
侍者为两人各盛一碗汤汁,曹植饮过后,赞道:“清而无浊,鲜而无腻,美味……”
然而李白刚押下一口,却“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曹植见状大惊:“太白兄,你怎么了?”
此时,李白已将做出这道汤羹的厨师,祖宗全家都问候了一遍。对曹植问道:“子建兄,难道不觉得腥吗?”
“腥?是为何?”
李白想起来了:上古之世,唯有中国古人,在味觉食谱上,除“酸、苦、甘、辛、咸”这五味以外,独增一味——鲜味,以成六味之说。
鲜味,是中国人味蕾上独有的味道。在今天,人们理解它上是所有食材本有的味道,是食材自身新鲜、有活力的体现。但回顾鲜之味道的历史,你会发现中国古人所指的鲜味与当下所理解的鲜味大有不同。
鲜——这一味道说法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当时人们日常食材种类和调料都是稀缺的,因此在商周就对肉进行的等级划分,规定不同等级身份的人食用不同肉食。
而其中羊和鱼就是这种等级分类中的两类。你看:鲜字由鱼和羊组成,所以古人所认为的鲜,也正是此二者的本味。且古人以右为尊,认为羊胜于鱼。
羊作为中国古代最为常见的肉食,一直以来都深受古人喜爱。与今人以猪肉作为主要肉食不同,在古代人们是最喜爱食用羊肉、牛肉或者其他野生动物。猪肉作为一种最为低下的肉食,在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连穷人都不愿意吃。而牛因为是最为主要的农作生产工具,受到保护,不可随意食用。因此羊肉就成为古人的最爱。
而羊肉、牛肉这种食物,都是属于不常吃的人如果乍一吃就会觉得有股腥膻味。尤其是近代以来,猪肉逐渐成为国人桌上主要的肉食后,人们对于羊肉都基本上少有食用,因此很多人都会觉得羊肉膻味重。
然而,羊肉的这股膻味,也正是古人所指的鲜味,位居鲜中第一味。
依着此道,有些人觉得鱼有很重的腥味,那么这股鱼腥味,便是古人鲜味中的第二味。
两汉秉承于战国,此时对食物理解,仍以六味之说为主。所以,当曹植饮尝汤汁时,才会觉得鲜美无比。而李白却难以忍受,吐了出来......